韦涣哈哈大笑,摆手道:“李将军着实有趣。原来竟是要赔韦家的桌子,好!这个赔偿我接受了。”
李庆安点点头又道:“至于第二个原因,很简单,杨钊恨我入骨,我又公开拒绝了杨家的联姻,和杨家的关系已经难以挽回,如果多一个与杨家抗衡的人,我是乐见其成。”
……
从韦府出来,李庆安又去了东市,东市内此时也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常,一家家店铺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这关系到各家店铺的形象,因此每一盏花灯都制作得巧夺天工,栩栩如生,现在是白天,许多伙计都在修补花灯,或添油,或将破损处重新裱糊,今天是上元节,上元观灯将达到高潮。
李庆安在锦绣彩帛行找了一圈,找到了一家叫‘高陵丁记’的绸缎店,他刚进门。店伙计便笑脸迎了上来,“客人,今天小店盘货,不做生意,真是抱歉了!”
“你们掌柜在吗?”
“我便是!”
从柜台后走出一名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拱手道:“在下便是小店掌柜,请问客人找我何事?”
李庆安将东宫的金牌一晃,掌柜地脸色立刻变得肃然,连忙一摆手,“请到里间说话。”
他又吩咐伙计道:“把店铺门关了,任何人不准进来。”
这家店铺便是太子李亨设在东市的一处秘密联络点了。在东宫内有些话不便说,便从这里将大致事情先传进宫,然后再约地方会面,上次李亨给了李庆安一个地址,就是这家‘高陵丁记’的绸缎店,李庆安随掌柜进了里屋,掌柜关了门拱手笑道:“在下马英俊,原是东宫内侍,久仰李将军的大名了。”
原来他是名宦官,李庆安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封密封好的信,这是韦涣写给太子的效忠信,里面还有他的一封便条,将信交给马英俊道:“就是这封信,极为重要,你们要立刻交给太子,不能有一刻耽误!”
……
东宫,这两天太子李亨的心情颇好,昨晚上元前夜,他和几个儿女及嫔妃在东宫游览了花灯,他的孙子李适活泼可爱,颇讨他喜欢,说起来也好笑,他今天才三十九岁,但孙子却已经八岁了,他十五岁生长子李俶,李俶娶吴兴名门沈氏之女珍珠为妻,天宝元年,李俶十六岁时生下儿子李适,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而且这两天当值记录他起居录的史官生病,另两人又正好不在长安,这就让他有难得的片刻清闲,可以随意和家人谈话。
一大早,李亨来到了书房,昨晚御史台转来一份弹劾奏折。让他颇为奇怪,他沉思良久才反应过来,这是杨钊在驱赶韦家在巴蜀的势力,李亨对韦家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韦坚案后,他被迫休掉了与他感情深厚的结发妻子韦妃,韦妃最后堕入空门为尼,将凄凉的度过一生,这是李亨一生最大的痛,堂堂的储君太子,竟还不如一个普通庶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
为此,李亨一直对遭到清洗的韦家有一丝歉疚之情,如今,杨钊又要对韦家动手了,这使得李亨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愤怒,一个靠裙带关系向上爬的小人,居然也敢诽谤大臣?
但李亨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冲动了,他立刻想到,这会不会是父皇的暗中指示,让杨钊出面来打击刚刚有复兴苗头的韦家,一念至此,他不敢轻举妄动,保持观望。
这时,一名心腹宦官匆匆走进,将一封信放在李亨的桌上,又慢慢退下了,李亨看了一眼信封,竟是从马英俊的绸缎店转来,马英俊是从小服侍他的宦官,前年被放出宫,李亨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在东市开一家绸缎铺,后来这家绸缎铺便成了和他对外联系的秘密据点,李亨所有对外隐秘之事,都是通过这家绸缎铺向外发布命令,绸缎铺有信来了,着实让他意外,上元节,会有谁联系他?
他拾起信,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史官的座位,今天那个位子空空荡荡的,他轻快地撕开信皮,里面是两封信,一封是李庆安写给他的,而另一封竟然是韦涣的亲笔信,他先打开李庆安的信看了看,李庆安在信中建议,重收韦家入太子党,在这次韦涣案中帮他一次,无论成或不成,韦家都会对东宫感恩戴德。
他又看了看韦涣的信,信中述说了对往昔岁月的追念,李亨不由想起了他可怜的韦妃,他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他叹了一口气,便对旁边的宦官李静忠道:“去把李泌请来,就说我有要事和他商量。”
片刻,李泌匆匆走了进来,他年约二十六七岁,皮肤白皙,身材瘦高,举手投足见气度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李泌是天宝二年在嵩山上书而得到李隆基的器重,封为翰林侍诏,在东宫辅佐太子,李泌和李亨的关系交厚,是李亨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也是他的谋士,收李庆安为太子党中坚就是李泌的主意,他认为北庭非比中原,属于圣上可以容许的范围,北庭军支持东宫,这对稳定社稷也有好处,因此圣上一定会默许,果然,李庆安投奔了李亨,李隆基并没有说什么,说明他已经默许了。
这就是一种权力平衡,李隆基杀皇甫惟明、贬黜王忠嗣,将所有支持太子的封疆大吏杀的杀、贬的贬,但这也并不是绝对,皇甫惟明为陇右节度使,王忠嗣甚至为四镇节度使,他们的军队两三天便可抵达长安,因此李隆基绝不能容忍,而北庭和安西则不同,北庭军抵达长安最少要一个月,中间还隔着河西,对李隆基谈不上威胁,所以李隆基便可以容忍了,他也知道太子必须要有支持他的军队,这为将来太子即位后稳定社稷将有好处,因此李隆基便选择了北庭这个平衡点,眼里瞧着李庆安成为太子党骨干而不加干涉。
高力士了解李隆基,他推动李庆安加入太子党,李泌也看透了这一点,建议李亨收李庆安为太子党中坚,这也就是李泌的过人之处。
李泌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先生听说了韦涣之事吗?”
“臣有所耳闻。”
李亨将李庆安和韦涣的信递给他,“你先看看吧!”
李泌翻了翻,便问道:“殿下的想法呢?”
李亨背着手走了两步,叹息一声道:“说实话,我很矛盾,我既希望韦家能重新投靠我,可又担心这是父皇在背后指使,我若出头反而会不利于我。”
李泌微微一笑道:“我想知道,殿下为什么会认为是圣上在背后指使?”
“你看看韦涣的信便知道了,他提拔的是自己族侄不错,但他完全是按规则行事,提拔前向吏部备案,获得批文后方调任新职,而且韦明也是由门荫入仕,担任县丞也四年了,并没有任何不妥,就是这件找不出任何漏洞的案子,圣上却将它视为大案,居然三堂会审,我只能认为这是圣上在借题发挥。”
说到这,李亨瞥了一眼李泌,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便道:“你的想法呢?”
李泌笑道:“殿下,我想法和殿下大同小异。”
“说说看!”
“我也认为韦涣提拔本身并无问题,但问题就出在杨钊刚刚出掌剑南节度使。”
“先生的意思是说,圣上是帮杨钊打压韦涣?”
“可以这样说,但微臣以为,还不是打压韦涣那么简单。”
李亨停住脚步注视着李泌,道:“说下去!”
“微臣认为,圣上或许是想利用此事打击名门世家。”
‘打击名门世家?’李亨眉头紧锁,他倒真没有想到这一层。
“怎么个打击法?”
“很简单,同族之人,不得在同州地方为官。”
李亨缓缓点了点头,他明白了,这一网撒下去,不仅是韦家,崔、裴、卢、郑、王等等各大世家,一家都跑不掉。
“父皇高明啊!”
李亨暗暗赞叹,他连忙道:“那这样看来,韦涣之事,我还是不出头为好。”
“不是!要出头。”
李泌摇摇头笑道:“殿下为韦家出头,不仅可韦家纳入彀中,而且可尽收世家之心,殿下何乐而不为?”
……
将韦涣的信交给太子,李庆安又轻松了下来,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是撮合韦家和太子,至于太子怎么和杨钊斗,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他只管坐在云端上,悠悠然看下方厮杀,他还想看看,李林甫在这其中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回到府中时,已经是下午了,他刚走到芙蓉楼院门口,却见门口站着一名白衣女子,走来走去,神情显得十分焦急。
“玉奴!”李庆安忽然认出来了,这个女子不就是舞衣的侍女玉奴吗?她怎么来了?难道舞衣出了什么事。
“李将军!”
玉奴看见了李庆安,她急忙跑上来,拉住李庆安的胳膊,带着一丝哭腔道:“李将军,你去看看我家姑娘吧!”
李庆安吓了一跳,“舞衣姑娘怎么了?”
“她昨天中午突然病倒了,到现在一句话没有说,一口水也没有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泪水从她眼中涌出,她伤心地道:“可怜我家姑娘孤苦伶仃,李府上下都对她不闻不问,李将军,求你去看看她吧!”
“你别急,我这就随你去。”
李庆安回头交代一声,立刻跟着玉奴向李林甫的府邸而去,尽管他此时不宜出现在李林甫的府宅前,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玉奴,舞衣姑娘怎么会突然生病?”
李庆安心中奇怪,在去李林甫府宅的路上,他仔细地问玉奴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玉奴眼中黯然,良久,她轻轻叹息一声,小声道:“昨天中午,李相国的几个女儿跑来找我家姑娘报喜。”
“报喜!报什么喜?” 李庆安不解。
“她们对姑娘说,李将军要娶独孤家的女儿为妻了,昨晚为她赋诗拔剑,把将军在韦府中的事情给姑娘说了一遍, 她们一走,姑娘便病倒了,昨晚姑娘流了一夜的泪。”
“别说了!”
李庆安心如火焚,不停命车夫加快马车速度,片刻,马车便抵达了相国府侧门,缓缓停下。
玉奴上前敲了敲门,一名门房开了门,嬉皮笑脸道:“哟!原来是小玉奴啊!怎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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