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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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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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上前敲了敲门,一名门房开了门,嬉皮笑脸道:“哟!原来是小玉奴啊!怎么,出去给你家姑娘买药吗?”

玉奴不睬他,回头对李庆安招了招手道:“将军,你随我来吧!”

门房这才看见李庆安,吓得他连忙将门打开,“李将军,快请进,要我去禀报老爷吗?”

“不用了,我来看看舞衣姑娘,不打扰李相国休息。”

姜舞衣住的院子离侧门很近,进门后转个弯便到,李庆安随玉奴走到院子里,玉奴小声道:“将军稍等,我给姑娘先说一声。”

玉奴满腹担忧地进屋去了,她是私自去找李庆安,姑娘若知道了,会不会责怪她。

舞衣的房间里很简陋,一张已经脱漆的床榻,旁边放着一架琴,窗前一张古旧的桌子,桌上铺着写了一半的诗句。

一条略已发黄的白色纱帘把房间里的光线调节得若明若暗,床榻旁的琴台上放着一只墨绿色的六弦琴模型,床榻顶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刚刚怒放的粉白梅花,房间虽然简陋,却弥漫着一种静谧温馨的清香气息。

此时,房间里很安静,舞衣静静地躺在榻上望着天花板,她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眼前仿佛还回荡着几个表妹嘲讽地表情。

“舞衣,今晚是上元夜,李将军不来邀你出去?”

“他不是很喜欢你吗?还送你一只六弦琴呢!怎么又去找了独孤家的女儿,哦!我明白了,人家是豪门闺秀,你却是个望门寡。”

……

这些话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刀一样刺进舞衣的心,她只得任它们乱刺,没法防卫自己,她的希望破灭了,当她遇到李庆安,曾以为她的人生将重新走上充满了鲜花和幸福的道路时,命运之神便毫不留情地把她这一点点希望也剥夺走了,是的,她有什么?没有父母,没有家族,孤苦伶仃一人,甚至连自由身也没有,她是个寡妇,一个从没有嫁人的寡妇,她的命早已经注定了,她将在孤苦中度过一生,或许不用多长,她便可以去见自己的母亲了,那个世上唯一疼她爱她的亲人。

“娘!”

她轻轻呼唤着,这一刻,她心中充满了对生命尽头的渴望。

这时,门开了,侍女玉奴走了进来。

……

李庆安站在院子探头向屋里张望,他心中充满自责和不安,他只想着李林甫用舞衣为饵,想着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却忘了舞衣的独孤和凄凉,却忘了一个女子对他的期盼和等待,而他却喜欢上了别人,哎!什么是虚伪自私,他李庆安就是。

他听见玉奴上楼的声音,片刻,玉奴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姑娘,李将军来看你了。”

“李将军!”屋里忽然传来舞衣沙哑地惊呼声,随即又变得沉寂无声,好一会儿,才听舞衣道:“你去告诉他,我很累了,想休息,让他不要来打扰我。”

“可是姑娘……”

“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姑娘,他就在院子里,你就见一见他吧!”

“我现在谁也不想见,让他回去,对了!你把这个还给他。”

“姑娘,你这是……哎!”屋里传来玉奴低低的叹息声。

这些话一字一字地送进李庆安的耳朵,非常清晰,它们像鞭子一样敲打着他的头,他的脸忽然发热起来,他感到羞愧。

半晌,玉奴磨磨蹭蹭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六弦琴,这就是去年除夕李庆安送给姜舞衣的吉他模型。

她走上来把吉他递给李庆安,吞吞吐吐道:“我家姑娘心情不好,请李将军谅解。”

李庆安默默地点了点头,接过过了吉他,吉他一尘不染,虽然时隔一年,但依然光亮如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对屋里道:“舞衣姑娘,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相信不久,你就会明白我的苦衷,舞衣姑娘,我一定会再来找你。”

说完,他深施一礼,转身便走了,在二楼的窗纱后,一身白裙的舞衣呆呆地望着李庆安的背影走远,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出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相国退婚

李庆安走出舞衣的院子。在一株腊梅树下,他又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舞衣住的那扇窗,他瞥见了她的身影,在整个一年内,他只和她见了短短一面,他有多少话要说,那些话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使他对她产生了一种情意绵绵地怜惜之心,并就因为他把她害得如此可怜而感到内疚,他希望舞衣能支撑下去,相信他一定会再回来。

李庆安转身快步向相国府侧门走去, 他刚走出侧门,却意外地看见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近百名侍卫骑马环护左右,见李庆安出来,车窗忽然拉开了,露出了李林甫那只硕大的鼻子和招牌似的笑脸,“李将军,来我府上怎么不来见我?”

李林甫的突然出现,出乎李庆安的意料。他连忙拱拱手笑道:“怕影响相国休息,不敢打扰!”

“我哪有什么休息时间,李将军若没有什么急事,可否与我闲聊几句?”

“相国有请,卑职哪敢不从命。”

李庆安坐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向东市一带驶去,李林甫的马车内宽大而舒适,俨然是一间流动书房,在靠车窗处放置着一张小几,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在另一边车窗则是一张小桌子,两边各有坐垫,李庆安便和李林甫相对而坐,马车里的一名小书童给他们倒了茶。

李庆安喝了一口热茶笑道:“相国这是去哪里?”

“昨日身体微感恙,没有出门,今天好一点,便想去视察一下上元节的情况,”

“相国可要保重身体啊!”

李林甫叹了一声,苦笑道:“人老了,精力已大不如从前,也容易生病,不像李将军,正青春盛年,以后大唐江山就要靠李将军这样的年轻才俊来支撑了。”

“相国多虑了,所谓姜是老的辣,运筹帷幄,统筹全局。哪里少得了相国,卑职在北庭戍边,也更离不开相国的支持。”

李林甫呵呵一笑,他眯起眼道:“不知李将军在北庭有什么打算,需要本相帮忙。”

“其实没什么大事,北庭兵力不多,粮食一部分可以自给,属下在安西时便知道北庭有几个大铜矿,不知朝廷能否准许卑职在北庭开矿铸钱,以供军需,另外,北庭路途遥远,军用物资运送不便,我还希望军器监和匠作监能在北庭设立支使,就地打造军用物资,以供安西和北庭。”

这就是李庆安开出的条件了,在北庭发展,最大的问题便是物资不足,几乎都要仰仗朝廷,如果因此被朝廷扼住咽喉,这是极为不利的。他想开矿冶铁,他想自力更生,这些都不是不可以,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朝廷要答应,否则,他私自做这些事情,就是有谋反的嫌疑,而这些属于行政权,直接由李林甫掌控,只要李林甫批准,便可以施行。

李林甫点点头笑道:“其实朝廷已经在考虑在安西建立匠作支使了,由军器监和匠作监各派五百匠户赴安西定居,圣上责成我来安排此事,去年年底,高仙芝上书要求建在龟兹,朝廷还没有正式答复,如果北庭也有意的话……”

李庆安大喜,幸亏他及时提出来,否则一旦被高仙芝抢先得去,他可就追悔莫及了,他连忙欠了欠身,表现出了一个下级对上级的谦恭,含笑道:“北庭比安西条件更好,汉人也相对较多,有足够的劳力进行大规模作业,请相国成全!”

李林甫不答,他忽然眉头一挑笑道:“听说你前天去了韦涣的府第?做诗舞剑,风流文采。很不错嘛!”

“那是应朋友之邀而去,其实我今天中午又去了一趟韦涣府第。”

李林甫哦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了,良久,他笑了笑道:“北庭开矿铸钱需要上禀圣上,你可以写份奏折,我这里先批准,在北庭增加一个铸钱炉估计问题不大,至于军器监和匠作监支使到底建在安西还是北庭,让本相再考虑一两天。”

李庆安知道他是要等待太子的举动,便拱手笑道:“那就拜托相国了,卑职不打扰,先告辞!”

“李将军去吧!兵部的上任文牒已经批出来了,再过五天,李将军就可去北庭赴任!”

“多谢相国,卑职已经准备好了。”

李庆安告辞走了,李林甫的书童过来收拾桌子,他看了看李庆安的背影,忽然道:“此人是个薄幸人。”

“应哥儿这话怎么说?”李林甫笑问道。

书童嘴一撇,不屑道:“他明明从舞衣姑娘的院子里出来,可至始至终,都没提到舞衣姑娘一句,不是薄幸人是什么?”

李林甫望着李庆安的背影。微微合起他宽大的眼皮,他注视着,好厉害的眼光!仿佛一眼看透了李庆安的心思,他淡淡一笑道:“此人不是薄幸人,你不懂的……”

说到这,李林甫对车夫令道:“回府,命李岫立刻来见我!”

……

李庆安从安禄山马车下来时,离开化坊已经不远了,他和几名亲兵走进坊内,又走了几百步,远远便看见了崔翘的府第。和曲池坊的韦府相比,崔府就显得气派小很多,这也是因为崔翘不是崔家本宗的缘故。

崔家自古就是河北名门望族,以博陵崔家和清河崔家最为著名。

目前,崔家在长安的本宗府是位于光禄坊的崔府,以已退仕的前御史大夫崔琳掌握着族权。

李庆安来到崔翘府前,他刚要上前去递名贴,忽然从里面走出一男子,三十岁上下,神采飞扬,李庆安一眼便认出来了,正是泗州太守崔平,他的老朋友。

“崔兄!”李庆安喊了一声,快步迎了上去。

“原来是李将军!”

崔平一阵惊喜,连忙施礼道:“李将军,我们好久没见了。”

两人亲热地拍了拍肩臂,李庆安感慨道:“是啊!上次泗州一别,一晃已经快一年了,恭喜崔兄荣升太守。”

“哎!那还不是拜你所赐,怎么样,什么时候去北庭?”

“再过五天,今天是特地来看看你。”

李庆安看了看崔府,笑道:“怎么,还没有买宅子吗?”

崔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不瞒李将军,我已经买了,在新昌坊,是一座十亩的中宅,这两天正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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