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之意恐怕已是不太现实,眼看长孙李豫即将登基,这使李琬的心中充满了失落。
李琬是李隆基的第六子,素有雅称,风格秀整,在名门士族中很有声望,他一向也看淡权势,在没有出任河东节度使之前,李琬很少想过去争夺皇位,他从来便认为皇位与他无缘,但人的心思是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当李琬出任河东节度使后,手中握住了实实在在的军权,他第一次品尝到了权力的甘甜滋味,内心世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开始对皇位有了一种渴求,他有希望吗?原本他一直怀着一线希望,带着这一线希望他来到了庆州,可现在,他亲眼看见了父皇的身体在一天天衰竭,他便知道,可能性不大了,父皇无论如何不会冒社稷动荡的风险,再改立太子。
李琬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要离开大帐,就在这时,大帐中忽然传来了李隆基虚弱的声音。'TXT小说下载:。。'
“是琬儿吗?”
“是!父皇,是我。”
“你……进来吧!”
李琬走进大帐,李隆基躺在卧榻上,他身边不再是两个新得的庆州女子,而是跟他一同出京的武贤仪,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熟悉他,能照顾他身体的女人。
“父皇!”李琬跪了下来。
李隆基吃力地坐起身,道:“朕正好有一件事情想找你。”
“父皇请说!”
“朕思量很久,朔方军也是朕的军队,朕不想和朔方军有任何交战杀戮,所以朕决定再给安思顺一个机会,如果他肯立即来投降朕,朕可以改封他为河南道观察使,不会杀他,你以为如何?”
“父皇仁慈,这是安思顺最后的机会,他若再不肯痛改前非,苍天也不容他。”
“嗯!”李隆基点了点头,对他笑道:“所以朕就在想,究竟派谁去做朕的使者最好,想来想去,还是皇儿你去最为合适!”
第三百五十六章 初展头角
李琬万万没有想到父皇竟是要派自己去灵州,他心中充满了苦涩,他当然知道去灵州意味着什么,不仅要面临被安思顺掳为人质的危险,更重要是他的河东军会交给谁?
忽然间,李琬明白了父皇命他来关陇护驾的真正原因,不是什么护驾,而是借护驾为名,再夺他的军权,想得再深一层,或许武贤仪的两个儿子和自己一样,都不过是给父皇做了嫁衣。
难怪父皇肯答应党项人的要求,让他们防御回纥,他是想把朔方军也一并带回长安,届时十八万大军,一齐交给皇储李豫,这或许就是父皇要亲自来朔方的真正原因。
“怎么!你不肯去吗?”
李隆基咳嗽了两声,语气渐渐变得严厉起来,正如李琬的猜测,李隆基这次来朔方确实是为了收集军队,关中只有八万军队,大多是新兵,这些军队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节度使的雄兵,李隆基做了近四十年的皇帝,这个道理他懂,这也是他极力要打吐蕃的缘故,打残了吐蕃,陇右和河西就不会受那么大的威胁,这样他就可以调部分军队回防长安,至于他御驾巡视关陇,一方面固然是想亲自夺安思顺的权,而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收集兵力,让这些军队回防长安,这便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此时,他感觉儿子已看出了自己的真正心思,他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杀机,脸上的肉抖了抖,慈爱没有了,变得异常狰狞可怖,道:“难道你也想抗旨不成?”
“孩儿不敢,明天一早孩儿就出发。”
“不!你现在就去,现在就出发!”
李琬无奈,只得颤声道:“孩儿遵旨。”
待李琬走了,武贤仪给李隆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埋怨他道:“外面这么黑,还下雨,不如明天再让他出发。”
李隆基没有回答她的话,闭上了眼睛,过来片刻,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急道:“快!快把那个药给朕。”
武贤仪吓了一跳,慌忙道:“陛下,你身体不适,不能服那个药,御医再三叮嘱过,生病时不能服用。”
“你快……给朕!”李隆基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奇大,几乎要将她的胳膊捏断,他的眼睛里露出一种奇异的光泽,这种奇异的光泽令武贤仪心中感到一阵惊怖。
“我给你就是了。”
她不敢再拒绝,便从箱子里取出一只小檀木盒,打开,里面是几十丸赤红色的葡萄般大的药丸,这种赤红色让武贤仪想到了李隆基刚才的眼神,她心中更感到莫名的忧虑。
“快点!”
李隆基又在催她了,武贤仪只得取出两丸药,快步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将他扶了起来,将一丸药轻轻塞进他嘴里,李隆基像个饥渴不堪的人,几下子便将药嚼碎,咽了下去,武贤仪又喂了他两口水,便将另一丸药悄悄捏在手心,不料李隆基瞥了她的手一眼,愠道:“还有!”
武贤仪无奈,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只得将另一丸药也塞进他嘴里,李隆基吃了药,慢慢躺了下来,过了片刻,他眼睛那种妖异的目光再次出现了,手慢慢伸进了武贤仪的裙子内。
武贤仪大骇,一把抓住李隆基的手,哀求道:“陛下,你身体染恙啊!等你身体好一点,臣妾一定好好伺候你,现在陛下不能这样,要养好身子。”
李隆基有些粗暴地拉开她的手,手继续沿着她的大腿内侧向上方探索,武贤仪心中又是害怕又是紧张,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忽然,她浑身一抖,有些瘫软跪倒在李隆基的面前,随着李隆基手上的力道渐渐加大,她也低声喘息起来,旁边两名宫女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们连忙拉上了帷幔,又将帐门也拢好了。
她们俩站在帐外,心惊胆战地对望一眼,圣上真是不要命了,这么病重还干这种事,这时只听见帷幔里传来武贤仪一声低低尖叫和床榻有节奏的吱嘎声,两名宫女暗暗叹息一声,悄悄地离开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
会州紧靠灵州,也就是今天甘肃靖远县一带,这里是六盘山区,山脉连绵、地势崎岖,尽管离灵州并不是很远,但朔方军需要横穿六盘山,加上天降大雨,这对他们行军也是一种严峻的考验。
一直到次日下午,朔方军才艰难地翻越了六盘山,这时他们才行了一半的路程,位于乌兰县境内,安思顺心如火焚,他知道自己的行踪肯定已经被李隆基知晓了,如果他再不过河,一旦被朝廷大军追上,他就将死无丧生之地。
“大帅!”
一名军官飞驰而来,禀报道:“探子得到消息,由于下大雨,黄河水势大涨,夜里风高浪急,无法渡河。”
“可有圣上的最新消息?”
“暂时没有,他们应该还在青刚岭,探子说那边雨势更大。”
安思顺想了想,断然道:“不去会州渡河了,直接从乌兰渡口过河。”
乌兰县是黄河一个重要的隘口,在河对岸便是新泉军的驻地,不到半个时辰,大军便已抵达渡口,由于这里水势平缓,渡河较易,因此自古以来就是商贸繁盛之所,乌兰县也由此而形成。
时逢大雨,大多数船只都停泊在渡口,乌压压地一眼望不见边际,中午时分,正是午饭时间,大多数船民都各自在船内吃饭,就在这时,一千先锋军呼啸而至,士兵们三三两两冲上大船,斥怒喝骂,抢夺船只,片刻,两百多艘客货船便被朔方军征收。
不到半个时辰,安思顺大军便赶到渡口,先锋部队强行征集的数十艘客货渡船已经等候多时,安思顺立刻喝令上船,但这时却出了意外,军队中开始有流言,安思顺并不是要去河西抗击回纥军,而是朝廷大军即将来到灵州,安思顺是为了躲避才去河西。
流言很快便扩大了,三军呐喊,都不肯上船。
“安帅请说清楚再走!”
安思顺无奈,只得命人搭一座高台,在淅沥沥的雨雾中,他走上了高台。
“各位弟兄,现在有传言说我是躲避圣上而去河西,我知道这谣言是从何说起,我可以拍胸脯地告诉大家,绝无此事!我接到消息,回纥人从居延海南下张掖,形势危急,而河西军被哥舒翰调走,河西兵力空虚,我得圣上旨意,本来不能告诉弟兄们,但既然大家怀疑,那我就给大家看一看!”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圣旨,这是他被免掉朔方节度的旨意,他高高举起喊道:“你们看清楚了吗?这就是圣旨!”
他走下台阶,将圣旨展开,一一举在士兵们面前,厉声喊道:“你们看清楚了吗?看见了吗?”
且不说雨雾遮碍了视线,无法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就算看得清楚,士兵们也绝大部分不识字,谁也不知上面写的什么,但安思顺这个姿态却暂时消除了士兵们的疑虑。
安思顺见众人相信,便立刻一挥手令道:“全军上船!”
大军开始陆陆续续上船,这时一名心腹将领慢慢走到安思顺面前,低声道:“只可瞒一时,到了河西以后,没有回纥军,大帅以后又怎么解释?”
安思顺望着黑压压排队上船的士兵,轻轻叹了一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
两百余艘大船在密集的飞雨中缓缓向对岸驶去,河面上雨很大,风急浪高,大船在河面剧烈颠簸,行驶异常艰难,稍不留神便有翻船的危险,在这种天气船只一般都不会出航,但在军士们的威逼下,船夫们只得硬着头皮驾船在风浪中航行,航速极其缓慢。
足足行了一个多时辰,船只终于陆陆续续驶抵对岸了,安思顺的坐船是在中间,他的船只最大,足有千石,可以运载五百余人,坐着安思顺和他的二百余名亲兵,大船还没有靠岸,安思顺便发现了对岸的异常,只见一队队骑兵在岸上飞驰,将他的士兵分开,骑兵们在大声喧喊着什么,安思顺仿佛一脚踩空,跌下万丈深渊,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些骑兵不是他的军队,那只能是郭子仪的追兵赶到了。
这时,岸边缓缓出现了大队军马,只见队伍最前面是一名老将,铁盔银甲、威风凛凛,冷冷地注视着他这艘大船,正式即将取代他的新朔方节度使郭子仪。
他还是没有被自己骗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