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安淡淡一笑,对他们道:“这次你们二人的任务将直接关系到我的江南战略的成败,我对你们只有五个字的要求:谋定而后动。”
两人一起躬身道:“是!卑职遵命。”
这时,李庆安忽然回头向江面上望去,他似乎感到了什么,过了片刻,他笑了起来,“你们可以准备了,它们已经来了。”
李庆安话音刚落,只听眺望塔上发出刺耳的钟声,‘当!当!当……’
这是有船进港的信号。
赵崇节调转马头,便向军营奔去,李庆安又向前走了几步,这时,他隐隐看见了,江面的半空中出现了一串亮点,渐渐的亮点靠近,只见黑影曈曈。在雾霭中显得异常诡异,待黑影靠近,这才露出了它的真面目,这竟然是一艘巨大的五千石海船,高七丈、体长二十余丈,可以驶进深海乘风破浪。
但绝不仅仅是这一艘,后面还有亮点,在黑暗中无穷无尽,不知有多少艘大海船正向这里驶来。
李庆安当然知道,一共有三百艘大海船,满载着两百万石粮食,海船是从遥远的信德驶来,原本是在广州港卸货,但由于江南战事发生,李庆安又命令三百海船继续北上,最终目的地便是眼前的这座盐港。
两百万石粮食和大量的天竺物品就将卸货在盐港,但李庆安要的不是这些货物,而是这三百艘可以远航深海的大船。
身躯庞大的海船在引导船的慢慢引领下,停在了码头上,码头长约两里,可同时停泊八艘大船,火把点燃了,火光昏暗,码头上依然显得十分昏黑。
数百名水兵动作熟练地忙碌着,他们将手臂般粗的缆绳绕紧在铁桩上,将大船固定下来,甲板开启,长长的弦板搭上船舷,十几条卸载粮食的专用滑板也扣上了船舷。
这时,一队押船的安西军士兵从甲板上快步下来了,为首军官忽然看见了李庆安,士兵们顿时异常激动,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的主帅,纷纷上前单膝跪下行军礼,为首军官道:“卑职信德军第五卫郎将田建明率部众参见大将军。”
李庆安也心中高兴,能在江南海边遇到信德的驻军,他简直有一种跨越时空的感觉,连忙上前将他扶起,笑道:“田将军请起,各位弟兄一路万里跋涉,辛苦了,大家起来吧!”
士兵们站起身,田建明禀报道:“回禀大将军,卑职率一千儿郎护卫船队前来,一路顺利,原本船上还有数百名波斯和粟特商人,他们在广州下了船,现在船上除了船员外,就只有我们一千安西军,一共有两百万石粮食和一些天竺的药材,全部保存完好无损。
李庆安点点头道:“这是我们第一次从信德向大唐运送粮食,这条航线一旦固定,将来还会有更大规模的粮食运输,五百艘、甚至上千艘大船,希望田将军能给我带出更多能远航的水军,不要让我失望。”
田建明大喜,大将军的意思就是将重用于他,他连忙躬身道:“卑职愿竭尽全力。”
李庆安笑了笑,又大声对士兵们道:“各位兄弟不远万里,艰苦跋涉,这一次,每个弟兄都将记功一级,很快有更重要的使命等着大家,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再立新功!”
士兵们躬身齐声道:“愿为大将军效力!”
……
船队靠岸,立刻开始忙碌起来,三万多士兵奔上一艘艘大船,将一袋袋粮食滑卸下了大船,数万士兵一直忙碌到四更时分,两百万石粮食终于卸载完毕,这时,三万士兵和战马开始列队上船了,李抱真给李庆安抱拳施礼道:“大将军,末将出征了。”
“李将军,祝你旗开得胜,早传捷报!”
黑暗中,李庆安挺立在码头上,在夜风中对出征的将士抱拳施礼,一艘艘大船陆续调头,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驶入了大海,向遥远的南方进发。
……
时间又渐渐过去了几天,两岸军队依然保持着胶着状态,或许是意识到北唐军无船渡江,且在水军方面不如自己的缘故,一直士气低迷的南唐军竟渐渐地士气高昂起来,每天都在水面上进行实战演练,一队队大船耀武扬威,在大江中来回游弋,鼓声如雷,呐喊声震天,就像对北岸进行示威一般,而反观北岸,却静悄悄的,只有一些漕船沿着岸边低调行驶,运送着粮食和物资。
这天下午,一只小船从北岸驶来,船上是一名年轻文士和两名跟随他的士兵,船还没有到岸,几艘南岸战船便立刻迎了上去。
战船将小船四面围住,上千把弩箭对准了船上的年轻文士,南唐大将高仙琦站在船头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船上年轻文士抱拳施礼道:“在下是安西节度使季大将军帐下文书官张知节,奉大将军之命特来给吴王殿下送信。”
张知节从容自若,在弩箭的包围之下毫不畏惧,又朗声道:“我们一共只有三人,我还是个读书人,就把吴王的十万大军吓得如临大敌吗?”
高仙琦盯了他半晌,一摆手道:“带他去见殿下!”
战船闪开了一条路,小船缓缓靠岸,张知节在百余人的押解下,向丹徒县的吴王行营而去。
吴王李璘刚刚接到了襄阳的飞鸽传信,李亨的十万大军已经攻破了襄阳城,李瑁自焚身亡,荆襄已经被南唐大军占领,这就意味着江南军的西撤通道终于打开了,这个消息令李璘激动万分,很快消息传开,大营内一片欢呼,不少人相拥而泣,所有的士兵和将官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李庆安作战,西撤通道的打开,就等于给了他们一个生的机会。
但也有不屑一顾的,李璘的儿子襄城王李易就是典型的代表,他现在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昔日曹操八十三万大军,不也一样被几万江东水军杀得大败而归吗?更何况对方也才八万人,那几万新募之军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对方的兵力还不如自己,他又何惧之有?
听见满营的欢呼声,李易撇了撇嘴,对副帅李成式道:“我看父王也太胆小了,畏李庆安如虎,上次安西军只来一千骑兵,便将十万大军吓得仓惶南逃,江都城也不要了,传为天下笑柄,可惜我当时不在江都,否则我绝不会蒙此奇耻大辱。”
李成式也叹口气道:“不是大家惧怕安西军,而是安西军的强悍令人胆颤心惊,他们几乎从未吃过败仗,他们打败了大食人。”
“大食人算什么?一群胡蛮而已。”
李易挥舞着手臂,极不服气道:“听说他们连铠甲都没有,弓弩也不如我们,打败他们,就值得炫耀吗?”
“好吧!好吧!就算大食人是胡蛮,那吐蕃人呢?让我们头疼了近百年的吐蕃人,他们也被安西军所灭,这总能说明问题吧!”
李易失望地摇了摇头,“李副帅,我看你也是被李庆安吓尿了裤子,和你讨论战局是我的耻辱。”
说完,他转身便向帐外走去,“小王爷!小王爷!”李成式在后面连声叫喊,李易根本不理睬,李成式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
李易心情郁闷地走出大帐,正好迎面看见士兵们押解着张知节向这边走来,他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带这个酸儒进军营做什么?”
高仙琦躬身道:“回禀小王爷,这是李庆安派来的信使,给王爷送信。”
“哦?李庆安的信使。”
李易围着张知节走了两圈,上下打量他一下,忽然一伸手道:“信呢?给我!”
张知节头微微一仰,冷冷道:“我家大将军有令,信须当面呈交给吴王。”
话音刚落,李易反手便是一耳光,正抽在张知节脸上,张知节措不及防,被打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捂住脸,目光仇恨地瞪着李易,一言不发,高仙琦吓了一大跳,连忙拦住李易,“小王爷,他是李庆安的使者,不可无礼。”
“滚开!”
李易一把推开高仙琦,恶狠狠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把信给我!”
张知节挺直了身子,傲然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吧!”
“你他娘的!”
李易‘嗖!’地拔出了剑,将剑刃压在张知节脖子上,在他耳边冷笑道:“你信不信,我杀你就像宰只鸡一样。”
“是吗?那你动手吧!”张知节瞥了他一眼,冷冷道。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传来吴王李璘的大喊:“孽障,还不快住手!”
李易见父亲满脸焦急地跑来,他‘哼!’了一声,把剑收了,又眯着眼对张知节道:“我不杀你,借你的脑袋去给李庆安说一声,别人视他如虎,可在我眼里,他就和土鸡瓦狗一样。”
“很好!我会原话奉告,也祝你的脑袋多长几天。”
这时李璘赶来了,他得到高仙琦的禀报,他儿子襄城王李易竟然威胁李庆安使者,这令他又气又恼,急忙赶来阻止。
李易推开张知节便扬长而去了,李璘连忙上前安抚道:“请贵使息怒,我这儿子一向目中无人,让贵使受委屈了,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张知节摸了摸脸,他脸上还火辣辣的痛,这个仇恨他记住了,他淡淡道:“我是奉大将军之命出使南营,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那好,贵使请!”
张知节点点头,跟着李鳞走进了金丝大帐,大帐内,李璘正和一班谋士商量荆襄之事,见张知节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
李白却一眼认出了张知节,他去过张筠府第几次,当时才十几岁的张知节向他请教写诗,虽然过去了近十年,他还是认出来了。
“你不是张相国的公子吗?”
张知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白,李白可是他最崇拜的偶像,他愣住了,“李……太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白心中有些惭愧,当初张筠对他有点冷遇时,他曾写下‘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可今天他也成了吴王的幕僚,他只拱了拱手,没有多说什么。
旁边的李璘更是惊讶,原来这个使者是张筠的儿子,张筠的儿子竟做了李庆安的使者。
“原来是张相国公子,本王失礼了。”
张知节已经从突见李白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又回到刚才的从容,他取出李庆安的亲笔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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