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胜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上前施礼道:“安将军,我刚才和魏军医商量过,现在我们不能肯定就是瘟疫,但军营他肯定不能呆了,要立即离开,我们想把他带到军营外去治疗,若能治疗好,那是最好不过,若治不好,我们就把他直接烧了。”
如果是一般士兵,安永真是不会考虑什么治疗,直接杀死烧掉,但偏偏这是粟末靺鞨人的人质,这让安永真有点难办,他也无权做主。
他挠挠头皮,便令道:“你们都在这里,谁也不准离开,我去禀报王爷!”
他翻身上马,也不管军营内不准奔马的规矩,直接向幽州城内而去。
……
一个时辰后,安永真又回来了,表情十分沮丧,安禄山去契丹还没有回来,王府中人说还要等上几天,可是……
他又问季胜道:“我把他在军营中隔离起来可以吗?”
季胜摇摇头,“军营人气太密集了,这瘟疫其实是一种毒,能在空气中传播,很多人其实并没有接触过病人,但同样得病死掉,就是这个道理。”
“那把他转到哪里去?”安永真颤着声音问道。
季胜的目光向魏汝群望去,下午是他出去安排的,魏汝群接口道:“北去十里有一座山神庙,周围荒芜人烟,不如转去那里治疗。”
季胜大喜,暗赞魏汝群会选地方,那座山神庙他知道的,紧靠一片森林,正好给大英俊逃脱。
安永真眉头一皱,他想法不多,没有想到逃脱可能,只是直觉有些不妥,其实就算他聪明一点,他也想不到季胜的目的。
这个人质在幽州已经呆了很多年,在他军营也已一年多了,根本就没有他会逃走的念头,况且季胜和魏汝群是他的军医,都是自己人,他做梦也想不到季胜就是炸毁火药场,烧毁草料库的罪魁祸首,若他知道季胜是安西军斥候营的头目,恐怕他睡觉都会被噩梦吓醒。
他只知道服从军令,安禄山命令他严加看管人质,不准人质离开军营,所以他的直觉是感到不妥。
就在这时,有两名看守人质的士兵‘哎呦!’一声,捂着肚子蹲下去了,满头大汗,这其实就是魏汝群给他们吃的预防药起作用了。
军医就有这种职业便利,他明明给病人吃的是毒药,让病人毒发身亡,他也可以说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现在或许能化验出来,但古代……医生既可以当天使,也可以当恶魔。
季胜立刻指着士兵喊了起来,“快看,他俩被传染了!”
周围士兵一片哗然,吓得纷纷后退,这时两名士兵又忍不住呕吐起来,安永真脸色大变,这下子他再也顾不上了,连声喊道:“快!把这两人干掉!”
十几名亲兵冲上来,用长矛捅死了两人,架了出去。
这种血腥的场面使魏汝群吓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这两人根本没病,他脸色惨白,缩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季胜急得大喊,“安将军,你想让燕军数十万大军全部死绝吗?”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安永真的胸膛上,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过是个小国人质,还是保军队要紧。
他一指季胜和魏汝群道:“你们两个,立刻把病人带走。”
他又对监视人质的三十几士兵令道:“你们都一起跟去,快走!”
士兵们都被吓破胆了,很多人都感觉自己肚子开始痛起来,再不走就要被当场杀死了,他们手忙脚乱地找来一辆马车,帮助两个军医把大英俊抬上马车,强忍着腹中疼痛,跟着马车从最近的北门出去了。
安永真一直望着他们走远,手一招,叫来一名郎将,吩咐他道:“你带一千弟兄远远监视他们,千万别靠近了,等过几天假如他们都死绝了,给我一把火连人带庙全部烧掉,记住,弟兄们要千万当心,别靠近了。”
“末将遵命!”
郎将跑去点兵了,安永真看了看营帐,又对亲兵们令道:“把这里所有的东西全部烧了,一样都不准留,还那个校尉,也杀了一起烧掉,再挖个深坑,把所有烧掉的东西全部深埋,记住了吗?”
亲兵们答应,一起动手焚烧,安永真摸了摸额头,他觉得自己也有点在发热,心中不由一阵害怕,他也要吃药了。
……
山神庙位军营北十里,离安禄山的火药试验场不远,当初安禄山为了保密火药试验场,将附近的村庄全部迁走,后来火药场废置,这一带也成了无人居住之地。
此时是四月中旬的北方夜晚,是最清新最美好的时刻,天空像是刷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篮晶晶,又高又远,一轮圆圆的月亮从东边的森林里爬出来,如一盏大灯笼,将整个平原照得亮堂堂,道路也变得清晰。
尽管夜色幽美,但一行燕军却没有心思,他们被一种死亡的阴影笼罩了,各种症状在他身上发作,发烧、腹痛,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恐惧。
季胜骑在马上,心中在回想这次任务地诡异,这仿佛就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若他不是军医,安永真怎么可能把人质交给他带出大营呢?
这就等于是拱手把功劳送给了他,上午他才知道这个任务,晚上就完成了,只能说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
他回头向远处望去,大约三里外,他隐隐看见一支队伍,那是监视他们的骑兵了,季胜不由冷笑一声,自己可是瘟疫之队,他们敢跟上来吗?
“喂!”
季胜提高嗓子喊了一声,三十几名燕军士兵都扭头向他望来,不知这位季军医又有何高见。
“你们看见没有。”
季胜反手一指远处,“那边有一支军队在跟着我们,看见了吗?”
众士兵纷纷停住脚步,探头向远处望去,皎洁的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晰,一队黑黝黝的人马,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燕军士兵们都呆住了,这是来做什么?
“不用想了,这是来给我们收尸的。”
季胜说完,他又补充道:“他们恐怕连尸体都不敢碰。”
士兵们一个个绝望地低下头,魏汝群心中不忍,从车窗里探头出来道:“大家也别害怕,只要听我的,咱们未必会死。”
魏汝群的话让士兵们又有了生了希望,他们纷纷围上去,七嘴八舌问道:“魏军医,真有办法能治好吗?”
“魏军医,我家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吃奶的孩子,你一定要救我啊!”
……
魏汝群安慰他们道:“大家被担心,这个王子可能是重病,但只要不和他一起吃饭喝水,我想应该问题不大,你们看看我和季军医,也碰过他了,不也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众人受到了鼓舞,皆精神振奋起来,这一刻,他们也觉得死神离他们远了。
季胜骑在马上淡淡地笑了,瘟疫就是好啊!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了。
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山神庙,山神庙早已经空了,方圆十几里都无人家,连要饭的叫花子都不想呆在这里。
山神庙还不算破旧,门窗都在,干燥整洁,基本上不用打扫,庙宇很小,除了正殿外,还有一左一右两个偏殿,两个军医和渤海王子住一个偏殿,其余三十几人挤在另一个偏殿里,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心思监视这个王子。
魏汝群照顾王子,季胜却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百步外一大片森林,便大声对魏汝群道:“魏军医,我去采点草药!”
魏汝群会意,也高声道:“当心点,别走远了!”
“知道了!”
季胜走出山神庙,来到了森林内,森林内十分寂静,银白的月光透过树梢撒下,满地下是重重树影,只听见‘呼呼’地一阵阵风吹过,吹得树叶沙沙直响,‘咔嚓!’一声,季胜扳倒了一根树枝,将那些夜枭宿鸟都扑愣愣地惊飞起来。
只听见咕咕的一阵夜枭叫声,一个人影从树上飞落下来,灵巧地飘落在季胜面前,紧接着四周刷刷地几声,又有几个人影在他前后左右落下。
“怎么,想趁夜深人静干掉我吗?”季胜笑着望了几人一眼。
“不敢,卑职等待多时了。”
为首之人正是他的副手祁晏,他上前施一礼,“卑职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准备了三具尸体,随时可以替换。”
“不用那么多,一具尸体就够了。”
季胜又看了看众人,“一共有多少人?”
“回禀将军,一共七人,都准备好了,马车就在森林内,明天就直接前往渤海国,路上接应之人齐堂主也安排好了。”
“好吧!明天天亮,我就把人交给你们。”
……
次日,天蒙蒙亮,魏汝群便将众人叫醒了,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渤海王子已经死了。
“我和季军医去森林中找块空地把人烧了,大家不要跟来!”
众士兵站在偏殿门口,远远地看着躺在担架上的渤海王子,脸色灰白,两眼紧闭,一只惨白的手耷拉在担架外面,随着担架晃动着。
士兵们望着担架走进了森林,却没有人敢跟上去,不多时,只见一股黑烟从森林中飘起,这是他们在焚烧尸体了。
森林里,魏汝群上了马车,分别在即,他眼睛有点红了,对季胜拱拱手,声音哽咽道:“季将军大恩,我铭记在心,如果有可能,我一定会回报!”
季胜笑着责怪他道:“又叫我季将军了!”
魏汝群苦笑一声,“对!我总是忘记,季军医,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还有再见之时。”
“很快,我也会回长安,到时你来军营,找斥候营季胜,就能找到我了,魏军医,希望以后我们继续合作。”
“一定!我一定来找季军医。”
这时,渤海王子大英俊也起身拱手对季胜道:“大恩不言谢,今日救命之恩,我大英俊铭记在心!”
“王子言重了,我只是奉命而为,大家一路保重!”
“季军医保重!”
马车启动了,河北情报堂的人护卫着马车迅速向北而去,渐渐地消失在远方。
祁晏又问道:“季将军,那我在这里等你。”
“不!你在西边二十里外等我,我还要处理一些后事。”
季胜取出一只布袋子,用一根木碳在上面写着,‘渤海王子’四个字,便大步向烧尸体处走去。
祁晏翻身上马,催马向西而去……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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