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柳按住扶舟的手,道:“既然回来了,我就不会这么轻易走了,书院里现在危机重重,把你一个人丢下,我怎么放心得下?”
“书院里不是最安全的吗?”扶舟困惑道。
床上忽然传来虚笳的咳嗽声,显然是偷窥已久对眼下某人的言辞提出抗议。
“你终于肯出声了?”弄柳坐去床边,看着还显得虚弱的虚笳道,“我以为你就准备赖着不走了呢。”
“对不起,弄柳。”虚笳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带着浓浓的歉意,将跟弄柳之间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彻底打散了。
弄柳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斜眼看着虚笳带了愧疚的眉眼,道:“你从来不欠我什么,再说这么多年了,你也从来没松懈过,我自己的事自己办。”
虚笳垂着眼,半晌没再说话。
虚笳一直都知道紫阳山上石洞里的事,他也一直在为可能发生的最坏结果而做着准备,只是如今帮傅敛书施法抹除记忆,不知道万一真的事到临头,还有没有能力站在弄柳身边支持好友——说到底,他
29、另有隐情 。。。
是私心作祟,那毕竟是傅敛书。
扶舟将弄柳拉去一边,询问道:“你说虚笳是为敛书师兄施法才这么虚弱的,那以前你对我……你自己不是……”
看着扶舟其实已经明白真相却还一副担忧的样子,弄柳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施用这种法术确实需要耗费很多心神,不过你的可没那么费力,每回都是那么一点点。虚笳那里就比较麻烦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你也看出敛书师兄其实是个极其注重感情的人,这记忆可比你的难消对了。”
总是对弄柳的话半信半疑,却又被少年脸上清澈温和的笑容而引导着去深信不疑,扶舟也就变得犹豫不决,不知究竟是不是应该真的相信弄柳这样的说辞。
“你不信我?”弄柳睁大了双眼看着扶舟,眸光潋滟,犹若紫阳山上的露出的晨曦光亮。
总被弄柳这样盯着,扶舟便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心里头像被人塞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样砰砰砰地跳个不停,紧张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天都亮了,你快回去梳洗准备去早课了。”弄柳一面说一面就将扶舟往外推。
快要出门的时候,扶舟扶着门框,停下脚步,道:“要真有事儿你一定得跟我说,就算不能帮上你,至少也让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我保证不骗你了。”弄柳哄着,就将扶舟送出了门。
门扇终于关上的时候,浮在弄柳嘴角的笑意忽然消失,眉间眼底被一直隐藏起来的落寞全然显现了出来。
弄柳靠着门框久久未动,直到听见虚笳问他“你们这样真的算坦诚吗”的时候,他转过身看着还躺在床上的还有,苦笑道:“至少我没有骗他,瞒着他,也没有坏处。”
有些事说了也于事无补,不过平添了那人的自责与愧疚,那又何必要说呢,这么傻傻的、懵懵懂懂地生活下去也没有不好,况且紫阳山上石洞中的煞气确实已经镇住了不少,只要不出意外,一切就都平安无事了。
30
30、法术的背后 。。。
向来都第一个到课堂的傅敛书今日居然没有出现,顾琢言记得傅敛书曾经也因为身体不适而请过假,但那时候是他已经病得没法从床上爬起来,而今这忽然卧病,总教人觉得奇奇怪怪的。
话是弄柳代为转达的,谢夫子闻言,蹙了蹙老眉,也没多说话,点头之后照旧上课。
顾琢言平日在书院就特别活络的一个人,更因为跟扶舟和弄柳的关系不错,几个人便时常处在一块儿。先前弄柳离开书院的时候,“扶舟”跟傅敛书忽然变得亲近,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妥,如今傅敛书病了却是弄柳转达的消息,就教他更加好奇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神神叨叨的,做什么呢?”沈引航走在顾琢言身边,看着一味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小师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顾琢言正要说话,却见扶舟跟弄柳走了过来,他实在好奇得紧,便将书本往沈引航怀里一塞,跑上前道:“扶舟师兄,弄柳师兄。”
那两人闻声停下脚步,就瞧见顾琢言兴冲冲地跑过来,到了他们跟前却忽然又被堵了嘴似的没说话。
“怎么了?”扶舟问道。
顾琢言是想多少打听些情况好解除下心底的困惑,但眼前是扶舟不解的目光还有弄柳气定神闲的眉眼,他忽然就没了询问的勇气,尴尬地笑了笑,道:“两位师兄是不是要去探看敛书师兄?”
扶舟与弄柳面面相觑,都点头称是。
“那一起吧。”顾琢言为自己终于找到话题而高兴,却不知自己眼前这两人在心底却只有莫名其妙的感受。
“你去看敛书师兄怎么不带上我。”沈引航抱着书册快步走来。
弄柳旋即弯起眉眼,将顾琢言往沈引航身边推了推,道:“你跟引航师兄先把东西放好了再过去吧。”
弄柳别有深意的笑容教顾琢言忽然脸颊一热,给推到沈引航身边的身子立刻就站得笔直,像是书院里那棵松树一样,歪都不歪一下。
沈引航见顾琢言被弄柳取笑了,旋即开口解围道:“琢言师弟也是记挂着敛书师兄的病情,拿着东西过去,到底不大方便。”
“引航师兄就比你会说话。”弄柳笑嗔着扶舟,又见顾琢言扯着沈引航的袖管,一脸羞赧,他便笑得更欢,道,“琢言师弟是跟我们过去,还是稍后跟引航师兄一起过去?”
“两位师兄先请,我随后再去探望敛书师兄,人多了,太吵。”顾琢言干笑道。
弄柳这就满意地与扶舟一同离去,留下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顾琢言以及抱着书笑得莫可奈何的沈引航。
“你刚刚怎么无缘无故就说到我头上来了?”扶舟跟弄柳一块上楼。
“有感而发。”弄柳走在扶舟前头,先推开了傅敛书的
30、法术的背后 。。。
房门。
虚笳就坐在床边看着正睡着的傅敛书,听见有人开门进来,他便回头,见是弄柳与扶舟,他起身道:“你们过来了,我就回去了。”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弄柳看了看傅敛书恢复了血色的脸,道,“他醒过没有?”
“醒了两次,都迷迷糊糊的,喝了水就又睡了。”虚笳始终愁眉深锁。
“虚笳,你没事吧?”扶舟好心问道。
虚笳颇是意外地看着扶舟,与弄柳调侃道:“你家这傻书生会关心人了。”
弄柳被这话揶揄得一时无力还口,就听着弄柳发出的轻笑声,他走到床边,低低叹了一声。
“傻书生唉声叹气,是有什么烦心事?”虚笳依旧用那副玩笑的口吻问道。
傅敛书是忘记了之前的事,但虚笳要如何自处,一旦知道虚笳对傅敛书的感情,他就不由得同情起那个始终默默关注着傅敛书的人来。
“我送你回去碧波潭吧。”弄柳站起身与虚笳道,又嘱咐扶舟说,“等等要是琢言他们过来了,你就回去歇着吧,敛书师兄不会有事的,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
扶舟点头。
“晚上我要回去看看折柳……”
“知道了。”扶舟虽然心里不大愿意看见弄柳这样两头奔波,总还是理解跟支持的,是以如今只点头答应。
弄柳与虚笳一路走,两人都没说话,一直到碧波潭边,虚笳才开口问道:“折柳出事了吗?”
弄柳几不可见地摇摇头,然而深锁的眉峰已经让这样的回答不攻自破。
“这会儿扶舟不在,你大可以跟我说实话。”虚笳道。
“他要真有事,我也制止不了。”扶舟看着倒影了晚霞的碧波潭水,水天一色,橙红映暖,青峰沐浴在斜阳之中,安静稳固,紫阳山一直都是这样宁谧安详,看一眼就教人觉得沉静的。
“血咒的事还没有进展?”虚笳询问道。
弄柳摇头,道:“我把藏书楼里有关的书目都翻了过来,还是没有找到接触的法子。”
“所以扶舟那傻小子就回书院帮你一起找?”虚笳轻笑了一声,尽管笑声短促,却有深深的欣羡——扶舟对弄柳这样在意,然而傅敛书跟自己……
“你眼底呢?到底怎么样?”弄柳浮现出隐隐的关心之意。
虚笳长舒了一口气,道:“回头往水里一扎,好好睡上几天就没事了。”
弄柳望着远处碧波潭与天际相交的那一处,天色仿佛又暗了一些,周围群山的影子也变得模糊了。
“你现在应该知道,当初对扶舟动用这种法术的时候,我的心情了吧。”虚笳似是满意地笑着,眉宇间透出些许“报复”的快感,道,“用这法术伤人伤己,你还坚持了这些年,没把自
30、法术的背后 。。。
己的内丹毁了就是万幸,后头又去烦心那石洞的事,你就算真有九条命,我看也不够你用的。”
弄柳却仿佛不以为意,坐在潭水边的大石头上,伸手折了一根柳条下来,握在手里,轻轻在水面撩了两下,看着荡漾开的涟漪,道:“就因为没死,才更要跟扶舟在一起,不然当年在瘴气里,我不会凭空咬他一口。”
咬了那个人,好让那个时候的小书生身上带了他的气息,即使一个人走在随时可能出现精怪的瘴气迷雾中,也好歹可以防身——当初的伤教他几乎体力透支,虽然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想将那个傻里傻气的小书生拐去山上的狐狸庄园里当做美餐,但就是忘不掉扶舟拨开草丛时,与自己对视的第一眼,那清明干净的一双眸子,在脑海里越来越深刻,最后变成了舍不得。
分明是只贪心不足的狐妖,族人跟自身情感一个都不想放过,却偏偏还要嘴硬地这样说。
虚笳弄不懂这只狐狸,也不想去弄懂,他跟弄柳的立场不一样,没有所谓的族人,没有手足兄弟,除了牵挂着的傅敛书,他只看重这只曾经失足落入碧波潭,却被自己救下的红毛狐狸。
“原本想着保存实力到时候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