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不甘心……居然让你两世都从我身边错过……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的,不是的……都是我不好,你不该认识我的……”
“我从不后悔……到现在也……”说着大口大口鲜血涌出,胸膛巨烈起伏,急速喘息起来。
“别说了,别说了!”
“我从未……当面告诉过你……我喜欢你……水涵……”宋祁璟痛苦地喘息着,逐字逐句艰难地道出心底话。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说了,我会治好你,到时你说什么我都听……”
“来不及了……水涵……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要与你先认识……你会不会……喜欢我?”
“会,我一定会!”
“这是你……许给我的……我等着你……水涵……喜欢你……不……后悔……”宋祁璟吃力地抬起手去抚摸他的脸,眼神渐渐涣散,直至无光。
因缘,姻缘,如是,是如。痴情,痴行,执念,念执。
“我会治好你的,宋大哥,等你醒来,我要你再说喜欢我不后悔……”握住那软垂的手,穆水涵望向周围,无助而慌张的样子,委屈得像个孩子。
莫天啻站在一旁,那眼神只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片刻都未停留,被忽视的感觉令他心中从未有过的痛。
“有谁……有没有人……宋大哥要死了,谁来救救他……”他小声叫唤着,怀中紧紧抱着已经毫无气息的宋祁璟,满身的血迹,涕泗横流的脸一片惨然。
“他已经死了。”莫天啻咬牙忍着胸中翻涌的血液,戳破他的自欺欺人。
“你胡说!宋大哥才没有死,滚开!”穆水涵怒骂道,又低下头去看宋祁璟,并小心翼翼擦去他脸上的污痕。
那细致轻柔的动作直刺得莫天啻双目腥红,一把拽开他的手,就要将已死的宋祁璟从他怀中拖出,穆水涵拼命喊叫挣扎,疯狂凶狠的样子,完全跟以前的他叛若两人。
“滚开,滚开!不准你碰他!”
“他死了,你看清楚!”他咆哮着,七经八脉在体内大肆鼓动,一股腥甜冲破喉咙溢出嘴角,血正好滴落在宋祁璟脸上。
“你弄脏了宋大哥的脸,滚开,滚开!”穆水涵嘶声叫嚷着,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怀中人。
莫天啻硬是将人拽开,穆水涵还要再扑过去,被他钳制在手。
“你放开我,放开我——!!”他撕咬着男人的手臂,拳打脚踢发泄着怒火与恨火。
突然他动作一滞,哇得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浑身颤抖,忽冷忽热,神志再度混乱起来。
“莫天啻,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穆水涵撕心裂肺地不停叫着,一声大过一声,一声高过一声,简直要把喉咙也扯破。
每叫一声,便吐一口血,但他仍然不肯停下,中毒在身的莫天啻为了能制住他竟然颇费力气,索性要点他昏睡穴时,他却停止了所有动作,不仅不挣扎了,也不喊叫了。
他将人扳过来,只见穆水涵已经翻了白眼,口中冒着血沫,下身月白长袍腥红一片,脚下鲜血积成水洼,并还在不断往外渗着。
害怕的感觉在心中慢慢扩大,莫天啻颤抖着探向他鼻间,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穆水涵,你给我醒过来!”他拍打着穆水涵的脸,用力摇晃他的身体。
“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你给我睁开眼睛!”
“你还没还清欠我的债就想死吗?穆水涵,我叫你醒过来,你听到没!”
“傅雪凝还在我手里,你不管她了吗?”
“你又打算食言吗,刚才是谁说会将承诺遵守到底的?”
“你醒过来,醒过来——”
空寂诺大的狙日宫内,只听得到莫天啻一人的嘶吼,就像百余年前一样,无人回应。
“我放你走,只要你睁开眼。”
“你不能这样对我,一次又一次扔下我,宋祁璟有什么好,傅雪凝有什么好,为何你要为了他们而离开我?”
“我不能原谅你,永远都不能原谅你!”
“谁准你许他下一世的,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我求求你……睁开眼睛。”
“穆水涵……”
最后的呼唤全变成恳求,从来都冷酷无情,不在乎一切的兽心男人,此刻只能卑微地抱着心爱之人后悔不迭。
因缘生,因缘灭,无常皆苦,无我皆静,欲了知,唯心造。
远处不知是谁传来一声叹息:“孽缘啊孽缘,当初师父念在你尘缘未了,尚存一丝善因,不忍放手不管,耗尽一生修行,将你封在这栖魂山,等待有缘人来化解你的戾气,终究还是枉然,枉然啊!”
一个衣衫褴褛,却仙风道骨的怪异老者缓缓行至,他蹲下身,自宋祁璟怀中取出被击得四分五裂的血玑子。
“施主不听劝,当初若肯听我一言,便不会落得玉碎人亡的下场,你这么痴情,到头来也是一场空,执念是苦啊!”
说完,又回过头来去看莫天啻,见他抱着已然冰冷的穆水涵,不由叹道:“放手吧,你跟他本就无缘,何必苦苦强求?”
莫天啻却不为所动,口中喃念着穆水涵的名字,手掌轻轻摩挲着他安然乖巧的面庞,眼中无半丝冷酷,有的只是满满的柔情。
“色相终是幻,执着都是空,施主,若你肯跟我走,我便渡你一程。”老者继续说着,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反应,不禁摇了摇头。
“世人皆不听劝,老朽也无能为力,如果再劝下去,倒是我的执着了。”
抬脚正欲走,莫天啻出了声,却是求他救人。
“我若跟你走,你可会救他?”
“我不是大夫,再说,他已经死了,如何救?”
“众生皆苦,你如何忍心?”
“十二因缘皆天定,你又忍心让我逆天?”
“当年佛祖既有舍身饲鹰之举,老者既有此能为,怎能见死不救?”
老者一时口拙,想着怎会一不小心被他绕了进去,不由叹道:“你既有佛根,为何不早些开悟?”
“我现在后悔了……”莫天啻落寞地看向怀中人。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定不会让同样的错误重演,无论多困难,他都要牢牢把握住所爱之人。
老者拿出碎掉的血玑子,手掌翻转,幻化无常,竟将正中那点腥红完好无缺取了出来,然后解下腰际的葫芦,将血滴放入,并摇了摇。
“你考虑清楚,即使他能醒过来,也未必会如你所愿。”
“我考虑清楚了。”他坚定地看着老者。
“好吧。”老者将葫芦递给他,转身欲走。
“你不让我跟你走吗?”莫天啻问。
老者摆摆手:“算了,你尘缘未了,我可不愿像师父那样耗尽修行去渡你。”
说着,人竟已消失在百米之外了。
“因缘生,因缘灭,无常皆苦,无我皆静,欲了知,唯心造。”
悠悠的佛谒远远传来,韵律绵长,百般滋味,个中体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青山悠悠,绿水常;白云渺渺,清风扬。水恋山哟,山恋云,道不尽相思苦,诉不清缠绵意;都说造化弄人,姻缘天定,哪管他前世今生,恨悠悠,思悠悠,全都留待有情人。”
缚心阁内传出一阵清朗歌声,轻轻扬扬,如流觞九曲,百转柔肠,久久缭绕不去。
一个白衣胜雪的俊俏男子独坐窗前,眉目如画,朱唇皓齿,只是那青丝中掺杂的银白略显突兀,稍微有些破坏了整个和谐的画面。
“公子,吃药了。”傅雪凝柔声唤道,将药碗放在桌上,走过来牵起他的手。
穆水涵听话地任她牵着来到桌边,不言不语,表情呆滞。
“来,张嘴。”
一句话,一个动作,像个娃娃般没有一点自主意识,柔顺乖巧的样子让人看了既心酸又心疼。
傅雪凝喂着喂着,忍不住掩面哭起来,嘤嘤抽泣着,肩膀一耸一耸的。一旁的穆水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仍是呆呆地坐着。
自从二月前在狙日宫被救回来后,不仅孩子没了,还高烧不醒,连续昏迷了十几日才醒过来。被莫天啻放回来的傅雪凝一直在旁守着,起初没怎么在意,以为大病初醒,精神难免不济,乏于对外界的反应,可是这之后一连过了好些天,无论对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无半点回应,不仅如此,那次她不小心将刚煎好的药洒在他身上,竟也毫无感觉,她当时就吓得哭了起来,抱着他直哭得昏死过去,再醒来时,见他还是那样坐着,一动不动。
傅雪凝终于明白,穆水是真的痴傻了。
面对着这样的穆水涵,她每天都要哭上好几回,有时甚至想,与其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的好。
莫天啻也日日守着他,有时不得己离开,回来时带着各式各样的药草,让陈太医斟酌调配着给他吃。
穆水涵本对任何人事物都是无反应的,可是唯对他惧怕异常,一见他来就吓得东躲西藏,有时还会哭泣,一连病上好几天。
陈太医劝他暂时不要太过接近穆水涵,他便远远地守在离他十几米处默默看着,不说也不动,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旁人看去,就像两尊雕像杵着。
傅雪凝看在眼里,心里不禁冷笑,如果不是他,公子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痴痴傻傻,如同没有生命的娃娃,对外界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她试过各种方法,甚至故意伤害穆水涵的肉体,可都是徒劳,穆水涵仍是封闭着自我,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无论她如此哭喊恳求都不为所动。
陈太医说,这是心病,她知道这心病的由来,当看到穆水涵对莫天啻恐惧得躲在自己背后寻求保护时,她感到无比的痛快,同时也无比的苦楚。
没人知道莫天啻内心是如何煎熬,那种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距离感,想靠近又不能的折磨,想诉说又无法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汇成对过往的悔恨,怪他太执着于前世,被仇恨蒙蔽了真心,看不到所爱之人的付出与一再容忍。
正如傅雪凝那日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