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仆役中[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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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仆役中[出书版]-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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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今天是少爷的生日啊。这是某仆役的说法。
金发少年将盒盖掀开的同时,脑中窜入一连串的画面,好似身处之地不是这里,而是——


7 Tiramisu

一样的冬季,一样的冷天,一样的十二月尾。
他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毫无瑕疵的天蓝色,连白云都没有,那么干净那么空旷。
他看见熟悉的屋子里的景象。
整齐得一尘不染的大厅,白瓷茶杯摆在精雕而成的大理石桌上,石面光滑得足以映照出石桌旁坐于皮革沙发上人们的面孔——十几岁的金发男孩捏着小了他数年的弟弟的脸庞。
幼小的男童有着承袭自外祖父的红发,与遗传自父亲的棕瞳,长得和男孩一点儿也不像,水汪汪的眼珠有凝聚水气的迹象。
「葛歌威神摸要咧偶?」
男童因小嘴被拉到扭曲变形的关系,讲话含糊不清,但男孩明白他的意思,恶狠狠地回应:「因为我讨厌你。」
不对,他一点也不讨厌炘余。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
「为什么?」男童也说了那三个字。揉着男孩松手后仍是疼痛的小脸。
「母亲大人带你出去玩,都不带我去。」
就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母亲被抢走了一样。
但他其实知道的,那名金发男孩心中很清楚,母亲是家中的独生女,生子得单独带回娘家给外祖父外祖母看看,他当初也去过。
所以他不过是随便找个理由回答罢了。
不讨厌、一点都不讨厌。
「可是我很喜欢哥哥。」
「我讨厌你。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
那又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他是不是也像父亲大人一样,难以控制自己口中脱出的语句?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画面中的金发男孩瞪了弟弟一眼,快步走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连晚餐都没有出来。

——于是「我讨厌你」成了他对炘余说的最后一句话……

载着女子及男童的车辆抵达目的地,此时已是雪花飘落的时刻。
女子有着白金色的飘逸长发、与他相似的翡翠绿双瞳——当然像了,因为他们是母子,连精致的面容都有着极高的相似度。
随后下车的男童看来闷闷不乐,他讨厌男童露出这种表情。
他不想要这样。
可是他知道,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切的混蛋元凶。
女子关心的问男童他怎么了?
后者低着头回答:「雷洛哥哥讨厌我。」
原来炘余一直、一直在意着吗?他的胸口该死的闷得难受。
女子连忙安慰男童,没有这回事、不是那样的,但男童并不这么认为,最后竟一抿嘴、嚎啕大哭起来。
喂,别哭了。
他很想这么说,可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
明知如此,为何他仍是在心里念着别哭?明明那人听不见的啊。
他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从来都不晓得弟弟因为他的一句话流泪。

玻璃窗结着霜,窗外的漫天大雪掩盖视线,除了白什么也见不着,一片模糊。
连天空也余灰蒙。
「哥哥,母亲大人什么时候回家?」
金发男孩抬头对着白金发少年问道,后者蹲下身,轻拂前者的发丝。
「很快、很快就会回来了……」少年微笑着,语气平静得可怕,但男孩并无察觉。
男孩轻皱眉头,「他们会在我生日之前回来吗?」
「当然。」少年说着,突然抱紧了男孩,若不这么做,实在很难压抑住即将溃堤的情绪。「母亲大人一定会回来的……会在你生日那天回来的。一定……」
哥哥骗他。
父亲大人和哥哥早就知道了,却又一直瞒着他。
母亲大人没有回来,炘余也没有。
——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了。永远。

片片雪花打在身上,好冷。
炘余走的时候在想什么?很害怕吗?知道自己将死了吗?还是以为不过是噩梦,等等就会醒来?那时——会在意自己先前对他的恶言相向吗?
父亲大人没法回答,哥哥也一样。他只能独自思索这些无解的问题,独自后悔。
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可他无法遏止自己不去思考、不去想。
……一道声音突然打进他脑海中。那是仅存于回忆里、再不会浮现于真实的童音。
然后他看见他了。
世界上只有他会、也只有他能这样唤他。
某种温热的液体模糊了视线,占据眼眶。
他紧拥住本就比他矮小、现在更是娇弱的身躯,却毫无摸到物体的触觉,双臂挣开时里头空无一物。
什么、也没有。

立于雪地的身体近乎冻僵,指尖发冷、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晶绿的眼缓缓阖上,而后少年感觉到自己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再次睁眼时,先前的景象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卧房天花板。
雷洛右手肘抵着身后混账的肚腹,企图将对方推开,岂料被抱得更紧,只得开口警告:「在不放开我就打断你的腿。」
「亲爱的少爷,为什么抱人用的是手,您打的却是腿……对不起我错了,您再扳下去我会骨折。」瑞拉不知死活发问到一半便被雷洛抓住右手掌,全力向后压,疼痛程度若非亲身经历难以想像。
仆人松开双臂,乖乖做到床缘,甩了甩剧痛的右手,询问躺在床上的小主人:「少爷做恶梦了吗?」
「怎样?刚刚那些东西是你搞的?」
雷洛口气恶劣的回应,瑞拉摇头。
「效用只有幻术,您看见什么我并不知道。但应该会是您想看的东西才对。」
雷洛翻了个身,说是他想看的也不算有错,不过也不是全对。
「少爷觉得这个礼物如何呢?」
寒风透过窗户上打开的缝钻进室内,淡绿窗帘飞扬,也将瑞拉平淡的话语冲散。
一片寂静,两人沉默数秒都没有开口,最后是雷洛抢先打破,棉被中的嗓音沉闷却又清晰地传入另一人耳中:「我讨厌过生日。」
从那时开始就不喜欢,因为时间点过于接近——接近母亲死亡的日期。
「会想起不好的事吗?」瑞拉凑近雷洛,一语道出后者心中所思:「比方说失去什么重要的事物?」
「……你很想被我打是不是?」绿色双眸眯起,瞪视近黑蓝瞳。
「如果是少爷动的手,我是不会躲的。」瑞拉勾起淡笑,「只不过供应幻术的魔力是源自于我,方才有感觉到类似的情绪,所以才向少爷发问。」
「哼,就算是又怎样?」雷洛掀开被子,对上瑞拉的视线。「反正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是永久存在的,眼前所见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变质,最后消失。全部都一样——」
「可是我会在少爷身边啊。」瑞拉压低上身,距离与平躺的雷洛十分接近,近黑蓝发垂下,碰触到后者的金发。「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少爷希冀的话,我会陪您的。」
两者对看数秒,雷洛才将瑞拉推开,别过头去。
「谁会要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陪同。」

皑冬结束,不久后即将迎接春季。天气仍未转暖,积雪也还没化成一滩滩水洼,薄霜覆盖的玻璃窗外头依旧满地白茫。没有鲜花、绿草,树枝上头也是光秃秃,因为现在才元月月初。
降雪的时间少了,没有持续补充,离遍地白雪褪去的时间也不长。
宅邸门口不远处,白狼蛰伏于雪地中,保护色和毛发融为一体。虽说它已经长到普通成狼大小,但以魔兽而言仍是个孩子,玩心极重。
待葛拉斯家的大门一开,幼狼便扑向门口,命中目标,发出兴奋的狼嗥声!
「小白……」瑞拉无可奈何的推推身上的白狼,后者识相地离开。「……明明家里有四个人,你们只扑我扑不腻吗?」野狼的重量足够压死人了。
魔兽完全感觉不出瑞拉是在责备它似的,伸出粉红色舌头舔了舔少年的手。
……算了,反正要他处罚这几匹狼他也狠不下心。瑞拉轻声叹息。
将白狼带入屋中,瑞拉将三只狼吃晚饭的食盘放到客厅。
这种日子,还会持续好一段时间吧……反正他也不讨厌。

深夜的姆德勒王宫,淡色月光披在珍珠白的屋檐上,每一块砖瓦都泛着银光,随着强弱不一的光影舞动,谱出不输白昼的美丽色彩。
大部分卧室的灯都熄了,只有少数半夜仍在工作的岗位保持明亮。
国王寝宫反常地房门是开着,某名侍仆路过,有些好奇地往里探看。不看还好,一看便爆出高分贝惊叫声,声音凄厉到周遭的巡逻士兵,和仍未休憩的仆役统统围过来,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也确实是大事。
「陛下——!」
「先封锁现场!」
「谁快点、快点去把殿下请回来!」

今年年初,国王崩驾。
死法看来是服毒自尽,用的是国内排行前三名的致命毒药,由酉洛裘调制而成。没有遗书和任何前兆,也没有交代王位传承的对象。
王室第一顺为继承人之一并不在场。

早晨,纹缔下楼准备早餐前先将寝室窗帘拉开,岂料看见令他错愕的景象——宅邸前至森林的空地被数十位不知名人士占据,将屋子包围,衣饰上皆绣了姆德勒王国的金银国徽——只有王宫直属部队或军服才会有这种别徽,举凡姆德勒居民都认得出来。
葛拉斯家今天的早晨,很不平常。
发现这事的当然不只纹缔,雷洛跟瑞拉在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旁向下眺望,同样看见人山人海的情景。
「少爷,我先下去看看。」
瑞拉对着雷洛微笑,此景他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宫内出事了。
雷洛低头靠着玻璃窗,不表示同意或反对,瑞拉便往楼梯口的方向走。
「喂!」
金发美少年的嗓音自身后传来,瑞拉停下脚步,回首等候指示。
雷洛双手握紧、又放松、再握紧,最后闷闷地吐出字句:「没事,你走吧。」
瑞拉淡笑着点头,离开雷洛的视线范围之外。
刚满十五岁的少年眼睛看着脚下地板,拳头不自觉握紧……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存于心底的某个声音这么告诉他。
就像炘余离家的前几天,也有个声音要他阻止这件事一样。
否则会后悔的、一定。

近黑蓝发少年方踏出门外,外围人们见着他后争相跪往雪地,却都给冷冽的眼神制止、而伫在原地没有动作,仅仅行以注目礼。
瑞拉环视在场众人,冷声质问:「你们来做什么?不是还没到一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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