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在某种层面上,是真心想从地狱出去的。
来到走廊,乘上回自己楼层的电梯,进入档案室,这一路上,阿久津并没有针对一直抓着自己电线的阿斯卡,发表任何尖酸的评论。
「……为什么来了?」阿斯卡问。
「也不想想是谁的错,害得神前打电话来叫我去处理。」阿久津怨声载道。
「不需要这么大惊小怪也行啊……」听起来像在推卸责任。
「还说这种话,要是对方求偿的话,你赚的那些根本不够赔。」「不会啦,你是金的恩人,基于恩义,他不会怎么样的。」阿斯卡踢着地板,脚板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出血也减少了。
但只要回头,还是可以看到一个个破碎的血印留在地上。
一如他走过的所有道路。
到底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停止的,搞到现在,目标却模糊了起来。停止了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根本就没有,只是让他的脑袋变得空空的,如果放入几颗弹珠摇一摇的话,会发出好听的回音吧。
「你是算准了这点,所以才找上金吗?」阿久津坐回他的位置,主机上头正压了一大盒的水蜜桃罐头礼盒,已经有一罐不见了。
「没有算计的余裕啊,我。」阿斯卡往对方的椅背上重重压了下去,双手交错,将下巴靠上。这时他才注意到,阿久津计算机的喇叭中,正轻轻流泻着自己中意的曲子。
转吧、转吧,为了映出你闪闪发光的双眸,所以天色转暗了哟转吧、转吧,你的生命会成为我跨越悲伤的力量「啊、这个。」阿斯卡舔了下唇,想起阿久津曾经理直气壮地说过,把自己的音乐文件拿走了这样的事。他甚至可以轻易想象,当神前打电话过来之前,对方正一边悠哉地吃着超甜水蜜桃罐头,一边听着歌曲小憩中吧。
并不感到惋惜地抱紧着,能让你继续安眠的场所转吧、转吧,你跟我的相遇啊,影响是如此深远「一定是有人死掉的歌吧。」阿斯卡说。
「你只会想到这个吗?」阿久津没什么好气。
「反正都已经死了,没有必要现在才在在意这种事吧。」「在意的人是你啊。」阿斯卡安静地吐出,「不断在意周遭的人是你啊,为什么其它人可以过着普通的生活,但你却做不到呢?一方面因为自己的特异性而得意,另一方面又因为无法好好地做所以感到不安,你的青春期来得还真晚啊。」「如果我可以跟你一样在稍微普通的环境下成长的话……」「当你跟比你大七八岁的人在同一间教室孤独地听课、当你发现你高高兴兴地把新写出来的程序展示给同学看时所得到的,那种冰针一样的眼光、当你被一个,一直以来你觉得应该可以信赖交往的对象用美工刀割坏衣服,还勒住脖子时,如果说没有一丝丝的不安,那是骗人的。」阿久津稀奇地,开始说起自己的感受,「但是如果对周遭袭来的感情都得一一确认的话,实在是太麻烦了,我也没有那种闲工夫跟兴趣。如果你说这是稍微普通的话,那的确是比你这头被恐怖组织豢养的疯狗要普通多了。」「你就算无法被理解也可以无所谓地过下去,不过是缺乏社会性而已的家伙,只要避免跟人接触就可以逃过一劫,这样太狡猾了。」阿斯卡迁怒着,「我就算想逃也逃不掉,我必须跟人类拥抱、必须拥有绝佳的协调性,必须、伪装成自己很正常,跟目标谈笑风生,表现得自己跟对方没什么不同,我们同样有幸福的家庭,也许烦恼下周的期中考试、也许谈论昨天对自己抛媚眼的拉拉队女孩、也许用哥哥的身分证出入夜店找刺激,或者大声批评洋基队昨天的守备烂透了,我受够了,那些根本不是我的人生!每处理掉一个目标,我就会再拥有另一个别的身分,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周而复始!」「所以腻了吧。」阿久津适时地插入句子。
「腻了。」阿斯卡承认。应该说是累了。
「所以才『停下来』了吧。」
「……停了啊。」阿斯卡咬着唇,「本来是这么预定的啊!」「那为什么又想『开始』?」
「我不知道。」阿斯卡摇头。
「我讨厌这种不经思考就回答的答案,所有的事情都会有原因,立刻就回答不知道的话比找借口还要来得令人厌恶。就算真正的答案连自己听了都会吐出『愚蠢』两字,但如果是能让自己接受的话,那就是这样了。」「为什么你能认同找借口……」
「因为至少动过脑袋了,光用感情反抗的话,什么事都做不了的。」「你就是缺乏这种东西,才会被杀的知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反击机会的阿斯卡,朝对方的弱点猛刺。
「如果这是考虑过也没办法阻止这样导向的结果,那么就停止持续懊悔。」阿久津如此回答。
「……你们为什么都这样?不会不甘心吗?这边可是咬牙切齿得都要流血了……」阿斯卡说到一半,椅子上的阿久津却站了起来,回头看着满身狼狈的他。
「这样难道不会痛吗?」
冰冷的手指轻轻拨开阿斯卡被血跟糖水凝固的前发,「我光看就觉得,很痛。」手指抽开,「并不是只有靠痛觉,才能从中寻找到为何在此的答案。」「……我、好想活久一点……」阿斯卡用力闭紧双眼,泪水从颊边滚滚而下,「我想过自己的人生……」所以即使是阿久津、即使是神前,这种本来就歪七扭八,或是因遭受到外力而歪七扭八的短暂人生,他都难以抑制地,羡慕得不得了。
「如果你不在的话,我们就没办法这样讲话了。如果你觉得在这里不管是喝咖啡或是吃着樱桃的时间,对你而言都微不足道的话,那么就提出申请吧,那就到地狱去走完你该走的路,重新步入轮回,我会去送你的。
「对着我,天才阿久津佳哉说『我们一定可以变成好朋友』这种荒唐到极点的话的人,你是第一个,大概也是最后一个。明明看不到我所看到的世界,却像小丑般装得一副很懂的样子点头;明明我也无法了解你那无聊的内心纠结,却异常天真地觉得,只要抛出什么让你接着,这样就没问题了。
「之前也说过,你就像流氓程序一样,就算不停关掉广告窗口,还是会不停地跳出来,而且因为不是病毒,所以扫毒程序是没有用的,说老实话,烦死人了。我最讨厌麻烦的事情了,可是,已经碰到了,无法挽回地遇上了,『如果这是考虑过也没办法阻止这样导向的结果,那么就停止持续懊悔。』」处处充斥着讽刺意味的阿久津流肺腑之言。
「你好冷淡喔。」阿斯卡用刚流过泪的湿润双眼望着对方。
「这已经是我尽全力地在安慰你了,能收就收下,不要就丢掉。」阿久津说。
「……那我可以把头埋在你的肩膀上哭吗?」稍微有点笑容的玩笑话,但却换来上司严肃地拒绝:「休想把你脸上肮脏的东西擦到我的衣服上。」
chapter。10
在满天的夕阳下,缓缓升空的是你的灵魂不知何时舞动飘落的新嫩花瓣,早已漫天盛开了吧「哟!」两人举起手跟在柜台忙碌的两人打招呼。
「还真有脸来啊。」
图书馆中,金正忙着拿出一迭已经破烂不堪的临时借阅证丢弃,旁边又摆了护贝机跟打孔用具,显然是准备做新的。
「之后真是很幸苦啊,血迹什么的,漂白粉一下去,地毯整个冒出泡泡呢。」神前用手指推了下眼镜,露出相当困扰的模样。
「不是道歉了吗?」阿斯卡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悔意。
「如果道歉就有用的话,这个世界就不需要警察了啊。」金说着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的至理名言。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需要警察啊,反正不过只是一群滥用国家公权力的政府走狗,充其量只对善良人有吓阻作用,对于握有强大支配力高层的胡作非为,可是连吠都不敢吠一声呢。」阿斯卡往柜台推了本要还的军事小说。
「你到底是活在哪个国家的人啊……」金拿出扫描机,哔地刷了下书背的条形码。很好,没逾期。
「别一一理会这家伙的蠢话,只会累死自己。」披着白袍,一头紫色卷发,看似疯狂科学家的美貌男子站在阿斯卡身后冷淡地提醒。
「……唉呀、」金显然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因为这种不重要的事而主动跟自己说话,「这还真是稀客,阿久津先生。」「要借书吗?阿久津先生。」神前倒是没怎么感觉,很自然地招呼,反正谁来谁往,说表现出色或低劣,对他来说皆可一视同仁。
阿久津望着对方,突然好像难以开口似地……不、应该说对于这种类型感到难以应付般,只蠕动了下唇。
「他要做料理的书。」阿斯卡说,然后顺利看见金瞪大眼。
「喔、料理书的话……」神前不以为意地打算告知。
「谁要那种东西!」阿久津转头瞪了部下一眼。
「那你自己好好说啊。」阿斯卡趴在柜台,支着脸,随手翻阅起图书馆职员用的新书清单表,「金,我要预约这个系列的四本,可别先给人借走了啊。」「……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能让阿久津对你正常地交谈……嗯……应该说,好像脱下壳一样,只剩下软软的肉。」金在低头确认阿斯卡指定的书时,偷偷跟对方咬耳朵。
「那是因为我手上有力,什么样的蚌壳都挖得开。」阿斯卡同样也悄悄回答。
「在讲什么啊?」阿久津凑近两人。
感觉好像在谈论自己的样子,是在说什么坏话吧?
「是预约书的事,本来是不行这么做的,不过看在阿久津先生的分上,要保留也行。」金笑着唬弄过去。
「是吗?要是对这家伙太好的话,立刻就会被得寸进尺。」阿久津认真地给出忠告。
「这是你的亲身经历吗?」金贼贼地笑了,显然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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