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仪的罩子打开，修特拉小心翼翼地把祈阳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等等。”罗南忽然带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恢复了那种油腔滑调的语气，“我亲爱的寒冰，虽然祈阳是这么的迷人……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他并不是你要找的人类呢？你还要他吗？”
“不可能！”修特拉下意识抬起头，龙族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可以肯定祈阳就是当年的三皇子，没有出差错的理由！
“这么肯定？”罗南裂开嘴笑，“理由？”
修特拉将手贴在祈阳的额头，他的掌心有一层淡淡的冰霜，祈阳的额头慢慢出现了一个很浅的、残缺的淡蓝色符号，只有半个圆，花纹繁复但另一半是完整的空缺。
“未完成的龙骑士契约。”修特拉沉声说，“当年由人类发起，被龙族拒绝。”
身带半个契约，所以他永远无法再接受另外的龙族，除非那个被认定的龙弥补上属于龙族的另一半——这是克桑当初失败的原因。
“契约……”罗南露出的表情非常微妙，“唔……可是圣龙皇室，已经找到了三皇子，确认无误的三皇子。”
第39章 真假皇子&找回记忆
祈阳一辈子也就见过这一次大雪，比家里棉被里的棉花还白还厚，最开始见到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隔壁伯伯过年买给他家儿子的白糖，抓了一把塞进嘴里之后，才知道不是，想想也对，如果白糖还能从天上掉下来，那他也就不用半夜去偷吃被打成猪头。
战争永远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它能摧毁一座城池、十座城池，百座……别数了，这不是重点，最可怕的是它会让人从文明的退化回野蛮的，战争往往等同于动荡，等同于民不聊生，等同于家破人亡。
祈阳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往事——因为他一度忘记了这些，师尊说，这是人的本能，他还太小所以本能让他忘记了那些悲催的过去，留在记忆里的第一副画面只是一睁眼，看到一个仙气儿美男，唯一有点违和感的事就是美男手里拿着根烤猪腿，油叽叽的冒着光，烤得金黄酥脆的外皮，一口下去满嘴的油香——
这是他成为“祈阳”之后的第一个记忆，也是第一次吃属于人类的食物……唔，很遗憾，仅此一次，直到飞升前，祈阳都再没满足过自己的味蕾。
都说人临死之前眼前跟过电影一样嗖嗖闪过过去的画面，这是真是假没法证明，但祈阳意外地发觉，剑修进入濒死状态，可以治疗失忆。
现在他的记忆相当清楚——牛二狗，家里的老二，生于秦二世元年，从没见过爹——据说参加“张楚”王朝起义去了，是个大英雄……他娘总这么对邻居说，我男人和陈胜是铁哥们儿，其实有一次说漏了嘴，是跟人偷情跑了……
祈阳认真地想了一下这样一个场景，两个修真者相遇，自报家门的时候他手持长宁剑，极其潇洒帅气地挽了一个剑花，浩然正气不怒自威，但一开口：“在下剑修牛二狗……”
不能忍啊不能忍……那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他出生后正值各地起义，烧杀抢掠乱成一团，家里没什么文化和见识的农妇认定一个真理“贱名好养活”，所以一个村子里男孩无一不是狗蛋粪叉小犊子，女孩统统都是金花银花碎碟子。
幸好得靠谱好师尊赐名祈阳——祈求福寿绵长，愿朝阳永驻华年。
瞬间就大气了起来，格调一下子就可以和龙语比了呢。
牛二狗不是个正常娃，出生的时候吓得大姐牛兰花哇哇大哭，自己妈瞅了一眼，顿时晕了过去。
——这孩子白发，紫眼，不哭不闹，安静地在月光下露出甜甜的笑脸——只可惜顶着一脑门儿没擦净的胎血，吓哭无数乡里乡亲。
怪不得牛老汉跑了，原来早知道媳妇儿怀了个妖怪。妖怪听话，懂事，还可有礼貌——废话，那是妖怪哦！半夜要吃人的哦！不过好在牛二狗他妈虽然看他一次惨叫一次，但依旧挥舞着粪叉——这里是真粪叉——怒目圆睁堪比金刚罗汉，牛兰花一边哆嗦一边帮腔：“虽然我弟弟长得丑头发掉色眼睛奇怪又很白完全不像个带把儿的……但这也是我弟弟，你们谁敢动一下试试！”
所以妖怪娃才没有在一出生就被扔臭水沟。
战争起来了，小村子也不平静了，无数铁蹄踏过，壮丁一去就再也没回来，饥寒交迫的只剩下老弱妇孺，于是“妖魔乱世引来灾祸”的大帽子啪叽一下扣在了牛二狗头上。
战争可以让人失去理智，撕掉文明的外衣，回归到野蛮的状态，牛妈妈再厉害，也没打过一村子的野蛮人，牛二狗被塞到车上，扔到了不知道哪里的山沟沟。
——就是这座荣幸的山沟沟，见证了一个伟大传说的开端……
呸，就是小娃娃饿得头昏眼花冻得耳朵都快掉了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神棍……
“神棍”披着一身锦帽貂裘，那厚重的大氅上还刺绣着华丽的图案，这做派这打扮，百分百富贵人家贵公子。
其实祈阳不知道自家师尊到底什么来头什么名号，很奇怪，自己才是师尊的大弟子，但师尊从来只是把他丢进剑阁，剑自己铸，法术自己学，什么？出门和人打架了？打赢了吗？输了？差点挂了？很好，挂了就不用回来了，我没有这么丢人的徒弟。
如果师尊一直这样，也没什么，问题是师尊整天抱着那个一团软包子的小师弟，对祈阳就只是各种散养——就连他突然出现救了祈阳回去的那一次，都是这样。
“我可以救你，但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路见不平？”
“这是我的理由，我是说，你要给我一个你的理由，你活下去的理由。”
“……”废话啊，谁不想活想死啊？
“求生乃是生物的本能，人亦如此。但你从此依然要做一个剑修，那你就不能只是个听从本能的畜生。”
唔……很有道理，好像无法反驳，可是这和救人不救人有关系哦？师徒俩一个穿得暖暖活活，一个冻得要死要活，在雪山里进行了第一次关于人生和哲学的思考。
“……那你不要救我了，我就是活着，还没死，所以继续活着……”
“很好。”然后师尊把他救了……
这什么逻辑啊？逗人玩呢？祈阳就是这么被逗大的，无怪乎能练就如此处变不惊的性子。
直到他飞升前，最后一次去见师尊，他没问过师尊为什么不飞升，反而是师尊告诉他：“你可以为了活着而活着，但你的心要何以为继？这世上有太多人，活着的只是躯壳，灵魂早已离去。总有一天你要明白，你为什么而存在。”
为什么而存在？为什么而学剑？为什么逆天而上要做一个剑仙？
那柄剑在成剑的时候得到了那个名字——长宁，这就是答案，尽管祈阳从未宣之于口。
愿天下，长安，永宁。
……
碳烤小牛排？唔……芒果泡芙？好像还有烤生蚝、三文鱼和梅子酒？红油抄手？黑椒鸡排饭？大概还有海鲜汤和木瓜雪蛤的味道……
好香！
祈阳睁开眼，往旁边一摸，抓到一只烤乳鸽，还热乎着呢，祈阳下意识地就往嘴里塞。
“哎哎……慢点慢点！”
谁啊，别打扰我吃饭！祈阳随手一拍，啪地一声，修特拉的脸上出现一个手掌印，祈阳打完之后，忽然顿住，意识慢慢恢复，脑子也清楚了。
“……寒冰？”
修特拉心塞到不行，原来在心上人眼里，自己还不如一只烤乳鸽？？？
“对、对不起……”祈阳心虚地把那只乳鸽放回去，想要给修特拉揉揉脸，结果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油，立刻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是修特拉的家——应该说，寒冰巨龙暂时的龙巢，周围装饰着各种华丽的装饰品，龙族的天性实在是一种难以违抗的东西，以人的眼光来看……这些装饰实在太浮夸太花哨太闪耀了。
祈阳摸了摸身下，软垫是绒面的、一种修真界没有的柔软布料，上面是金银线交织的图案，仔细看的话似乎是……电路图？
“呃……对不起，我刚醒有点不清楚，所以……”
“没关系的！饿了吧，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吃东西，我准备了很多你喜欢吃的，慢慢吃。”修特拉立刻恢复了愉快的神色，“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来，你睡了一周了，先喝汤，对胃好。”
说着端来一碗玉米浓汤。
“太久没吃东西，不要一次吃太多，慢慢吃，不然会伤身体。”修特拉柔声说着，又把被踢开的被子往上拉了一下盖住祈阳的腰，“先吃点素的，好吗？等晚上我再带你吃大餐。”
祈阳慢慢喝着那碗汤，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养身体，他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也不会伤胃啊。
等等……灵力？
祈阳惊愕得连汤都忘记了喝，他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恢复了一点点，但是这力量非常不纯，有很多杂质，但是灵力进入丹田，身体的本能自然而然开始排除那些不纯净的杂质，留下那些好的。
他惊讶的表情落入修特拉眼中，修特拉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这是罗南想到的办法，我已经基本掌握了原理，现在就差找到一个合适能量储存工具，这样就不需要再为能量担忧了！”
这也可以！踏破铁鞋无觅处，最后竟然是修特拉解决了这个问题吗？
“……寒冰，我要怎么感谢你？”祈阳放下汤碗，郑重地说。
“感谢？”修特拉哈哈笑了起来，“不不不，你是我的人类，是我最重要的财宝，我当然要为你做所有的事！”
“可是，我记得……”祈阳有些犹豫，“据说很多年前你有过人类……”
“很多年前……”修特拉笑了笑，摸着祈阳的长发，“那就是你啊！”
第40章 来我们都不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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