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到林珏的回应,闫稑也不追究,就只是在那头静静地等待着。
他好像是知道林珏的状况的,林珏甚至怀疑他在给自己时间控制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珏好不容易才把眼泪给忍了回去,却弄得周身冰凉,他仰起头,靠到墙上,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沙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说到最后,终于挂断了电话,林珏浑身发抖,手机都拿不稳。
等到他回过神来,凭着一股似乎都不是自己的意气,摸到了旁边的手机,在黑暗中摸索着拆掉了电池板,把里面的SIM卡拿出来。
林珏往书桌那边摸索,一个不留神就摔到了地上,跌跌撞撞又爬起来,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打火机。
滑轮摩擦了好几下,拇指都变烫了才把火打起来,火光照着他模糊的脸,瞳孔好像都散开了一样,他哆哆嗦嗦地把卡片凑过去,上面的芯片一下子就被烧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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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4
接连三条短信都没有收到回复以后,闫稑在出门前拨了林珏的电话,无法接通。
尽管知道林珏就在他母亲工作的农场,不可能有什么状况,可离得远了总归有些不放心。闫稑拨了他们那里的固定电话,接通之后问林珏的情况,那头是个广东口音特别重的妇女,说他们都去地里干活了,到中午才会回来休息。
闫稑知道林珏没事,多少放了心,拜托那位阿姨,等到林珏回来以后让他给自己打个电话。
正巧是学生们返校确认成绩和老师指导填写志愿的日子,学校里很多人。
闫稑在元祖亭见到了江煜,对方特意把他叫到一边来,问,“你父亲昨天打电话给我,问起你的事情。他说他去了你的租屋,却没有找到你,电话也不接,是怎么回事?”
毕竟是师长,闫稑犹豫了一下,如实奉告,“他们想让我出国,我不想出去。”
“就这样?”江煜皱眉,打量了闫稑一阵子,颇为遗憾地摇头,“闫稑,我以为你够成熟,没想到,你也这么幼稚。”
闫稑眉头蹙了一下,声音有些低迷,“老师,我知道这样很幼稚,可我的确想不到其他办法。事实上,我根本找不到具体的理由去说服他们让我留下来,我唯一的理由就是‘我不想’,可是,‘不想’根本不构成理由。”
江煜沉思了片刻,试探着问,“所以,这是一个连你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的决定?”
他苦笑,“这的确是不符合逻辑。”
江煜看看他,也不追问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想”,末了说道,“我当时说你可能跟同学去外地玩了。你也长大了,这是你自己的人生,我身为老师,有责任提醒你,可听不听还是你的事。你要是考虑清楚了,我也不再多说。但亲人终究都是亲人,任你怎么逃避,家都是逃不掉的地方。”
闫稑的睫毛颤了一下,神情复杂地看着老师,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师生二人走往办公厅的路上,江煜语态轻松地问起闫稑去北京以后的打算,主要还是学业上的事情。
闫稑还是决定先学物理,等到有机会再做一些交叉学科的学习和研究。
“国内的交叉学科发展还不是很成熟。”江煜替学生考虑着,“不过你先去吧,路都是走出来的。也算是一个缓冲,以后想要出去了再出去,千万不能懈怠了。”
他点头。
“咦?江老师来啦?”
他们停下脚步,见到高三(3)的几个学生和何明娟坐在假山附近的石桌旁谈天,便走过去打招呼。
闫稑看到吴佑威也在,想起之前两人发生过的一些摩擦,走近的脚步有些不显露的迟疑。
“闫稑怎么还在呀?以为你已经出国了呢!”何明娟微笑着问。
闫稑淡淡笑了一下,不作答。
向文惠双手搁在石桌上,托着腮笑问,“闫少是去MIT还是耶鲁啊?”
他愣了一下,明显在为消息的走漏感到惊讶。
女生“噗嗤”一笑,对他皱了皱鼻子,“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啦!”
闫稑哑然失笑。
“还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做决定吧?”何明娟在旁边开玩笑说道。
他摇摇头,“决定了,就读原先保送的学校。”
闻言所有人都呆了,面面相觑一时都没人答腔,过了一会儿,还是何明娟先笑着拍了拍旁边另外一个男生,对那男生说,“那你们两个可就要互相担待一下了哈!”
那男生高考成绩优异,还是今年理综单科状元,他坐在石桌旁,抬头对闫稑咧嘴笑了笑。
闫稑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蹊跷,心微微提了起来,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对他报以同样的微笑。
他想了想,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身后的江煜一眼,但想说的话却没有说。
江煜斜眼看他,转而微笑问那几个学生,“你们这几个,有多少人去北京啊?”
立即有人点兵点将一样把要去北京上学的同学都点了个遍,跳过了向文惠,最后落到了吴佑威身上,报告老师说,“五个!”这会儿在一起聊天的一共有七名学生。
“向文惠不去北京?不是立志清华吗?”江煜打趣问她。
她腼腆地笑笑,还是何明娟帮她回答,“她跟林珏一起报了中大,去香港读。前天提前批就截止了,他们两个成绩的排名情况来看,应该是没有问题,不过小惠应该拿不到全额奖学金了。”
“哎哟……名额就那么几个……”向文惠苦着脸。
“你家有的是钱啦!”旁边的男生故意逗她。
向文惠狠狠剜了那男生一眼。
闫稑果然还是听到了自己祈祷不要听到的那个答案,心里多少放出了一些缓冲带,脸色一时并没有改变,神情甚至跟其他同学是相近的。
这时,旁边突然有一个声音带着暧昧不明,笑着说,“闫少应该早知道林珏要去香港了吧?”
被问到的时候,闫稑正在进行一次呼吸,呼出的气在鼻腔里停了半秒钟,化成了一丝笑意,他转头看向吴佑威,说,“嗯,他去湛江之前跟我说过了。”
吴佑威脸上的笑意明显僵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感叹,“我还以为你们两个那么好,会一起上大学呢!”
“哎哟!又不是男女朋友,哪里有黏着一起上大学的事情啦!理想才是最重要的啊!”一个同学听到了,笑话吴佑威。
他怔了怔,看看那个同学,然后又扭头看向闫稑,勾起了嘴角,“也是啊。”
闫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泰然,看着吴佑威含笑的眼睛,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起来,没过多久嘴角就划上了一抹更为难以揣测的笑,说,“可不是吗?”
吴佑威这下笑容彻底垮了,剑眉简直就要倒竖,看着闫稑的时候眼底能放出冷箭。
闫稑却不想再跟他逞口舌之快,转而微笑问向文惠,“你什么时候开学?”
“八月中旬就要去到校了,还要适应一下环境,毕竟中大跟内地的高校制度有些不同。”向文惠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去美国读啊?”
他握着右手胳膊的左手麻了一下,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也不回答。
回住处的路上,闫稑忽然想起了那次跟吴佑威的争执。
当时他在星巴克进行一次面试,出来的时候遇见了吴佑威。确切的说,是被吴佑威追了上来。吴佑威一抓到他就把他推到万象城外的玻璃墙上,问他是不是要出国读书。
闫稑并不想理会他,转个身就想走,没有想到又被他推到了墙上。彼时闫稑穿着学生制服,还打了领带,吴佑威扯着他的领带,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闫稑就这么皱眉了。
该被骂的都被骂了,说他不负责任,说他自私自利,说他玩弄感情,闫稑心底是莫名其妙的,根本就没有办法给吴佑威想一个借口:他到底凭什么对他颐指气使?
大概是看闫稑毫无反应,还是一心想走,吴佑威居然就一拳挥到了闫稑脸上。
还好闫稑反应快,往旁边侧了一步,那一拳没有打到,眼镜却掉到了地上。
吴佑威抓着他的前襟,气呼呼地瞪着他,“你给我保证,你会好好对他!绝对不会离开他!”
闫稑其实非常讨厌别人对他指手画脚,何况他一点也不认为吴佑威有资格命令他。毕竟也是年少气盛,闫稑一把扯开了他的手,反手就抓住了吴佑威的衣襟,逼视着他,声音就冷酷了起来。
“少跟我发号势令,有种你考到北京去,否则拿什么跟我争?一天到晚上跳下窜,有书不读,正事不做,就只知道花钱耍猴戏。你再这么下去,就算我不在了,也轮不到你,因为他最烦的就是你这种人!”
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吴佑威,无论他对林珏如何的热切和主动,在闫稑看来不过是幼稚和可笑。
但如今看来,是他自己更像个小丑。
闫稑也认为自己已经非常理智和沉着,没有想到,有人比他更甚。
从知人事开始,闫稑都是清醒而思虑的。哪怕真的遇到什么难题,他也会找到解答问题的思路,顺着思路来考虑,再难也能找到答案。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脑海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有无数个问号,但无一不是“为什么”。
闫稑想不通。
他在回忆里地毯式地搜索,想知道他和林珏之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他是在哪一个细节又不经意地伤害了林珏,或者在哪一个时刻忘了给林珏安定和安抚。
他想不明白,那时诚恳得乃至真挚的林珏,认真坚定得连他都震撼和害怕的林珏,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先走了。
闫稑关上了门,按了两下开关都没有看到屋里的灯亮起来。
他不得不从屋子里退出来,外头望向房门上头的空气开关,发现原来是跳闸。
因为已经做了过视力矫正手术,那个开关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已经落下来了。
他想了想,也没有进屋去找撑衣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