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会不要他!但是我后来才懂,和他在一起的痛苦……」
周凛似乎想要反驳,但被叶逸云制止了。
「我本来觉得恋人间最可怕的是形同陌路或者由爱转恨,但不是这样的。最可怕的是另一个人对你极度好,但你却觉得他的爱是虚的。夏天对我很好,但我却能感到他心里并没有这么爱我。我曾经惶惶以为自己是谁的替身,所以才和丞哥说了,不会先放手这样的话,我想努力一番。」
严丞三人都没有说话,严丞不知周凛和叶逸云听懂了没有,反正他不懂。
「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夏天就是这样的。他太没安全感了,所以想把喜欢的人用力抓在手里。他并不爱我,他只是喜欢我而已。他对恋人付出很多,但没有付出真正的爱情。」
「于是你就甩了他?」
「我也想过一天算一天,起码夏天还在我的身边,他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但是太痛苦了。他对我越好,我就越觉得痛苦。因为我的感情到了他的那里,只是转化为安全感而已。我们不是恋人,而象是一种供给关系:他给我表面上的爱情,而我给他安全感。我很快就受不了了,对他说了过分的话。」
「你说他对你越好,你就越难受?」严丞想起夏天那晚的抱怨。
「是啊,这种话一定有人曾经和他说过吧。他一听到就非常生气,但是我说了更过分的话。我说他不知道怎么爱人或者根本就害怕恋爱,所以才努力装作情圣的样子。于是就变成了不知道怎么挽回的局面,我狠下心讲了要分手,而他答应得非常干脆,」贺连听起来沮丧极了,「其实,我现在后悔了,我还可以再忍的,也许有一天他会真的爱上我呢。」
严丞觉得自己真的是不能理解了,他看向叶逸云,而叶逸云却一脸若有所思。倒是周凛非常镇定自若:「你和他是没有可能的,不要再去找他。」
「是啊,我说了那种话……」
叶逸云看周凛面上没什么表情,但隐隐动怒的样子,连忙打圆场:「谢谢你,我们大概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看来我们都只看到表面,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恋人感觉最敏锐。我们会好好开导他的,而你,节哀顺变,不,你好自为之……」
严丞看不下去叶逸云拐着弯损人,打断他的话:「我们走了,你尽快振作起来吧。」反正他不会安慰人,但起码也不会损人。
「帮我向他道歉。」贺连在他们身后低声说。
「我觉得最好不要再向他提到你。」周凛头也不回。
叶逸云冲严丞挤挤眼睛:天王生气了。
第四章 泥足深陷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糟糕,因为察觉到周凛没有散去的怒意,叶逸云也保持沉默。倒是严丞开口道:「其实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得到了太多付出,所以觉得自己有资本无病呻吟。」周凛冷哼了一声。
这回严丞倒是会看脸色了,因为他知道,周凛是得不到付出的那个人。
其实夏天淇刚到周家的时候和周凛相处得还不错,虽然周凛看起来不好接近,但实际上是个细心体贴的人。当时别说周凛,严丞、叶逸云作为周凛的朋友,都和夏天淇相处得很好。因为夏天淇一开始别扭,并不管周凛叫哥哥,后来一直也没改过来,何况他还搞出了「天王」「泰斗」这样的外号。
周凛大学后期出国,周父病逝后归国,错过了夏天淇最青春勃发的几年。周凛回国以后,继兄弟两个的关系变得极其微妙了起来。夏天淇先是放弃周父生前给他的工作安排并且想搬出周家,又因为他一再换男友被周凛找去谈话,甚至最后说了「不承认你这个哥哥,别管我」这种话,那两年两人的关系直降到冰点以下。
周凛出国的那段时间,严丞是作为夏天淇兄长一般的存在。直到今晚他才突然发现,原来他并不懂夏天淇的心思。而且前一段时间,他也才发现自己不懂周凛的心思。虽然有些讶异和无措,但是他起码知道夏天淇对周凛的各种漠视和回避,所以周凛才会这样反感贺连的烦恼吧。
「我觉得我懂一点。」沉默了一会,叶逸云难得一本正经地说。
严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说话。
「干嘛不出声,」叶逸云不高兴,「我这么聪明很奇怪吗?」
「那你说。」周凛道。
「那小子就是觉得夏天的恋爱只是过家家,并不真爱他,不过是想抓住个有点喜欢的人在身边,」叶逸云冷笑了一声,「于是他就痛苦万分出言讽刺夏天了。」
周凛没做声。
严丞只好勉为其难接话道:「真是心思敏感啊,反正我是不太理解这么微妙的恋爱问题,这就只能是冷暖自知吧。」
「夏天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家伙,难怪总是被甩,」叶逸云感慨了一声,「他找个粗神经的直接压倒,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你这方法根本没用,先别说他喜不喜欢粗神经的,」严丞无奈,「照你们的说法,夏天他自己确实有问题吧。」
「泰斗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家伙就是太天真,谁会每次恋爱都是真爱呢?每个人都是这样吧,一开始只是喜欢而已,只看后来会如何发展了。就算夏天心里确实有其他人又怎样,他是认真在和那个臭小子交往吧?只能说那家伙太按捺不住了,」叶逸云嗤笑,「天王说的对,那个家伙不过是仗着夏天对他好,所以没事找事。」
严丞摇头,他觉得叶逸云的话似乎是对的,又隐隐有些不对。他此时不想深究,只道:「没想到你确实很懂,刮目相看。」
「我从来就是站在情商值顶端俯瞰你们好吗!」叶逸云洋洋得意起来。
「可惜我们站在智商值顶端低头都找不到你。」周凛听完想听的部分,对叶逸云展开了惨无人道的镇压。
严丞回家以后看了一会儿书,又按照惯例写起了他的小黑本,但却觉得无法静下心来,连他的神器黑皮计划本上井井有条的列表没法让他感到安心。似乎有个莫名其妙的漩涡在搅乱他的思绪,贺连和叶逸云的话在他脑海里翻转,但他不得要领。
那些话语听进耳朵里,他却不能明白。
「他不知道怎么爱人或者根本就害怕恋爱,所以才努力装作情圣的样子。」那个总是一脸开朗的夏天淇原来害怕恋爱吗?他一直都在伪装吗?
「泰斗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家伙就是太天真,谁会每次恋爱都是真爱呢?每个人都是这样吧,一开始只是喜欢而已,只看后来会如何发展了。」或许真的是我想法太天真?反正我对感情问题也不太想接触。但是叶逸云这个臭小子凭什么鄙视我啊!不对,离题了。
严丞不知该怎么办,他知道自己其实可以像从前一样等夏天淇自己恢复。但现在他已经介入了,他担心的不止夏天淇,还有周凛。
严丞性格里感性的一面让他想为好友做些什么,但是却完全手足无措,思绪一片混乱。他不会说恰到好处的安慰,他也不能理解那些细微的恋爱问题,他不知道有什么行动能让夏天淇好受一点。还有周凛,那个他一直隐隐有些敬佩的好友。作为一个向来比他有办法的人,周凛自己都不能解开与夏天淇的问题,他这个旁人又能做什么呢?严丞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不成自己的情商真的是负值?
看了眼手机,除去那个爱搅混水的叶逸云,他只剩下最后一个靠谱的朋友了。
「我周末想去探望夏天淇,你也一起来吗?」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等我周六下班以后怎么样?」
「周六你还可以给我介绍新的睡前读物。」
「乐意之至,周末见。」
「嗯,晚安。」
「晚安。」
自从上次互换过电话号码以后,严丞和祁析除了周末会在图书馆见面,还慢慢变成短信友人了。虽然总是只言片语,却有着奇异的安定的力量。
所以,这一次也是。
那个笑容温柔的人和笨拙的自己并不一样,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吧。严丞这样想。
严丞觉得自从认识祁析以后,自己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论是总被祁析牵着鼻子走、还是交上他这么一个以往最讨厌类型的人做朋友,还有开始认真学做菜这件事。这些提早几个月告诉严丞,他一定嗤之以鼻。
还比如现在,周四工作日的晚上,严丞意外接到了祁皙的电话。
「严丞,你现在在家吗?」
「嗯,我在家里。」严丞一边回答,一边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气预报是夜间有雨,所以讨厌雨天的他一下班就回家了。
「太好了,」电话那头的人舒了一口气,「我记得你讨厌下雨,今晚应该不会留在公司。」
严丞微微抿了一下嘴角,假装没有因为对方记得自己的喜好而高兴。「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今天朋友刚好送了螃蟹给我,是活蟹哦!我解决不了那么多,想趁新鲜送一点给你,你知道怎么做螃蟹吧?」
「我会清蒸。等等,送给我……是现在吗?」严丞一下子站了起来。
「嗯,听到你在家的时候我就出门了,现在已经下楼了,你拒绝不了咯。」祁析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可是外面在下雨。」严丞走到窗边。窗外是秋夜的雨幕,打湿了一地梧桐叶,显得清冷萧条。
「我并不讨厌雨天,」祁析似乎是笑着说的,「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落叶时。」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严丞习惯性地接下去,「不对,现在不是背诗的时候吧?而且《长恨歌》也太凄惨了。等等,我也不是要说这个,你知道我家哪吗?」
「知道啊,我们第一次同行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了吗?」祁析轻快地回答。
「是吗?」严丞又抿了一下嘴角,克制心里的「一点点」高兴。
「你好好在家等我摁门铃。」
「嗯,雨天路上小心。我等你。」挂断电话之后,严丞自己都要起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