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方不容二主,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太白倒也猜度了些缘由,蔡郁垒可能是在使小性子。神荼越想留在身边的,他就想着法的送出去。这闹来闹去,无辜受牵连的是好不容易得以重生的那个小鬼头。太白心地软,爱惜小辈也是出了名的,私心里想着帮一把那个不知情的小毛头。
虽然名录上还没有写上断九墨的名字,但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蔡郁垒是个在阴地里呆久了的仙,说个话也要明一般暗一半,让太白金星听的云里雾里,不晓得哪一句可信,哪一句不可信。
又闲扯了几句,蔡郁垒佯装困意浓浓,伸了伸懒腰,作了别,乍然消失。
太白无趣的想到自己这是和仙家打赌输了来溜达的,总要带些证物回去,随手扯了一根古树上的小枝子,踏云而去。
最近怎么老是输,是不是自己的法术衰退了呢?太白金星在云头上百思不得其解。
——
断九墨是个十足的行动派。
第二日就亲自登门,要去退亲。
这齐府的老爷怕是以为自己没睡醒,在大厅里揉了好一会的眼睛,确认地上站着的是自己的准女婿,才笑嘻嘻的开了腔。
“贤婿啊,这一大早的你不去管理生意,来我这开什么玩笑?想要来逗我一笑,也不用这么早啊。呵呵呵难为你有心了。”
“齐老爷,我要退亲。”断九墨说的坚决。
“你,你个混小子,你说什么呢?这亲事可是你爹在世的时候定下的,怎么,你爹一死,你就想赖掉啊?你当我齐府是那么好欺负的吗?退亲?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能攀上我家这门高枝,是你祖上几世修来的福气,还不知道惜福,真是笑死人了。”齐老爷端起了架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上座,也不让断九墨坐下,也不叫周围看热闹的下人散去,只是冷笑着看着那个坚定不移喊着退亲的人。
“齐老爷,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是来通知你的。”断九墨一抱手,转身就走。
突然变陌生的断九墨,让齐府上上下下着实吃了一惊。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的一个人,一点没有从前的谦卑温顺。
下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道,让断九墨通过,齐老爷在椅子上只喊“你个小畜生,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拉一把断九墨。胆大的几个人迈出一只脚,就被断九墨瞪过去的眼神给吓了回来。
畅通无阻的,断九墨就出了齐府的大门。
退了亲,断九墨又马不停蹄的开始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一院子的丫鬟小厮,各个站的笔直,等待他们家少爷的训话。
“今天起,各位就不再是我断府的人,各自过自己的生活去吧。没成家的成个家,成了家的做点小买卖,府上银子,够大家分的,一会就去账房领吧。”又对着一边嘴张的不能再大的管家说道,“管家你辛苦了,这些年没有你,断府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所以我已经吩咐了账房,您的那份,要格外的重。也算是我对您的一点心意。”
管家顺了顺气息,“少爷,您,您这是怎么了?您不想要我们了吗?我们哪里做的不好?您要赶我们出府?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啊,您让我们出府,以后去哪呢?少爷,您要三思啊。”
还站发愣的众人一见管家带头跪在台阶上,通通跟着跪下去。
院子里的冷风还没有停,大家又都是刚刚被从温暖的饭厅里叫来的,穿的也都单寒了些,一个个冻得手脚冰凉,嘴唇发紫,还是颤颤巍巍的磕着头,此起彼伏的唤着,“少爷,少爷。”
断九墨扶起管家,那老人家倔强的又跪下去。
“我要出远门,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你们在这里守着空院子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大家各自开始各自的生活,我爹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些。”
管家闪着泪光诉起了心底话。“少爷,既然你提到了老爷,我不得不说句逾越的话。最近少爷您是有些怪,行为做事和老爷在世的时候大不相同。但是小的知道,您那样做有您的道理。不管您怎样做,小的都会追随您,以后还要追随小少爷,直到小的进棺材的那一天。小的生是断家的人,死了也要做断家的鬼。您不能赶我们走,我们出了断府,就是没有目标的行尸走肉,您让我们怎么活下去?”
断九墨蹲□子,把管家眼角的泪抹去,叹了口气。“您这又是何必?我可能不会回来了。我们这辈子的缘分,到头了。就算是这样,你还要等在这里?”
管家一抬头,对着半空的骄阳喊道,“等!就是等到天崩地裂,小的也要等着少爷你回来。少爷你一天不回来,小的就等一天。小的死了,就让小的的孩子继续等,总有等回来的那一天。所以少爷你不必挂心小的,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小的们可以照顾好自己,不拖您的后腿。”
下面的人也跟着附和,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温有些高,那些原本发紫嘴唇也缓了过来,红光满面的对着断九墨说道,“少爷,我们愿意等!”
打算好的第二件事情,就这么被管家的忠诚给阻碍了。断九墨实在不忍心对着那个把自己半生的身心都扑在断家身上的管家,再说出让他受伤的话语。
他的大人说的没错,神要是有了情,真是麻烦的事情。人都尚且如此苦恼,神仙岂不更是左右为难。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想着如何能劝动管家,又保证他不会一时间想不开做些荒唐的事情。
更让他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准岳父,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街上打更的人刚走过断府的门前,断九墨口渴起来喝点凉茶,就看到窗户纸外嗖嗖的跑过去几道黑影。
没等自己喊出口,屋顶上已经跃下来两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
一左一右的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门是黑衣人踹开的,断九墨的眼睛却是自己睁开的。
白天里还跪在地上恳求自己不要赶他们出府的众人,不分男女,不分大小,有穿了衣裳的,有没穿衣裳的,有惊讶的,有迷茫的,都躺在了院子里。
地上还有些没有化干净的积雪,被那些人身下流出的鲜血染得那叫一个鲜艳。足以媲美树枝子上仅剩无几的梅花。
天空黑的让人心生郁闷,连颗指路的星星都没有,好像是为了躲避这血腥的一幕似的。
断九墨被涌向鼻尖的那阵血腥味堵得想吐,两把剑制的自己又不能自如的弯□子,这一通憋屈,就化成了一腔莫名其妙冲出来的胆量,照着左边持剑的人就是一脚,正中那人的下盘。
许是没预料到拔了毛的鸭子还能挣扎几下子,那人吃痛的捂着下边疼痛的地方蹲下了身子。
右边的黑衣人一见同伴吃了亏,对着断九墨的后背就是一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穿透了都没让他立马死过去。
那人提着断九墨的脖子,指着下边那些个死不瞑目的尸体,“断少爷是吧?老子和你说清楚,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不过老子是收人钱财□。买家让我告诉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想要溜之大吉是不可行的。他家的小姐,只有退别人的道理,没有被退的道理。纵使她再外面有无数个相好的,你也只能当做没看到,如果你想要出口气,他自然也不能让你这口气出顺溜了。”
断九墨摸一把胸前流下的血,温热粘稠,红的扎眼。脑袋上方的灯笼没有灭,照在满了血的手上,活像是地狱里伸出来的鬼手。
原来,自己的结局,还是不由自己。
断九墨觉得身子越来越沉,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拉自己,让自己不由自主的趴上去。
好些个陌生的画面,争先恐后的跳进脑海里。
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自己似乎一点都不恐惧,还带了莫名的亲切感。
是什么想要占据自己的思绪,一团光,一团柔和的光。
那团光的背后,有个身影在告诫,“别给我惹祸!”
☆、第三十一节
胸口的那个窟窿,刺的不准,偏离了断九墨长的一般的心脏位置,他坐在地上,只是因为疼。他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锅粥,也是因为疼。
院子里的腥甜味道越来越重,熏得断九墨无处可躲。
被自己踢了一脚的黑衣人缓了过来,对着胸口的另一边也刺了过去。
两柄秋水长剑,再算不得名剑,也好歹是把利器。断九墨的仙根再怎么深厚,此时也只是个凡人。
他也只能哼了一声,望了一眼被拖出来扔在尸体顶端的管家,就倒了下去。
他清楚的记得,这一院子的人白天说过,生是断家的人,死是断家的鬼。这下子,真的都成了断家的鬼。不知道一会去了下边,还能不能在一起做个伴。
鬼差大哥一下子来了五六个,手拿链子的,手拿棍棒的,分工明确,直接将这一众男女老少圈了起来。
领头的吃完最后一口鸡腿,吐出一根骨头,对着还在哭喊的丫鬟道,“别哭了,这就是你们的命。全府灭门,哪个月里不有这么几家子,没什么冤的。走吧,哎,那边那个,那个长的男不男女不女的那个,你过来!”
断九墨刚扶起管家,发现自己被点了名。
低头审视了自己一番,没有穿错衣服。摸摸脸蛋吗,也没有脂粉水彩的。那么这个不男不女的称呼,是怎么回事?
领头的鬼差鄙视的嘲讽道,“看你细皮嫩肉的,一定是他们的头。长的这么委婉,想必是做那行吧。”说完就朝着断九墨的脸蛋上伸出了鬼爪子。
断九墨有些嫌弃的一躲,那手一落空。
“你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躲?”领头的鬼差显然想要树一树自己的威信,把靠在身上的棍棒拿在手里挥舞了几下子,作势要给他几下子尝尝厉害。
身后一直在冷眼旁观的一个鬼差几步上前,在那领头鬼差耳边说了几句,那领头的立马作罢。
“你确定是他?”棍棒正对着断九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