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直在冷眼旁观的一个鬼差几步上前,在那领头鬼差耳边说了几句,那领头的立马作罢。
“你确定是他?”棍棒正对着断九墨。
“大哥,我记得清楚,确实是这小子。当时鬼帝大人还警告我们不许进去打扰。”说话的就是那个突然站出来说悄悄话的。
“怪不得这幅摸样。也对,咱们鬼帝的口味,什么时候俗套过?呵呵呵,走,把这些押送回去,我们找个地逍遥去。”链子几条拼成一条,把大家伙围城一团,缠了三四圈,两个鬼差各拽着一头,不管身后的哀求声和咒骂声,直接拖着他们在尖锐无比的石尖上行走。
鬼的身子轻,一伙子加起来也没有多少的重量。可是这么粗暴的拉起就走,还是让倒在地上的丫鬟小厮叫苦连天。
断九墨的待遇倒是不错,被安排在最中间,怎么拖拉,也刮不到他,也累不到他,整个一重点保护对象。
断九墨身前的小厮就苦了,身子本来就瘦小,在人堆里显不出自己就罢了,在鬼堆里也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一路上不住的骂骂咧咧。
正骂的带劲,领头的鬼差突然带着棍棒跑了过来,不由分说举起棍棒就夯下去。
小厮的嗓子若是废了,一定是这惊吓的一嗓子狼嚎造成的。
棍棒确实落了下来,他额头也确实被打了个包。让他惊呼出声的,是他家少爷,扭着身子要替自己挡的时候,也捎带着挨了一棍子,然后就……消失了。
别说这个小厮,就是举着棍棒准备第二下子的鬼差也傻了眼。在地府,除了灰飞烟灭,当着自己眼前消失的鬼魂,从古至今,从未有过。
难道他,灰飞烟灭了?
棍棒掉在自己的脚面上,那鬼差也抱着脑袋大喊起来,“啊!我什么都没干!”
他们此时离桃止山的鬼门关不远,大约再过一座桥,走上一盏茶就可以看到骷髅头雕刻的大门。
鬼差的声音太过洪亮,这地府的鬼门关被两位鬼帝最近治理的又如此的安静。这一嗓子无异于黑暗的夜空里划过的流星,岂有不被关注的道理。
神荼正走在接班的路上,听到两声不同程度的喊叫,忙赶了过去。
背靠背坐在地上的鬼魂,正乱哄哄的对着那个手足无措的鬼差叫嚷,“还我们少爷!还我们少爷!”
神荼一向对这些新来的鬼魂,没什么好感。自从丽娘来这之后,更是根深蒂固这种偏见。
可是眼睛看到那个见过几面的管家后,还是不由得压了火气。
他本来是想先给这些个扰乱秩序的鬼魂一个教训,让他们安静下来。念在是断九墨亲戚的份上,这惩罚就先暂时搁置一下。
鬼差一见识神荼,忙跪着爬过去,抓着神荼的长袍边边不松手,手上拿鸡腿的油渍还没有洗干净,已经在那袍子边上印上了爪子印,也顾不得这些,一个劲的磕着脑袋。
“鬼帝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什么都没有做啊,他们家的少爷,是自己魂飞魄散的,和小的没有半分关系啊,请大人明察啊。”
神荼想要拉起这个鬼差的手,就一转方向,停在了那鬼差的发尾上。
一把揪住细长的发丝,把整个脑袋都揪住面对着自己。神荼对着那张惊恐的脸,一字一句问道。
“你方才说什么!”
鬼差愣是被吓傻了一样,我了半天,说不出第二个字。
旁边还牵着链子的鬼差忙互相使了颜色,齐齐跪下求情。口才好的一个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说到举棍棒的时候,故意强调是断九墨自己挤过来误伤的,之后就莫名消失了。
说完话鬼差们一个一个的都把头低的老低,不用看都能感觉到那两道要灭了他们的目光,紧紧的在自己的身上游荡。
神荼一脚踹开那个弄脏了自己衣服的鬼差,“私自苛打魂魄,你这鬼差,是不是做的太快活了,那今天你就到头了,去,把他拉下去,扔到油锅里炸一炸,看看他是不是还有这么多的闲情逸致苛责其它鬼。还有你们几个,算作帮凶,一起去围观吧,说不定下一次进去的,就是你们!”普通的音调,普通的话语,说的每个鬼差都心惊胆战。听到自己只是围观不是亲身体验,皆是默默的舒了口气。
押送魂魄的鬼差被神荼带来的鬼差,毫不客气的压送走了。还在哀嚎断九墨的丫鬟们小厮们都傻了眼,这是上演的哪一出?
神荼找到被绑在两个壮汉之间挤得难受的管家,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是集体下来的?”
管家虽然挤得难受,但是神荼的气场就摆在那里,方才发落鬼差的干脆利落,一看也不是等闲之辈。心中料想一定是个不小的官,搁在人间得和王爷一个级别吧。
“回大人的话,是灭门。全府上下,无一幸免。”
神荼咬着这句话,起身就往阎罗殿里跑。把还捆成一团的众鬼扔在了身后。
他明明记得,断九墨的生死簿,是自己硬塞上去的,神不知鬼不觉。他的结局,神荼更是比任何神魔鬼怪都清楚,是他一笔一划写上去的。灭门这种字眼,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里面。他家的跟班想去人间体验一番,自己就放了它出去。没理由给他安排一个这么凄惨的结局,这不是他所想的。
阎罗殿门口的守卫见过鬼帝后,恭敬的回禀。
“鬼帝大人,十殿阎罗今日带着判官去天上复命了,您有什么事情?”
神荼话也不说直往里冲,带起的风让看门的守卫差点就摔个趔趄。
东方鬼帝,进出阎罗殿本身就是自由的。可是神荼一向比较犯懒,若不是阎罗三催四请的让他过阎罗殿,这一年到头的也见不到一次神荼的影子出现在这。守卫以为神荼又是受邀前来,一时间有些纳闷,才询问他所为何事,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扶着手中的兵器站好,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继续守卫着阎罗殿的安宁。
里面传出奇奇怪怪的撕拉声,猛一听像是布帛撕开,再好好听,更像是纸张裂开的声音。
纸张?卷宗?
守卫的鬼差显然已经想到了那声音的来源。不安的回头朝里面幽暗的烛光里望一眼,他们的鬼帝,莫不是走火入魔了?那些个卷宗,可是关系到人间生死轮回的大计,一个不留神就是逆天的大祸,神荼这么折腾,真的是不打算在地府待下去了吗?
大殿里零零散散的摊了好些个卷宗,没有一卷是神荼想要找的。
他记得他写断九墨的那一卷,就放在架子上的第二层最后一个格子里,怎么会没有了?
他一定要亲手找出来,亲眼看一看,断九墨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自己再计较闹闹的不安分,想着往外跑不顾自己的意愿,也不会真狠心到让他全家灭门。那么清秀的孩子,那么乖巧的孩子,那么…合心意的孩子,他狠不下那个心。
究竟是谁,趁着自己不注意,暗中造就了现在的境地。
守卫一声“鬼帝大人,您来了。”让神荼心里咯噔一下子。
洁白无瑕的长衫,松散的搭在肩头,里面的束身黑衣勾勒的蔡郁垒瘦削的身子更加的单薄。他一只手指上挂着鬼门关的钥匙,不停的打着提溜,心情不错的样子。
“不来接班,原来是在这里。”
神荼从排列整齐有序的木架子后走出来,皱了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第三十二节
神荼和蔡郁垒的梁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的,甚至于因为什么原因,两位鬼帝都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记得从分别登上东方鬼帝的宝座后,那层别扭的隔阂就日甚一日。到了后来的丽娘事件,算是把暗处的那些个不顺心都扯到了台面上。有时候意见相悖了,也会吵上几句。
但要说到动手,还真是前所未闻。怕是地府设立鬼帝以来,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神荼在众鬼差前一直端的清高脱俗的架子,给他们的印象一直是和天上的大仙有的一拼。整日里清风明月的,不予事事。
站岗的两个鬼差拿着身前的兵器,觉得危机四伏,眼下要是刮一阵阴风,把自己吹走该有多好。
蔡郁垒背靠在门边上,嘴角还带着笑,满面春风的推开神荼牵制的自己的左手腕,晃了晃轻松自在的右手,掠过眉梢,“怎么?我说的你没听明白?我可以再给你说一遍。你的那个宠物,我已经打包送上天了。想要谢谢我,也不用这么激动。”
怒形于色的神荼,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为什么?”
蔡郁垒看着神荼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不得不施了术法,脱离神荼的控制,站在中央的地毯上,慷慨激昂道,“因为我高兴!”
神荼的手已经摸向了腰带下挂着的小坠子,拿在手里一扇,立马化出一把桃木扇。扇底生风,还夹着新桃花的香气,变作一道有形的白光打过去。
蔡郁垒用披在肩头的衣服一挡,那长衫袖子上立马烧出一个洞,足有一个拳头的大小。
“神荼,你可是气糊涂了?我也是鬼帝,这点法术对我连挠痒痒的都不够。你拿着扇子这是吓唬谁呢?”
神荼定了定气,“说说为什么?”
“天道轮回。你让我和丽娘相见不能相拥,我又怎么会看着你和那个宠物夜夜笙歌。抱歉,我是个小心眼的鬼帝,这么宰相肚子里撑船的事情,我做不来。思来想去,送他成仙,对我对他都有好处。神荼,既然你始终说他是个宠物是个床伴,这么计较他的去向,岂不是自打耳光,不觉得脸红吗?”蔡郁垒脱下外衣,叠了两下,抱在怀里。
“他的生死簿,你动过?”神荼继续追问。
“不动生死簿,怎么能让他灭门。看着他悲惨至此,我这小心肝才稍稍舒服了一点。不过我也没有想到,这孩子的魂魄这么的不济,竟然一棒子就打散了。还好我发现的及时,全兜了起来送给了上面的大仙处理,不然真的让他消散干净了,神荼你岂不是体会不到那种相思不得相见,相见不得相拥的滋味了?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