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一句“生意难做”,鬼差就亮出了白花花的银子。
老李头立马咧了葫芦瓢一样的大嘴巴,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朝着那鬼差大哥道:“好来,您稍等,我这就给您生火,咱这就让它香飘万里。”
鬼差嫌恶的往后退了退,拿出早就预备下的丝绢,还是沾了香粉的那种,堵在鼻子上,玩了命的吸。
“公子这么早就来光顾小店,老朽真是意外。看公子的样子有些眼生,外地的吧?您来我这摊子就对了。别的不敢说,论起这臭味,我这摊子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老李头从那王婆卖瓜的夸耀着,鬼差一张脸皱的和老苦瓜似的,恨不得立马脱离了肉身逃回去,哪怕是跳一跳奈何,烧一烧自己的精魄都值得。
好不容易,在鬼差快要臭晕前,那热腾腾的臭豆腐出了锅子。被老李头规整的包在了小纸袋子里,交到鬼差的手上。手摸向口袋里找零钱的时候,鬼差已经一挥衣袖,跑了老远,“不用找了,不用找了。”
老李头笑得更加的开心了。
鬼差穿回地府,愣是臭晕了几个没有丝毫准备的站岗的守卫,才过五关斩六将的送到了朱雀的手里。而后头也不回的就朝着地府里另一条和奈何一般长长的河里冲过去,一个猛子扎进去,恨不得不出来。
那臭味,在水里都如影随形。
朱雀坐在台阶上,吃着臭豆腐,嘴里嗯嗯啊啊的叫唤着,瞅着神荼走后依然空荡有余的大殿,暗自盘算一会找个什么由头让他带自己出去。师门任务,也是不能忘却的。修仙之路,也是不能断的。
隔了两个外门,朱雀似乎能感觉到,那外面站了一个在偷窥自己的人。
一袭的墨蓝衫子,一张妖孽至极的脸蛋。
“好久不见,闹闹。”
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蔡郁垒请了神荼过府吃酒,现在却坐在了神荼的大殿里,同朱雀一同吃起了臭豆腐,说他是特意赶来讨一口美食的,没几个会信的。
“你看,这地府还是这么的死气沉沉,毫无生机是不是?”蔡郁垒用牙签挑起一块,搁在鼻尖闻了闻,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地府吗,庄重点好。”朱雀小心的回道。
“闹闹,你和我变的生疏了,说起话来也拐弯抹角了。嘿嘿果然换了身体,这性子也微微转了转。听说你这身子是太白的凤凰?不知道那养尊处优惯了的神鸟,在我们这小小的地府能不能住的惯啊!有没有什么异样?”蔡郁垒一口含住那豆腐块,汁液浓稠,很快就沿着嗓子眼流进肚子里,发出更大的满足声。
朱雀挑臭豆腐的签子顿了顿,侧头问:“什么意思?”
蔡郁垒笑得如同狐狸,两眼迷得都要看不见了说:“有没有,有没有不受控制的变回了原身什么的?我只是好奇。”
那小半袋子的臭豆腐,朱雀紧了紧指头,还是没握住,被蔡郁垒半道截了去。
“你说说,这么好吃的美味,你不吃也不能扔了啊。我替你收着吧。”
☆、第六十九节
有句老话说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管你今儿穿的是红还是绿,明儿唱的是牡丹亭还是西厢记。有些东西,还是换汤不换药。
就好比现在的蔡郁垒,风骚依旧的眉眼间,处处都带着一股子的媚劲。把小袋子的臭豆腐又裹了裹,才懒懒的说:“春水东流不回头啊不回头。你说你原来那股子单纯劲都去哪了呢?我说什么信什么。你看看你现在,一点惊讶的表情的都没有,真让我失望。是不是这凤凰的身子不好使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神荼一会找不到你就会回来。看到我们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肯定会横生事端。”朱雀脸上没有显现出过多的紧张,心里却突突的跳的飞快。
“小鬼头,地府的阴气,和凤凰身上的仙气,它本就不是一路子的东西,你没有立马化出原型,已经算得上厉害了。可是单凭小小的凤凰之躯,就想抗衡这地府里千年来的阴气,是不可能的。而且我看你那这拿美食的手,一直在抖啊抖的,是不是费力了些呢?”蔡郁垒没有打招呼,闪到朱雀的身边,拿起他的胳膊,两只手指按在腕间,只停留了片刻,又笑盈盈的说:“已经开始起反应了奥。”
朱雀没有反驳的理由。
蔡郁垒说的是实话。
“我给你指条道吧,走不走随你。”蔡郁垒拉开一把椅子,一撩衣摆坐下,缓了缓神说:“一如当日给你说的那样,我助你修仙。”
神荼独自在蔡郁垒的殿外站了一盏茶的功夫,进进出出的鬼差低眉颔首的端着美酒佳肴,手脚麻利的摆放在桌子上。两个穿的薄的不能再薄的姑娘,裙光缭绕的在他周围蹭过来蹭过去。每走几步都要回头对着神荼露出那小小的白牙笑上三分,活脱脱的勾引。
“你们大人呢?”有一个往身上蹭的姑娘不知道是哪辈子来的福气,被神荼一拉,拉进了臂弯里。
整个身子都倾斜在神荼的身上,轻哼了一声道:“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你们家大人何时回来?让你们这些没脸没皮的在我眼前晃过来晃过去是什么意思?想要色诱,也好歹找几个有姿色的。穿的少就敢出来装美人儿,那大街上的萝卜白菜的,岂不都是倾国倾城了。告诉你们大人,我来过了。走了,呆在这里,真是无趣。”袖风吹的庭院里的草木一阵的窸窣,流云靴迈了两步,迎上了抱拳施礼而来的蔡郁垒。
一阵的客套寒暄,赔礼道歉的,神荼的怒色才稍稍有了缓和。
“神荼兄,里面请。”蔡郁垒一侧身,让出了身后通往大殿的主道。
一桌子的美酒佳肴,全都是从阳间带来的现成的,冒着热气不说,那中间的小锅子,还在翻滚着热气。底下虽然没有明火,里面的美食还像是在火上慢炖着一样,那香气,也是个拔尖的。
神荼亲自给神荼斟了酒,举起自己的酒杯,同神荼说道:“咱们同为鬼帝这么多年,今儿起,终于要有个了断了。怎么样神荼,为了这个,要不要喝一杯?”
神荼没有料到,蔡郁垒这第一杯酒,就来势汹汹,大有鸿门宴的架势。
“却之不恭。”酒杯一碰,两位鬼帝一仰脖子,那小酒杯子就都见了底。
“这第二杯,神荼,我们日后,也终于不用再绑在一起了。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说,该不该喝?”蔡郁垒的脸颊有些红。他本来皮肤就白,这么红着,倒像极了娇滴滴的小娘子一般,让人想伸手去摸一摸。
“得之我幸。”神荼说完,又是一杯到底。
蔡郁垒打了个酒嗝,又添满了第三杯。
“神荼,我不喜欢你。从我们在这奈何桥上见到的第一眼起,我就不喜欢你。你就像是天上的太阳,光芒万丈,受大家追捧。我就像那夜晚的月亮,只有不睡觉的人才懂得欣赏。我们看似是同样的尊贵,实则出风头的,总是你。我不在乎这些。我在乎的是,凭什么,一个不需要太阳的地府里,却要供着你这颗太阳,反而让理应存在的月亮成了陪衬品。神荼,我对你的怨念,真是天地可鉴啊。哈哈哈,今儿说出来,觉得好多了。为了这多年来的怨气终于一吐为快,我们,走一个?”蔡郁垒矮了矮杯子,在快要碰到神荼的杯沿时,猛的收住手,一口灌下去。
“非我所愿。”神荼对着杯子里的影子笑了笑。
蔡郁垒说的,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嘴长在大家身上,腿长在大家身上。他们说什么做什么,自己也管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那些耀眼的光环还是会自己飘到脑袋上。蔡郁垒明明做的贡献比在烟花柳巷里的那些糊涂事要多得多,大家却要装作看不见。这就是所谓的人心可谓,世态炎凉?难不成,大家都喜欢他这种伪君子?
好吧,大家就是喜欢,他也没办法阻止。
又喝了几杯,蔡郁垒叨了一筷子爆炒油菜,看了几眼夹到神荼的面前。
“这油菜要想好吃,你以为是火候?是品种?依我说,是心情。你若是心情好,这么简单的素菜也能尝出山珍海味的味儿,若是不好,就是满汉全席,怕也是味同嚼蜡。好好吃吧,我怕你以后都要尝不出这些菜的味道了。”蔡郁垒故意说的模棱两可,让神荼吃的那叫一个心神不宁。
“你方才去了哪里?”神荼问。
“你府上。”
“你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神荼握紧酒杯,咬牙问。
“见了那小鬼,说可以把他送回苦道山继续修仙。”蔡郁垒回答的也干脆,没有遮掩。说起来并没觉得自己是个挑拨别人感情破坏姻缘的小人。
“蔡兄,你不光恨我,还恨闹闹?”神荼行至门边,背对着蔡郁垒问。
“我不恨他,也没有恨你。神荼,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只是告诉他可以送他回去,至于他愿不愿意回去,我不强求。神荼,他不是闹闹,不是那个曾经的小鬼。你比我还要清楚,对吗?”蔡郁垒看那远走了的背影,又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他说他叫朱雀。
他说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他。
这么一张天真的脸,却一定要说出这么毒辣的话。无视他的存在,无视他的曾经,无视他的现在,这些,都是蔡郁垒的大忌。
明明就在眼前,却要说看不到,这不是自欺欺人,是藐视。
☆、第七十节
地府里的地界很大,神荼的宫殿占地面积就同人间的皇宫。唯一不同的是,皇宫里是金碧辉煌的,他这里的黑漆漆阴森森的。
同样是一宫之主,同样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一个掌管着人的生,一个掌管着人的死。地上地下比起来,这地下的皇帝,做起来更加的逍遥自在些。
神荼走了几步觉得慢,索性捻了诀乘云,在地府里飞起来。
晚一步,可能那个还会给自己使小坏的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