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作践,”叹了口气,他辩驳道:“还债罢了···”
第36章
“你····”
对于他人的事,一向自律的天赐官终究无话可说,只得心疼地将他拉到了身后,自己迈步上前。
红纱帐被刚才的妖风吹得大敞,起起伏伏如临飘渺云间,一层层过后便是那坐在帐子里的蝴蝶精,不知是吸了君卿的精气还是终于显露出原形,苍老的面容褪去,方显出一副沉鱼落雁,云鬓花容。
玄青走近,只见她明眸善睐,画黛弯蛾之下居然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样貌。
“我就说小君爷是大富大贵之人,却未料到这精气却足足令我回春了百年,啧啧啧···可是便宜了上邪呢。”
老鸨不知自己以身险,半卧在床上一边用话语挑逗着君卿,一边媚眼如丝的勾引着站在自己身畔的玄青。
“这位大爷,也是来找老身服侍的?”
红衣垂下,露出一片白玉酥胸,熏人的粉脂香气扑鼻而来,玄青直觉得极其厌恶。
凤眼不觉斜挑起,悬珠之眸咄咄逼得老鸨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你···你是谁?”
白骨似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玄青,却受不了来人再进一步,厉声尖叫着抱住头颅在床上滚了几个来回,顿时花容失色,云鬓散开,俏佳人一瞬间变为了疯子般的婆娘,跪在了玄青脚边不住讨饶:“大仙放过我,大仙放过我···小妖还未修炼得道,求大仙放我条生路····”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混作一滩,玄青毫无怜悯地一脚将她踹翻,落雪白的靴子重重压在老鸨的胸口上,脚下稍稍用力便听到了“噼啪”的断骨声。
老鸨的尖叫听得君卿眼前发黑,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道:“不要叫了。”
听君卿开口,老鸨自知得罪了贵人,连连朝着他讨饶,君卿冷着脸望一眼她,终究叹了口气。
毕竟这妖也曾代自己照顾过合欢,况且今晚也是他和玄青擅闯了进来,而且玄青这一下打得不轻,就是讨也讨回来了。
随即对玄青劝了声:“和妖怪计较什么,还是赶快问出东西我们好回去。”
玄青也见君卿的脸色实在不好,便放开了脚,厉声问道:“今日里的那玉钗你藏到哪里了?快些交出来!”
那玉钗虽是难得之物,却终究不能和命想比。
老鸨在心里难受了一番,只当是无福消受,咬牙着心一狠,指了指自己的床上道:“在枕下,劳烦大仙拿过后饶老身一命啊···”
玄青从老鸨的枕下取出了钗子,玉质云钗,在被玄青握入掌心的那刻仿佛通了灵性,原本暗淡的碧青色立即恢复如初,绿如雨后翠竹,光艳照人。
“果然是仙物啊。”
匍匐在地的老鸨盯着玄青手中的钗子贪婪地自语,然而却因天官在此不敢造次分毫。
玄青冷着眼撇过老鸨,对君卿道:“到手了,我们走。”
君卿一手压着胸口,虽然已经调用了神力去填补真气,却依旧是杯水车薪,身体像害了大病,酥软无力,头晕眼花,额头上已然沁出层层的冷汗,却还是打起精神对玄青吩咐:“等等,我还有事未问她。”
玄青见他的脚步趔趄便出于好意伸手去扶,未料到小君爷摆了摆手,自己撑着脚步走到了老鸨面前,苍白无色的面孔上眉峰隆起,一双星眸含了多少的威严与肃杀之色,乍一看确是与平常判若两人。
他的手伸出,掌心摊开,露出被自己握得发热的小石子,削薄的唇瓣终于在老鸨略显惊讶的神色下启开:“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跪坐在地的老妖精忽然如中了天雷,身子抖得几乎要化做一滩水,它极力向后躲道:“君爷,君爷,这个···这个不管我的事啊,是上邪,上邪寄放在老身这里的。”
“他?”君卿的眉梢略带生动的上挑,面容上连方才可称为“肃然”的神情都消失无踪,只是冷着一张苍白的面容,如同十八层地狱爬出的修罗:“他给你定魂石做什么?”
“我,我怎么会知道,前几日的时候他把东西寄放到我这里,什么也没说啊···”
老鸨近乎挣扎的话语听在君卿耳中,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只觉得喉咙中似乎又要有甜腥味的液体涌出,在冲破齿关的那一刻被自己生生的压了回去,只是依然不甘心,继而又问老鸨:“前几日,是什么时候?”
老鸨转了转眼珠,皱巴巴的脸上有种欲说还难的神情,却在对上了君卿咄咄逼人的目光时,本还犹豫不决的心态顿时坍塌。
“是,是初冬那天,好像那天也有雪,明明已经是大半夜了他却来敲我的房门···”
初冬,有雪。
小君爷清楚的记得那天他与合欢一同去见了荣安,隔夜的雪景在丽湖之上美不胜收,高山雪坡,茅屋小筑,那天两人在桥上十指交缠,相视而笑,弯弯的眉眼映进了彼此的瞳眸中,是连真心都交换过。如今回忆起来,掌心的温度都未曾变过,那么真实,恍惚如隔日。
也就是这一天,合欢对自己说了要走到白头,君卿第一次有了想要永远与小鲤鱼在一起的冲动,心里悄悄的萌生了要救他的念头。
可····
一粒小小的定魂石,打碎了所有的梦境,与独独只有自己的自欺欺人。
第37章
下了整整一夜的雪终于在接近黎明时停了下来,屋顶上堆积的白雪在几缕晨光中簌簌下落。
积了那么久,却化得如此轻易。
君卿握着手中的定魂石,额头扬起,漫天的素裹银装之下是一片坦然如丝的面容。
朱砂痣微晃,苍白的公子嘴角轻抿,像是在笑,却又笑得不成样子。
“回去吧,再耗下去命都没了。”
与君卿一同站在思春阁外的玄青细声开导,温软的语气像是真正的挚友。
君卿斜着眼尾,眉梢轻挑,满不在乎的对上他的眼瞳,然映在玄青眼底,苦涩得却像是要化不开。
玄青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只是依稀能想起那时时值人界的除夕,大家都知道自己脚下的一方土地正热闹非凡,只是清心寡欲的神仙们习惯了安静的日子,所以天界照常平淡无澜,静得都能把人憋死。
恰巧东海龙王有宴请,用的是凡界的酒水,浑浊的辣酒毕竟不如天上的琼酿,然小君爷却喝得大醉,回到府中按不下心,提了壶酒兜兜转了几圈,脚步停下时却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站在了天赐宫的大门口。
琉璃瓦飞檐阁的天赐宫殿坐落云端,就如同主人一样的朴素,静然。
君卿大大咧咧地对着高粱宏门喊玄青的名字,后来用玄青的话形容就是“傻子似的”。
天赐宫刚刚换了小厮,名唤“连生”,听说是玄青下界时带上的凡人家的孩子,原因什么的君卿不在乎,他只觉得那貌似十七八岁的小少年很是有趣,明明没多大法力却拽得要命,三句话之内准保把人堵得咬牙切齿。然而连生却很怕君卿,不是因君卿的法力高,而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物降一物啊···
君卿的嘴上功夫略高一筹,加之脸皮厚的能和城墙比,几次败下阵来惹得连生看到君卿就气,气得腮帮子都鼓了,于是就又被小君爷用手指弹着逗弄上一番。
只是这次君卿难得没有找连生的麻烦,个头还不及君卿肩膀的小厮费力地将他搬进殿,想着一松手让这养尊处优的天胄小主来个“狗吃屎”,满腔的报复心却在对上了君卿那一脸落寞时在腹中夭折了。
那一日,恰逢老君爷回府,君卿满心欢喜的邀请爹爹一同去龙宫参加酒宴,帖子都已经伸手递出去了,老君爷却连瞥都没瞥一眼,只道了声:“少惹是非。”便掀起衣衫,面无表情的出了府门。
君卿不知道自己在爹爹心里到底算是什么,他想要成为一个“好儿子”,然而却没有人给他一个标准,如何才算“好”,生辰不过就算了,节庆不过也算了,酒席,宴会,所有的一切君卿都可以自己一个人做到最好。但是,他毕竟还没有成为真正的修道之人,没有六根清净,没有无欲无求,母亲已经逝了,他唯独只能渴望着自己的父亲哪怕一丝的关怀。
但老君爷就是生陌,生陌到君卿甚至觉得厌弃都比这般冷淡好上许多。
后来在与太上老君的一次博弈中,他终于寻到了答案。
并不是无情,而是情尽了。
有时候“情”字就想场赌博。老君爷将自己的一切都堵给了君卿的母亲,最终没了就真的没了,连带的这辈子的温情都随着君夫人的消逝而无影无踪。
不会再笑,不会再哭,不会再有任何冷暖表露。
太上老君对君卿用了一句话总结:“你父亲,是个输家。”
对“情”,他输得只差命。
就在醉酒那天,君卿对玄青发了誓,他说,我定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不会像父亲那样蠢,风流是小爷的本性,所谓一厢的情谊早被吓怕到床铺下压箱底了。
玄青由着他胡言乱语一通,最后硬逼着君卿将一碗解酒汤灌下,又为他掖好了被角。一双星目中映着酣然熟睡的面容,波澜微起,却又恢复如初。
“不是无情,是不敢有情。”
君卿对玄青笑着,深黑的瞳目在初阳之中灿然生辉。
他败了,与老君爷一样败在了“情”字上。
定魂石依旧紧紧攥在手心,脸上的神情却像是超脱了一般的平和,他对玄青说:“我会回去,只是还有需要处理些事情。”
玄青点了点头,举起了手臂却又停了半刻,像是踌躇,然而终究是重重拍在了君卿的肩膀上,劝诫道:“你要明白,万事皆毁在‘误’。”
君卿怔了一下,却瞬然了悟,对着玄青吹嘘道:“我可不像你,君爷我三界风流惯了,少一个不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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