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踮起脚尖后退,“不行哦,现在还不到时候。”
“等等!不许再拖了!”石若康唰地站起来,春花躲开他的手,侧身闪进了睡房并关上了房门。
石若康用力砸门喊:“快出来!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但我的耐性已经磨光了!”他回头,“熊哥帮……”剩下的话硬生生噎在了嗓子眼。
在他眼前,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客厅,和一个飞起来的杯子。
卧槽卧槽卧槽!不会吧!快告诉我不是真的!
他飞扑过去,就在他将要碰到熊忠强原来的位置时,杯子倏地垂直掉了下去,哐当一声碎成了渣,他则一头撞到了沙发上。
熊忠强本来也是要追着石若康去砸门的,但杯子里的蜂蜜水实在太香了,他想喝完再过去,反正只要几口就行了不是吗。
但当他喝到只剩下一层未溶蜂蜜时,他发现石若康“消失”了。
再一眨眼,亮堂的客厅被黑暗取代,连屁股下的沙发都变成了坚硬的什么东西。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一股大力摔了出去,直直撞上墙又反弹落地。猛地抬头一看,他刚刚坐的竟然是蓝大人的大腿!
蓝士气得胸膛拼命起伏,“放肆小儿!”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不是存心的!”他噤若寒蝉,直觉小命休矣。
“石若康在哪里!”
“他……他还在阵法里。”熊忠强忙把事情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蓝士忽地把熊忠强提了起来,大掌朝肚子一拍,熊忠强吐出了一口水。他虚虚接下,令水成球悬在他掌心,电花花蹿起,游走于水球里外。
他放下熊精,默默候在一旁的小炒打开电灯,只见水球中央凝结了一小块比琥珀更通透的石头。
“这是……”
“阳石,加强体内阳气。熊精,石若康喝的是什么。”
“他喝的好像是清水。”
原来如此。
蓝士头一次萌生了要研习术法的念头,因为这次令石若康身陷险境,便完全是他术法不精的后果。如果他熟习阵法特点,在今日检查时他就知道个中关键了。
他赶至桥洞,在角落阴暗处盘腿而坐。
小炒和熊忠强追了上来,伫立在一旁不敢发问。
蓝士命令他们离开桥洞的范围,“老夫自有打算。”
小小熊精和小鬼哪里敢违逆,只得乖乖地退到边界处。
蓝士捡起一截烂酒瓶,用最尖锐的一角割开自己的皮肉,暗红的血水翻涌了几下,停住了,有别的一股什么东西融入了血液,令得它渐渐变黑。
这样的速度太慢了,蓝士又割伤另一边手,让桥洞中相对浓厚的阴气进入体内。
他仰头,低沉的不明意义的声音从唇间溢出,颇为煽情。
阴气之于他是一把双刃剑,适量的阴气能滋养他的身体和力量,甚至会产生某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过量的阴气却会陷他于危险的境地。
幸而这里的阴气较之体育馆稀薄许多,他也恢复了一部分控制力,只要循序渐进,他就能在安全的前提下褪去人参的精纯阳气。
熊精带来的人参和阳石都是仙田中物,这种阳气便正是将他们阻隔在外的要件!
另一边厢,石若康在沙发上窝了一整晚,他使劲掐着自己的腿赶跑困意。到深夜时分,客厅的灯自动熄灭了,如同前一晚一样女鬼的头又出现了,这次竟然是另一张脸。
他抓起饭桌上的杯碟砸过去,如果可以他更想用刀子去捅她,只是他现在力气尽失,完全的身不由己。
有了前一晚的经验,他一边乱砸乱摔,一边用尽全力掐自己的腿,掐得没知觉了就咬手。
妈的!竟然还是没知觉!
他慌乱之下咬出了血都不自知,他仍旧阻止不了意识的沉沦。
女人头一次又一次地扑近,头发像被什么东西扯着,每撞过来一次就扯落漫天断发,乍一看就像随处粘缠的蛛丝。
石若康怕极反怒,怒嚎一声“烦死人了啊!”挥出一记凶残的上勾拳。触及女人黏腻的皮肤他全身的寒毛都站了起来。正在他使劲甩手的时候,无意中碰掉了什么东西。他灵机一动,捡起了那两根原先用来插水果的筷子。
女人头啪一声黏到天花板上,像碎掉的西瓜,一块一块地往下掉。石若康躲开,把左手中指塞进了两根筷子之间。他深深吸了两口气,玩命似的狠狠用脚踩了下去。
一边用手一边用脚,他冷汗淋淋地用尽了现在仅有的力气。尖锐的疼痛直冲脑门,他连眼角都因为过于用力睁眼而感到的撕裂似的痛。
他清醒了,背部紧紧贴着墙壁,只听得缓慢的“吱——呀——”声从房间方向传来,仿佛门轴腐朽得不堪开合了。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空洞洞的门口,继续往左手中指施加压力。
38、锁的求助?(6)
‘他还清醒。’‘不能。’‘杀了他。’‘不行。’‘为什么。’‘不确定……’房间里私语窃窃。
“住嘴!”春花猛地回头。
五个血淋淋的人头飞舞在房间中间,立时噤声停下,凝固了一般。台灯白光忽明忽灭,照亮杂物,也照亮了人头的正面。乍一看只见湿漉漉的刘海,粘液自发梢涎下,半遮半掩之间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黑瞳,眉梢眼角的皱纹堆砌出来的是重得解不开的凄苦。
春花的少女模样也不复踪影,虽然较另外五人整洁,但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没搞清楚他的死对鬼门有没有影响之前,不能杀他。”春花眉头一拧,一层层皮屑絮絮落下,布满老人斑的额头暴露在白光底下。
五个人头的太阳穴都被一根铁链贯穿,每次她们上下浮动都会带动铁链撞击作响,其中一个说:‘还要多久?’
春花道:“起码要到下个初一,到时候我们可以慢慢削掉他的性命,看鬼门有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我们就可以杀掉他,以绝后患。’
“知道就别啰嗦了。他今天在锁魂阵之外见了那个叫蓝士的男人,现在你们立刻出去,无论如何都要挖出他的记忆,以防他们暗地里有什么筹谋。”
气氛凝重的客厅里,类似铁链拖曳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而来,眼前嚯地一下,屋里仅存的街灯余光也消失了。石若康手下的筷子应声而断,他抱着手恨不得在地上打几个滚,感觉手指快要断掉了。
他捂着痛处,似乎摸到了微凉的湿漉漉的东西,放到鼻下,闻到血的气味。待痛感稍微减弱,他终于摸出来手上破了皮,血应该就是从口子渗出来的。
正在他忧心忡忡的时候,铁链撞击声骤然接近,电光火石之间,他本能地抓起拖鞋,啪啪啪几声,女人的痛呼声随之响起,在客厅内回荡。他抓起另一只拖鞋,一手一个,舞得嚯嚯生风,“来啊!老子不怕你!”他刚刚肯定打中了,而且应该正中敌人的脸。
他还是怕得要命,却意外地亢奋了起来——来吃你爷爷鞋底!
哐里哐当的声音以更快的速度逼近,石若康原地一跳,借着下落的势能进行攻击。适应了这种全然的黑暗之后,他反而有了一种豁出去的冲动。手上的疼痛像消失了一样,不去想面对的是什么,更不去想脸颊和手上碰到的是什么。他只记着要反击,对方来他就用力挥动拖鞋或者拳头。
他像是在小小的客厅里圈出了一个根据地,这个自留地或许只有不足一米,但他却几乎拼出了全身的劲来守护。
敌人似乎不止一个,如果不是背靠着墙壁,他恐怕早就被偷袭成功了。他更加不敢轻易挪动位置,也更加提高了敏锐度,只当自己在玩打地鼠,一百八十度无差别攻击,必要时配合蹲下跳跃的舞步。他强作轻松地哼起了颤抖的调子。这时候如果有人认真听一下,就会发现他唱的是流行曲的旋律,填的却是阿弥陀佛的词。
阿弥陀佛甚至八字真言他都唱了几十个来回,竟然没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瞬间金光万丈逼退妖魔鬼怪!电视果然都是骗人的!
石若康愤恨饮泪,继续迎战从四面八方扑来的不知名物件。
不知道来回攻防了几回合,对方终于消停了,传出很细微的呜咽声,石若康缩在墙壁与沙发构成的三角区里,尽可能减小自己的占地面积,这样他暴露的漏洞也会少很多。过了一会儿,铁链拖曳之声渐行渐远,听声音,像是退回了房间里。
石若康终于得以喘一口气,客厅窗外投射进来的灯光恢复了,虽然还是很暗,但在他眼中,却像太阳一样清晰照亮了室内的状况,一切井井有条,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连天花板的女头都不见了。这里头有什么猫腻他没力气追究,既然是阵法内构造的空间,发生什么事不可能?
有了微光,心自然跟着踏实下来,他迷迷糊糊地回想这刚才的事,睡意慢慢袭上眼皮。眼看就要耷拉下脑袋,他忽地惊醒,手指的痛痒感虽小,却很及时地维持住了他最后一丝清明。他用力拍了几下脸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放远手指一看,小口子的血竟然还没止住,细细地顺着手指流下到指缝,分不清微凉还是微暖的触感一直蔓延到了手腕,凝结在小手臂的皮肤上。
他赶紧扯出T恤的下摆裹住伤口,捂住。
在他不敢窥视的房间里,六个女鬼的头散落一地,春花一个接一个地捧起,气得眼现血光。
惨白的台灯灯光定格在她们的头顶之上,女鬼们僵硬而木讷的表情无比生动,就像被冰封了的残肢。大半个晚上前的言行仿佛都只是错觉而已。
这当然不是错觉,春花试图恢复她们的“活力”,但怪异的是,她不能。
有一个纤细却强韧的力量紧紧束缚着她的姐妹们,像无形的铁丝从更深层的地方封印了她们的鬼气。
春花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石若康的血。
“一定是打斗时沾上的!”她扫落台灯,飞身而出。
石若康一见她就惊悚,一只拖鞋如棒球一般破空而去,砸在了春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