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若康无意识地瞥向那个存货的小房间,站着的店员突然转头,圆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他。他全身都僵住了——妈啊好恐怖!
他用力转头,仿佛还能听到脖子里头嘎吱嘎吱的卡壳声,直到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到蓝士的后背,那个店员的目光都没移开半分。他有感觉那个人甚至连眼皮都没眨过一下。
蓝士若无其事地拿了两个火龙果到收银台,女孩子总算抬起了头,石若康语滞:你是女孩子呢吧这么重的黑眼圈是要模仿烟熏妆吗?不带这样假冒伪劣的啊!连熊猫都比你专业好么!
女孩子呆滞的目光忽然逐渐转移,预测五秒后会准确定位到他的身上。他果断缩到蓝士正后方,杜绝一切再度被盯梢的可能,“她她她想做什么?”难道他不小心把心里头的吐槽说出来了?
蓝士眼睛一瞪,直面他的女店员不说,连在小房间里的店员都哆嗦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说:“钱在你处。”
石若康这才想起这位鬼神大人是出门不带钱的,而自己正是为这位大人买单的小手下。他拿出一张整百大钞隔着蓝士伸手拍到收银台上。
找了钱,他立刻拉走蓝士。
回到大太阳底下他才有种压力被蒸发的舒畅感。走进一个小巷,他拎出藏身于蓝士外套口袋里的仓鼠,问道:“刚才里面哪个是你说的店员?”
蓝士挑了一下眉,“你看不出来?”
“……平时或者可以根据细微的表情和动作还有其它细节推理出来,但是他们跟木偶似的,看不出来。”
仓鼠吱吱吱地叫了一会儿,蓝士翻译道:“小房间里瞪你的那个就是。”
石若康道:“他一点都不像好人。”
蓝士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火龙果握在手心,不多时便有一团黑气升腾而起,在阳光下晒成了白烟。之前还新鲜饱满的火龙果顿时干瘪了下去,流出了发馊的水。
蓝士道:“他曾经是好人,如今换了芯,的确算不得善类。”
“什、什么意思?难道是他杀了人?”
“非也,傀儡而已。”
蓝士似乎有什么盘算,没立刻回家。只让他找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地方,等到今晚深夜再去水果店守株待兔。石若康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一点多,到十二点中间有十一个小时,这附近唯一合适的去处只有两个,公园或者网吧。去公园可以不用花钱,但是两个大男人在老人家和妈妈孩子堆里晃荡,压力略大。如果去网吧,挑最便宜的区域,这样一晚也要二十多块钱。
无需多费心神,他果断地走向公园。管它什么压力不压力呢,省钱最大!钱奴的使命就是保护钱包中的每一个可爱的钱宝宝。石若康对省钱的觉悟还是相当高的。
到了公园,仓鼠小喵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放它到地上随便玩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旁边还有个遛兔子的,大家见怪不怪。
石若康趁着这个空档问蓝士:“今晚就能捉到犯人了?”
“可以。”
“呃,这么肯定?万一没捉到呢?”
蓝士使出对付他的独门秘籍,沉默,斜睨。
大人我错了!我不该怀疑您的能力!请原谅我!石若康几乎是立刻就败下阵来,再不敢多问半句。
他本质上不算多话的人,但也绝对不是孤僻的家伙,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喜欢有问有答,有个交流的氛围,两个人坐在一块却半句话都没有,不是太别扭了吗?
可现在他不得不扛着这种别扭的感觉,因为旁边的人得罪不起。
坐到差不多该吃晚饭的时候,蓝士喊饿,石若康逃也似的主动去买包子。公园斜对面有肯基基,毫无疑问的,肯基基的附近一定会有麦当当。石若康对这两间既贵又上火的快餐店没太大好感,十几块钱一个包,换成白胖包子能吃到撑死了,还可以吃到不同口味,咸甜菜肉任君选择,新鲜现磨的豆浆也不过一元半钱一杯,要是在连锁快餐店里喝,没五元钱以上喝不到,还不知道是不是真黄豆。
买到两大袋香喷喷热乎乎的包子,石若康感觉自己完成了一次伟大的夺宝之旅,顿感豪气万千。只是这股豪情随着越来越接近某位大人,不受控地微缩而去了。
事实证明,大人作为古人,还是挺待见白面包子的,就是嫌弃包子太小。
呃,石若康一般两口解决一个,换做这位大人的话,的确小了点。“蓝大哥喝点豆浆?”幸好多买了几杯,豆浆饱腹,全给他灌下去就肯定没问题了。
吃完晚饭,两人继续在长凳上干坐。石若康掏出手机登陆“企鹅”聊天软件,和朋友讨论起了今年的同人展的场次和有什么本子值得期待。时间倒也不算特别难熬。
时针终于指到十二点整,蓝士唰地站起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呢,脸上还挂着傻愣愣的笑容,就像小鸡似的被人夹在肋下带走了。
繁荣的城市像一座不夜城,放过往早该鼾声四起的钟点,现今才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白天少见的改装车或者跑车也纷纷驶上了大街,甚至连车胎都装饰了灯光,随着高速转动凝成一个锐利的光圈。光洁的车身倒影着路旁的流光溢彩,撩拨了多少人躁动的血液。
可就是在这种烦嚣的环境之下,石若康反而平静了下来。淡淡地目送一个个穿着炫目的男女远去,不喜不悲。
蓝士是古人吧?他想,见到凡人的世界变成这样会有什么感觉?
他抬头偷偷看了两眼,对方仍然不动如山,眼中没有任何波动。
可能在这个神族眼中,再华丽的装饰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说不定连一袋包子的重要性都比不上。
蓝士径直走到了一家酒吧门前,这却让石若康犯迷糊了,“不是要去水果店?”
对方没有回答,只站在灯柱下抱臂等待。石若康只好跟着伫在那里等,期间赶跑男人女人无数——全都是冲着他背后这位大人来的。他被人推来撞去,火大得不行。哪怕他真的不打眼,也不用这样挤兑吧!
在他快要忍不住发作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那个店员!”
水果店员浑浑噩噩地扎进了人堆里,挤进了酒吧。紧跟着另一个男人,也是浑浑噩噩的模样,仓鼠尖叫起来,蓝士翻译道:“梁晶晶的男友。”
这下石若康不敢掉以轻心了,两个和案件有关的男人同时来到同一个地方,精神状态堪忧,“我们跟过去吧!”
蓝士没有异议,依旧走在前方开路。酒吧里人山人海,扑面而来的都是浓烈得快要让人呕吐的烟酒香水和汗水味,浓稠得化不开,几乎令人窒息。越是深入,震耳欲聋的音乐就越有压迫感,像是炮弹在耳边轰炸,心脏突突狂跳,耳膜生疼。
挤到人稍微少些的巷道,有个穿比基尼热裤的女人从胸部中间拿出小密封袋到处兜售,来到石若康的面前,轻佻地撩了一下他的下巴道:“买点呗,在这种地方,不吃点粉一分钟你都呆不下去。”
石若康当然不会被这种话迷惑,循例将人赶跑。转头扯着嗓子大声问:“蓝大哥,他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犯人在这里?”没办法,这里实在太吵了,第一次这么大声跟这个大人讲话,他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蓝士指向某处,他循着指尖看去,水果店员和梁晶晶男朋友都爬到了DJ的背后。
7、仓鼠精的求助(5)
接下来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可理解的范畴。
水果店员和梁晶晶男朋友同时将手搭到DJ的肩膀和音控台上,音乐戛然而止,舞池里的人停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起来,DJ戴着墨镜和耳机,看不清神情,但是很快音乐再度响起,照样震耳欲聋,只是认真听的话会发现吵翻天的嘶吼下还有另一个音轨,像有谁呢喃。
石若康听得一清二楚,那个沉沉的含糊的童声说的是“快来,来我这里……”循环往复。不出十分钟,舞池里的人动作变得僵硬起来,举手投足都像木偶似的一致。他们转身朝向大门,挤挤搡搡地鱼贯而出。
“他们……”被催眠了吗?
蓝士弯腰在他左右两边的眼睛上各吹了一口气,他条件反射地闭眼缩头,再睁开眼,出现的却是匪夷所思的画面。整齐划一行动着的人的耳朵里都有一条黑线,黑线往后方延伸,最后汇聚成一束,凝结在DJ的音控台上。远远看去就像人的头发披散而开,不但控制了人的行为,还缠在音响柱子天花板吊灯等等物件上,将光影迷离的酒吧缠成了盘丝洞。
一根头发似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游移着,试探着伸过来,结果被蓝士扬臂一挥就打散了。
蓝士鼻子耸动几下,抓着他朝一个方向拔足狂奔,七拐八弯的,最后到了酒吧的后巷。再绕回正门,那些男男女女丧尸一般木讷地穿过马路,往一个特定的方向前进。不少车都被迫停了下来,无论司机们怎么摁喇叭,怎么骂人,那些从酒吧出来的人都毫无反应,甚至有人冲上去要干架,被抓住的人都不会反抗。
有些人比较敏锐,第一反应就是用手机或者平板电脑录下视频。
石若康跟了一路,人群最后到达的地方是梁晶晶死的那个桥洞。他们在桥洞前方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一阵强风刮过,街道两边的景色像湖面的倒影被吹出了一圈圈涟漪,变得模糊一片,包括天空也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他们像是困在了一个混沌的境界。
仓鼠掉落地化为人形,瑟瑟发抖道:“吱吱吱,有可怕的东西要来了。”
话音刚落,人群前头第一排的人开始进入桥洞,石若康眯起眼睛,勉强看到墙洞里有一团黑色的东西趴在地上,等人走近了,那团东西身形暴涨,路灯忽然大亮,照出了那个玩意的血盘大口。
蓝士突然跑了出去,石若康拦都拦不住。只见他轻盈一跃,点地的足尖下翻开了一团金色的祥云,几下到了那团东西面前,“老夫面前还敢作怪!”声音似远又近,余音阵阵,路过之处金石齐鸣。
石若康打了一个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