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从驾驶席上走下来。他靠近停在前面的小型货车,隔着车玻璃向里面看去。
「喂,是这边。」
杰夫的声音让晓回过头去。也许是因为树丛碍事而无法看清楚吧?他左右活动着身体向这里窥探了一阵后,小心翼翼地穿过低矮的灌木丛接近了这边。层层叠叠的枯叶在他脚边发出唰唰的声音。
晓环视周围。因为觉得他好像是在寻找自己,所以阿尔从燕尾服的缝隙中探出脑袋,“吱”地鸣叫了一声。垂下视线的晓,维持着半张着嘴的状态大大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满是洞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听到他口中吐出的,激烈到好像要让周围的树木都随之颤抖的怒吼声后,阿尔的声音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而且全都是血啊。你该不会是受伤了吧?”
虽然表面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但是粘在毛上的血迹还维持着原样。尽管阿尔一点点地缩回了燕尾服的深处,但是晓就好像在说你抵抗也没用一样地一把撩开了衣服。他的全身都暴露在晓的目光下,陷入了无法逃避和寻找借口的状态。拼命鼓起勇气的阿尔战战兢兢地抬起脸孔。“啾(对不起)”地表示了歉意。
「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电话中你一句都没有说自己受伤吧!」
因为愤怒的矛头指向了杰夫,他就好像在说真是无妄之灾一样地摊开双手耸耸肩膀。
「那边的……」
杰夫指了指小型货车。
「货车里面的男人,直到将被塞在布袋里面的阿尔打成了蜂窝状态才停了手。」
「既然你看到了,为什么不阻止?」
晓毫不留情。
「我有阻止,可是那时候已经是蜂窝状态了。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将被射击的东西恢复成完全没有被射击过的样子。不过相对的,我让阿尔喝了那个男人的血。所以伤口应该已经有一定程度的痊愈了。」
“啊啊,可恶!”晓将右手插进头发里面。
「既然袭击了迪克的暴徒就是瘫在货车里面的那个男人的话,也就是说阿尔是追着那家伙过来,结果反而被他收拾了吗?」
晓丢下这番话,狠狠地俯视着这边。因为他不爽而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嘴角产生了不详的预感,阿尔不由自主地转移开了视线。
“你这个混蛋白痴!”
……怒吼声化为惊雷劈头落下。阿尔反射性地抱住了脑袋。
“就是因为你盲目深究才会受伤。因为你是吸血鬼所以还活着,但如果是人类的话早就死掉了。为什么行动之前不进行慎重的考虑!!”
没有反驳的余地。当他陷入沉默后,立刻又遭遇了“喂!你有没有在听?”的怒吼。在这个距离明明不可能听不见的说。所以阿尔慌忙连连点头。
“你不是警官。没有必要去抓捕袭击了迪克的犯人。自己能做得到什么,哪些是危险的,哪些没有危险!你至少也有要这种程度的判断力!”
“吱(对不起……)”阿尔用快要消失般的小小声音道歉。也许是通过氛围察觉到了他的反省吧?晓终于停止了雷霆。说教剧场好像暂时迎来了终场。
在一声刺耳的叹息后,晓向杰夫发出询问:「睡在货车里面的男人有枪吗?」
「那家伙的枪在这里哦。」
杰夫手指的地方,就是树丛的根部滚落着闪烁着黑光的枪支。晓皱起眉头。
「已经没有子弹了。还有,那个男人不是在睡觉,而是因为被阿尔吸了很多血,所以由于贫血而昏迷了。」
晓的肩膀抖动了一下。
「该不会是吸食到了会威胁到生命的程度吧?」
「我只是对他说可以拼命地吸而已哦。」
在晓的怒视下,杰夫一面表示「也打算对我进行说教吗?」一面吊儿郎当地双手朝上地举起手臂。
「你是要说不管做了多么恶劣的事情,人类也有接受审判的权利吗?那个男人试图杀死阿尔。如果阿尔是人的话他已经死掉。只是因为刚好是吸血鬼才没有死。因为他不能暴露真身,所以也不能公开身受重伤的事情。……那个男人的罪行永远不会被问罪。」
杰夫用柔和的口气说道。
「既然那个男人因为阿尔是吸血鬼而不会受到制裁,那么你不觉得我们就可以用自己的原则去惩罚他吗?」
「我并不打算了解你的想法。」
杰夫有些意外地眨眨眼。
「你没有惩罚那个男人的权利。如果说有人有这个权利的话,那个人也只是阿尔。」
「原来还可以这样啊?」杰夫愉快地眯缝起眼睛。晓永食指指了指脚边的阿尔,宣言说,“我们要把那个男人交给警察,没问题吧?”阿尔慌忙摇头。
“为什么不愿意?难道非要亲手将那个男人撕成碎片才甘心吗?”
阿尔向杰夫投出了求救的视线。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吧?杰夫说着「怎么了?」而插话进来。
「你们用日语交流的话我听不懂哦。」
晓将手指插进头发中,粗鲁地挠了挠头。
「阿尔不愿意将那个男人交给警察。」
「就算交给警察也没有意义哦。因为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憎恨理查德。」
晓猛地回头。
「他之所以袭击理查德,是因为他做演员的妹妹因为没能在电影中获得角色而自杀。他认为这是理查德的错而怀恨在心。为了避免他再度做出这种傻事,所以就整个抹消了他憎恨的记忆以及妹妹的记忆。」
「那算什么!」晓皱着眉头嘀咕。
「所谓的电影就是娱乐。无法将现实和梦想世界区分开的家伙就不该做这一行。如果注意到自己的极限后,就早早地放弃,像普通人一样工作就好了。」
杰夫微笑着眯起眼睛。
「因为名为梦想的蜜汁格外的甜美啊。」
「我可无法理解那些浪费自己生命的家伙!」
对此我也表示赞同。杰夫随声附和。
「已经不用管那个男人了哦。因为他已经不是呲牙咧嘴的恶狼,而是可爱的小羊了。等他再过两三个小时苏醒过来之后,他应该会一面迷惑于自己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一面下意识地返回家里吧?」
晓弯下身体,半跪着从满是洞孔的燕尾服中捡起了阿尔。因为他的动作有点粗鲁,所以碎掉的头骨嘎嘎地晃动。当阿尔因为疼痛而发出“啾啾”的低声呻吟后,晓的手掌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啊啊……抱歉。」
“吱。”
我没事哦。如此鸣叫着,阿尔将腹部紧紧贴上晓的手掌。温暖的感觉和淡淡的血味让他放心了下来。
「等一下。」杰夫拉住了要回去的晓。
「你们就不考虑一下善后的问题吗?」
「善后?」
看到晓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后,杰夫挂着哎呀呀的表情发出叹息,将满是洞孔的布袋和燕尾服,以及已经没有子弹的手枪丢进了洞里面。
「那个大洞是怎么回事?」
「这个原本应该成为你的可爱的阿尔的坟墓哦。」
在用讽刺让晓暂时无语后,杰夫拿起滚落在草坪上的铲子,开始掩埋那个大洞。
当惨剧的证据彻底被黑土掩盖后,他丢下铲子拍了拍脏兮兮的双手。「这下就好了。」
在返回理查德家之前,他们首先将杰夫送回饭店。在晓开车的期间,阿尔就被放在助手席的杰夫的膝盖上。虽然杰夫表示过「我来开车吧」,但是听起来更像是在故意气人。所以驾驶席上的晓没有给予回答。
从郊外进入市中,顺着卡纳尔大道向北行驶的期间,车子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他们只能以步行般的速度前进。好像是通向联合车站的路上出现了堵车。如果是上班高峰也就罢了,可现在不过是刚刚天亮。这种时候堵车未免有些奇怪。难道说是在附近出了车祸吗?
晓在途中右拐,进入了斯通大道。这边好像还比较空荡,所以车子也行驶得很顺畅。
「街道整个都在微妙的骚动啊。……无论是行人还是车子看起来都很不平静。」
杰夫将手肘架在车窗上眺望着外面喃喃自语。在此期间,他们看到了杰夫和电视剧出演者们所住宿的饭店。晓将切诺基开进了饭店的停车场。在向跑来的门童表示「车子停在这里不会超过十五分钟」后,车子被引导到了停车场的边缘。
「这么说起来,还没有向你道谢啊。」
晓凝视着前方开口说道。将手搭在车门上的杰夫回过头来。
「谢谢你找到了阿尔。光靠我们是无法做到的。」
杰夫好像吃惊般地眨眨眼,微笑着表示「不客气。」
「……我还有些话想要和你说,可以打扰一下吗?」
杰夫不可思议地歪了歪脑袋。阿尔也觉得奇怪。刚才明明有得是说话机会,为什么非要到到达饭店的现在才提出来呢?
「我不在乎哦。因为接下来没有预定。」
「去房间吗……对了,在大厅也可以。」
杰夫首先下车,向趴在座位上的阿尔叮嘱了一句”等一会儿”之后,晓也离开了车子。虽然脑袋还在阵阵刺痛,阿尔还是强撑着飞到了仪表盘上。他眼看着两人并肩走进了饭店。
要特意下车去说的是什么事情呢?是不想让自己听到的内容吧?虽然很在意,可是因为不能离开车子,所以无法飞到他们身边窃听。阿尔心烦意乱地凝视着饭店入口。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因为天色还早,所以出入的客人也不多。在此期间,一辆看着眼熟的白色外景车进入了饭店的停车场。车身侧面的印刷显示出这是出租车辆。就在阿尔因为觉得有那个可能而仔细观察的时候,从饭店的出入口走出了好像是东洋人的集团。
所有人都看着眼熟。是电视剧《BLOOD GIRL真寻》的出演者和经纪人。他们中间的三谷注意到了切诺基。他停下脚步紧紧盯了一阵这边之后就跑了过来。窥探着车子里面的三谷,因为接触到阿尔的视线而吃惊地眨眨眼。
虽然一起工作过,也不止一次在私生活中去看过电影,但是以蝙蝠的外表见面这还是第一次。包含着亲近的意思,阿尔轻轻地“吱”了一声表示打招呼。
“怎么了?外景车马上就要开了。”
在三谷的背后,穿着防寒夹克的酒入探出了脑袋。
“啊,不好意思。因为我听说高冢先生向熟人借用了切诺基,所以想说是不是就是这个啊。虽然看起来很像,不过他本人不在里面哦。因为我担心凯因,所以想找他问一下……既然车子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