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诺没想着两人如此实诚,和裴征对视一眼,缓缓将铜板推了出去,“四弟拿着吧,我和三哥有其他的法子营生,而且,占了我家的锅,用的柴也不是白用的,你和你三哥可要去山里砍柴补上,至于做豆腐的事儿还是四弟妹做,我之后就不搭手了。”
她和裴征想做豆腐的话两人之前就做了,她专心守着白菜,想去山里逛逛,每日的事情多,做豆腐的话耽搁时间久,而且和裴俊他们一起,钱财方便始终不合适。
裴征也在边上帮着劝,“钱你们先拿着,分了家,家里差什么补齐了,你三嫂的话对,用的柴可是要还的,之后给你们把家里的钥匙,你和四弟妹做豆腐用灶房就是了。”裴征之前没想过这些事,听裴俊说得头头是道,才清楚,自己的四弟也不是个糊涂的,心里看得明白,手里有钱了,年后起屋子他寻思着这边的院子就送裴俊了,什么都比不过兄弟间的情分。
沈芸诺和裴征说什么都不肯收钱,“四弟收着,再不吃饭都凉了,今日第一天当我和三哥为你们庆祝,明天,咱还是各管各的饭,各忙各的。”明天赶集,她寻思着再买些肉回来,冬日多存点,明年夏天也有腊肉吃。
裴俊和周菊无可奈何地收了钱,“行,我卖四天豆腐,空一天出来去山里砍柴,水缸里的水也包在我身上了。”说着,裴俊收了钱,递了两个给小洛,“四叔给你买糖吃。”
小洛仰头,看沈芸诺点头后才笑着接过,声音清脆爽朗,“谢谢四叔。”上回,沈聪给了他二十个铜板,沈芸诺替他装在衣柜的盒子里,说盒子是他的,钥匙他也自己拿着,喜滋滋地把钱揣进兜里,学着裴老头招呼大家吃饭的模样,晃着筷子,“四叔,吃饭,吃饭。”
几人看得失笑,拿起筷子,这才开始动筷子吃饭。
走的时候,裴征拿了把钥匙给裴俊,叮嘱了两句,才送两人出了门,裴俊挣了钱,以后有了孩子,孩子的日子好过些,躺在床上,手顺着被子滑到沈芸诺腰肢上,低声道,“我拿钥匙给四弟的时候,看他低着头,想来觉得占了我们便宜,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家里的水不够了你直接和他说就是了。”
沈芸诺明白他的意思,往他怀里靠了靠,头枕着他胸膛,“我知道的,睡吧,明日赶集,下次赶集不知道封山了没。”
她身子软,气息喷在他胸口,热热的,抬头,往里边瞧了眼,小洛脸贴着墙,也不知睡着了没,心猿意马地叫了声,“小洛,睡了没?”
“爹叫我呢。”小洛猛的翻过身子,看沈芸诺挨着裴征,跟着往外边挪了挪,趴在沈芸诺手臂上,漆黑的夜看不见那双忽闪的大眼睛,“爹,什么事?”他不会数数,盒子里的铜板有好些个了,正想着怎么花呢。
裴征身子一僵,顿了顿,“没,就是问问,睡吧,明日四婶在咱家忙,你留在家里,我和你娘去镇上置办年货,给你买糖。”路上积雪多,抱着小洛速度慢,到了镇上,来来往往人拥堵得紧,人人提着篮子背着背篓,他担心挤着小洛了。
小洛嘴一撅,身子往上探了探,“我也要去。”
“路上人多,上回去你也被挤着了,明日人更多,听你爹的话,想吃什么,娘给你买。”换做平时沈芸诺也舍不得放他一个人在家,然而镇上的情形人山人海也不为过,不想他去被挤着了。
小洛靠着她,诺诺的应了声,听得出,情绪很失落,沈芸诺翻过身子,将他搂在怀里,“明天娘很快就回来了,给你做包子吃,还给你买瓜子花生和糖。”
家里过年,多少会买些小孩吃的零嘴,拜年家里来客了也有招待小孩子的,往年宋氏怎么做的她不知道,有条件了,她想给小洛过一个高高兴兴的年。
怀里一空,裴征不悦的蹙了蹙眉,手轻轻拉了拉沈芸诺的衣衫,“小洛,睡自己的,爹和娘说点事。”难得沈芸诺主动靠着他,不想去招惹了小洛,又笑又无奈。
小洛紧紧搂着沈芸诺,“不要。”闭上眼,困意来袭,也不和裴征说话了。
天不亮,就听着屋外传来动静,猛地下,沈芸诺睁开了眼,听着步子,不像是小偷才想起裴征给了裴俊家里的钥匙,果真,立即又传开脚步声,周菊压低了声音朝裴俊道,“拿了水桶就出来,我们先去村里把豆子磨了。”
她家里只有一个水桶,洗衣服水都不够,也是屋子小了,搁不下水缸,一个水桶的位子合适,不过用水十分不方便,昨晚忘记要过来拿桶了,轻手轻脚地站在门口,等裴俊挑着水桶出来,又小声地关上门,落了锁。
往回,临着裴家院子的门都是从屋里落的门闩,为了让裴俊和周菊方便才让他们从外边落的锁,脚步声远了,沈芸诺摇了摇身侧的裴征,“醒了没?四弟四弟妹是不是起的太早了?”
这个时候,路都看不清,别路上摔着了才是。
“不碍事的,四弟心里有数。”庄户人家的汉子都是走过夜路的,尤其缴税的那几天,县衙排着长长的对,去得晚了要等到晚上才能轮到自家,他们便是夜里挑着粮食去镇上,从半夜开始排队,县衙开门就轮着自家。
多少年了,村子里的人都是那般来的,翻过身子,窗外有稀疏的光,他闭上眼,准备再睡会,“再睡一会儿,天亮了起。”
被窝里暖和,正是好睡的时候,两人接着睡,再睁开眼的时候,灶房已经传来烧柴的声音,裴征看了眼怀里的沈芸诺,掀开被子,穿上衣衫出了门。
昨晚剩下四个馒头,裴征煮了,再煮了三个鸡蛋,问裴俊周菊吃过早饭没,两人连连点头,“吃过了,大哥弄自己的就是了。”为着今早起得早,周菊昨晚就把饭菜坐好了,半锅红薯,两人能吃三四日了,天冷,也不怕冻坏了。
裴俊生活,顺便帮裴征看着火,点豆腐的时候周菊心里紧张,好在出来的豆腐和昨天差别不大,到裴征出门,裴俊挑着一担子豆腐也准备出门了,他昨日往西边去的,今日准备再往里走。
沈芸诺又买了十多斤肉,照样拿草盖着,村子里人的想探寻也没法,倒是打听起裴俊担子里的东西来,棉布盖着,看着像是豆腐,又好像不是,沈芸诺大大方方承认,“是豆腐,以后村里谁家要买豆腐可以找我四弟妹,她和我四弟也准备卖豆腐了。”
众人哗然,不由得想起了韩家的豆腐,吃过的都说好吃,用豆子换,算下来不算吃亏,拉着沈芸诺问,“裴四和他媳妇也做豆腐了,能拿粮食换不,味道怎么样?”
沈芸诺笑笑,“大家去河边洗衣服也见着我四弟妹了,是个爱干净的,做的豆腐,自然也干净,味道嘛,肯定也不差。”兴水村的人不算富裕,可遇着好吃的也是舍得的,家里没钱,可多少有豆子,换豆腐,大家心里该是乐意的。
两相权衡,她觉着裴俊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光是村子里就能卖出不少。
下午,来裴家院子的人多了起来,人人手里提着针线篮子,却不做针线,拉着周菊一个劲的打听豆腐的事儿,早上做的两锅豆腐全被裴俊挑出去卖了,家里也没有,周菊不知所措的来找沈芸诺商量,“她们还在家里坐着,都是同村的,想现在换些豆腐,三嫂说说如何是好?”
沈芸诺往肉里加着调料,手不断的搅拌,裴征在边上洗猪肠,闻言,抬起头,“是好事,她们要是想换的话,和韩家一样的换法,你泡些豆子,一个时辰后就能做了。”
生意上门,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裴征搓着猪肠,脸上笑得明媚,“四弟妹快去吧。”
周菊本来还为难着,如今听裴征说完,又看沈芸诺一脸赞同,高兴地在原地打转,“也是,咱村里人照顾我和俊哥生意,怎么也要给她们个面子,好,我这就泡豆子去。”
沈芸诺担心其中有人心思不轨,叫住她,“四弟妹,你回屋和她们说,要换豆腐的话傍晚来,别说做豆腐的事儿。”村子里存着自己心思的不少,点豆腐的法子传开的话,豆腐就卖不起价了。
周菊知道其中利害,“我清楚的,三嫂,我先回家拿豆子。”周菊回来得快,好几人现在外边往屋子里看,沈芸诺在灶房做肉,周菊当然不会请她们进屋,“嫂子,我豆子泡着了,想换豆腐的话傍晚来,那会就有了,买也行,豆子换也行。”周菊抬手指着外边,撵人的意味甚重,刘花儿听到风声也回来了,朝着被人围着的周菊哼了声,看宋氏站在堂屋门口望,心里窝着火,“我说是咋了啊,分了家,大哥起了新屋子,三弟家也见天的吃肉,四弟和四弟妹也开始做豆腐卖了,可怜我和小栓爹,没本事,还要侍奉公婆,未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分了家,她管着粮仓的钥匙,每天拿点粮食出来,由着宋氏做饭,家里的日子竟比宋氏当家那会还难过,刚开始,宋氏以为刘花儿拿出来的是一顿吃的,骂刘花儿不知道节省,后来刘花儿才说是一天,家里五个大人一个小孩子,三顿哪够,为着这个,松手和刘花儿昨天吵了一天了。
今天,刘花儿还是由着自己的来,中午一顿饭,家里所有人吃了五分饱,此时听她说起侍奉公婆,宋氏也来气了,“未来的日子怎么过,当初谁厚脸皮的要我和老头子跟着你和小栓爹的,分了家,眼红别人日子过得好了就嫌弃我和你爹了是不是?等着,看小栓爹回来怎么收拾你。”
裴万去山里砍柴了,中午和刘花儿争辩了两句,让刘花儿等着,晚上,裴万回来,要刘花儿好看,亏她还以为刘花儿好拿捏,此时来看,裴老头说得对,巴结好老大老大媳妇,跟着住过去才是正经,裴万和刘花儿是靠不住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周菊看大家等着看热闹,也不参合,进屋关上了门,算着今天再做一锅豆腐卖不卖得完的事儿。
刘花儿如今手里管着钥匙,也不怕宋氏了,两人吵着吵着动起手来,去地里逛了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