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动静,里面的人就算是聋子也得给吓到。苏晚还没踏进大厅,里面的人已迎了出来,却是花莫言。
苏晚直截了当开口:“二哥,我要见爹。”
花莫言有些迟疑:“小妹,爹在内堂,有客……”
“我知道。”苏晚立刻打断他,“连玥在里面,和爹一起。”
“小妹……”花莫言惊疑不定。
“二哥,你告诉我,简寻曾是镜花楼的人,是不是真的?”
花莫言神情一变:“谁告诉你这些?”
“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
花莫言还未开口,一个威严的声音已从里面传来:“谁告诉你这些?!”
苏晚看向来人:“爹……”
“你从哪里听来的?”
花若水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冷峻,身后跟着出来的,是一身黑衣的连玥,和从来与他形影不离的韩锥。
看到他的一瞬,苏晚已忘了要回答花若水,满脑子都只剩下谭凤说过的话——
城主求花楼主,放过简寻……
花楼主来连城兴师问罪,城主当众下跪,整个连城都知道……
城主这一跪,断了连城后路,往后唯一的倚仗只有聚宝山庄,他却又为了你拒绝与秋池成亲……
分不清是心疼他如此不顾自尊,还是恼怒他什么都不告诉她,看着他依然淡漠的精致面容,想到很多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世界仿佛变成空茫,只看到一个他,站在离她很近,却几乎隔了天涯海角的地方。
花若水叹了口气:“见影,随我进来。”
等苏晚反应过来,人已坐在内堂。宾主四人,分居三角,韩锥立在连玥身后,花莫言却没有进来。
似乎是知道她开不了口,花若水又重复了方才的话:“简寻的事,是何人告诉你?”
苏晚垂下眼,摇摇头:“爹,你有没有话对我说?”
“此事我本不愿你知道,但既然瞒不住,不如让你自己决定。”
“简寻真的是镜花楼的人?”
“是,但是从前。”最后两个字,被花若水刻意加重语气,“他在十三年前就已离开镜花楼,而后我便再没过问过他的事。”
简寻说过,入连城前是栖霞谷的人,这么说,是离开镜花楼后才去的栖霞谷。
“他为什么会离开镜花楼?”
“对于此事……我不便多说,但当年,确是镜花楼对不起他。”
“这么说,他杀大哥……是真的?”
怪不得司徒秀三缄其口躲避她,怪不得花莫言在见到简寻与她在一起时显得如此惊愕,怪不得在栖霞谷初次见老爹,他会问她,简寻对她可好。
因为他们都早已知道,简寻就是杀害大哥的人。
原来到了最后,只有她最天真。
花若水沉吟不语。
苏晚忽然笑了笑:“爹,如果没有人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就打算永远瞒着我?”
花若水微微皱眉:“见影……”
苏晚慢慢起身:“花莫问是我大哥,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无论凶手是谁,我都不希望被瞒着,更不需要别人替我做决定!”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转过头,直直看向连玥。
连玥端坐未动,唇色却开始发白。
花若水也站起来:“见影!”
“爹!”苏晚蓦地回头,“别说我和简寻没有什么,就算我真喜欢他,做出这样的事,我也决不会原谅!”
说罢,径自走向门口。
花若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去哪里?”
苏晚默然片刻,缓缓开口:“我要去……亲口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嗳,某丫头,俺这都给小言那么多侧面出场机会了,就表生俺气了,乖乖的好吧?O(∩_∩)O么么~~
烛光晚餐
“见影……”连玥的声音终于响起,却只说了两个字。
苏晚当没听见,脚下连顿都没有顿。
刚走到花厅,就有人追了出来。
“花谷主。”
对连玥总是会忍不住任性,但对其他人,苏晚还是做不到冷眼相对。
但口气依然无法平和:“韩大哥有事?”
“花谷主不该责怪城主。”
苏晚低声冷笑:“韩大哥是连城右使,帮着连玥说话也是应该。”
韩锥似在叹息,头一次没有连姓带头衔称呼她:“有些事,你并不知情。”
“我也没兴趣知道,谢谢。”苏晚转身就走。
但眼前人影一闪,韩锥已挡在面前。
“城主一直不肯将真相告诉你,只因不愿伤你。”
“这话什么意思?”
“你与简寻刚离开连城,花楼主便来了。那时候,城主就知道花楼主怀疑简寻便是杀人夺宝的凶手,但他宁愿让连城背负罪名,也不愿杀简寻而令你伤心。所以,他求花楼主放过简寻,力承一切……”
“我不想听。”
“城主性情骄傲,除老城主外,从未跪过人。但为了此事,却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对花楼主下跪……”
“我不想听!”
虽用力捂住耳朵,韩锥的话还是一字不漏传入耳中。
从来不问她的意思,就这样独断而固执,这算什么……
让连城所有人认为自己的城主不分是非,枉顾黑白,这算什么……
她不顾一切将他让给别人,他却做出这样傻的事,这又算什么……
“为了此事,连城中人已开始离心,虽然城主强将一切压下,但连城之危一日不解,生变是迟早的事。”
“韩大哥希望我做什么?”
“简寻之事,你需妥善解决。”
“这个我知道,如果他真是凶手,我决不姑息。”
决然的话说出口,心,却在隐隐作痛。
镜花楼驻地和简寻住的地方并不远。
就算走得决绝,但真到了曾经住过的小院外,脚步又开始迟疑。
很多熟悉的画面不停出现在脑海中,分外鲜明。
他为她洗手烹羹,他与她携手上栖霞山,他在她噩梦时,整夜不睡陪在她身边。
他没日没夜研究名单,细心替她铺路,再助她一步步登上谷主的位子。
他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温暖的怀抱和坚实的肩膀。明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个影子,却从来不逼迫追问,只是默默站在她身边,给她最宽容温柔的笑。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这样的他,会是心狠手辣杀害大哥又嫁祸连城的罪魁祸首么……
无论如何,都要亲口问他。
小院幽静无声,偶尔一声虫鸣,都显得刺耳响亮。
刚跨入大厅,青衣白发的身影已从屏后快步转出来,眉眼含笑,连声音都带着笑意:“见影,怎地突然来了?”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我……正好有空,就来看看你。”
“怎会有空?”简寻看看天色,“今日未时要查农户收成,恐怕再过会儿刘管事便会来兴师问罪了。”
“啊,我忘了……”苏晚笑得有些心不在焉,“简大哥,你曾答应陪我去查杀害大哥的凶手,如今……可还算数?”
简寻怔了怔:“……自然算数。”
“什么时候动身?”
“待你熟悉些谷中事务,再走不迟。”
“嗯……”
一个字说完,又陷入沉默。
“见影有心事?” 简寻若有所思,随即拉过她,轻轻按坐在椅子上,“坐下说。”
苏晚原想直接问他,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我今天去见花二哥……”
简寻挑挑眉,神情再正常不过:“哦?”
“我看到他的剑。”
“嗯。”
“你知不知道花二哥用的是什么剑?”
简寻没有回答。
苏晚抬眼看他,想从他的表情里发现一丝变化,却未注意到自己的目光有多专注。
简寻的消息网有多庞大,恐怕他自己也无法估量,凉山派虽灭门多年,若真要查,作为镇派之宝的雪意剑的下落未必查不出来。但如果他本就是镜花楼的人,心虚之下,一定会说不知道。
不料简寻只是略一思索,便道:“花莫言用的,可是雪意剑?”
如此坦然,反令苏晚意外。
“是……”
简寻忽然笑了:“无怪你如此魂不守舍。雪意剑刃薄无脊,但剑身却极长,按你说的,花莫问的伤口长度,不可能是雪意剑造成,你大可不必多虑。”
苏晚连忙接口:“那会是什么?”
“极薄的匕首,或是短刀。”
“你都没有见过花大哥的伤口,怎敢这么肯定?”
“有些事,未必要亲眼见过才知道。你若常在江湖上行走,时间久了,自然会明白其中缘故。”
“这么说,云锦姐姐的碧落剑也可以排除了?”
简寻微微一笑:“是。”
看着他淡然自若的笑,苏晚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指,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简寻……是不是无论我问什么,你都不会骗我?”
“是。”他轻轻吐了口气,凤眼微弯,明明是哄孩子的口吻,却让人觉得无比真挚,“我既允诺了你,自然不会反悔。”
苏晚只觉得鼻尖一阵酸涩,看着他许久,忽然也笑了:
“今天留我吃晚饭,好不好?”
“好。”
简寻难得下厨,这一次又破例。
两个人的晚餐,丰盛得如同宴席。
待菜全部上齐,两人一起落座,天已全黑下来。
尽管“烛光晚餐”听起来浪漫又温馨,但苏晚一向不喜欢点着蜡烛吃饭,所以厅里高高低低一直点着数十根蜡烛,将整个屋子照得如同白昼。
苏晚刚举筷,就听简寻道:“自你做了谷主,还是第一次同桌用饭。”
“嗯……做谷主不容易,难为你做了十年。”
“其实刘管事是个很能干的人,看着不近人情,却是最好说话的。”
“咦,我怎么不觉得?难到他重男轻女故意刁难我?”
“怎会,”简寻失笑,夹了笋丝放她碗中,“你毕竟是初任谷主,谷中事务也不可完全不熟悉。怕是你太喜欢偷懒,让刘管事不满了。”
苏晚脸上一热:“呃……有吗?”
简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