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人
猛地蹦出个人来确实骇得她一跳,却只消半秒她就静了心思。她这张面孔她那点家底,跟着赶着都没人愿意搭理的,莫说是劫财劫色了。
“王明修你少装神弄鬼的了,老娘不怕你。”她瞥了瞥那面上还特意裹了条巾子的桃面男,饶了个身淡定接着赶路。
“我说白桃花,你他妈是个女的吗?”王明修顿了顿一把扯了脸上的巾子,恨恨上前拽住她。他昨晚因为那二两银子还被王大贵揍了一顿,那老家伙愣是一宿都没让他进门。今早他正打算来找她的麻烦,她倒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你见过我这样的女的吗?”她懒得与他理论,干脆扯了额头上的头巾,拳头大的胎记赫然跃入眼帘。
王明修为了不让她走拽得极紧,她把头巾一扯,丑陋的胎记就猛地出现在他眼前。王明修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心,连忙一把松开跳到一米开外。
“王少爷,我劝你没事还是少惹我。”她咧了个极灿的笑意,拍拍袖口扭身走了。出门碰到这个难缠的主,一天都得倒霉了。
“哼,大爷我不打女的,但迟早得让你好看!”这回眸一笑,美人自是赏心悦目,偏偏在白桃花脸上那叫个面目扭曲。王明修强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扔下一句狠话灰溜溜的闪人了。
老天呀,信女并非想要吓走王家三郎,罪过罪过。
送走王明修这个冤大头,白桃花觉得鸟语花香,惠风和畅。哼着小神曲,一路直奔市集好不自在。
桃花村离县城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她来到城门口天色就已大亮,赶牛骑马走街串巷的,形形□□络绎不绝。莲安城仅仅只是小城,街上多为着棉麻的市井百姓,绫罗尚是少见的,绸缎更为稀贵。就秀才爹那点家当,节衣缩食攒件棉衣都是极难的,她身上这件麻衣还是补了又补,改了又改的。
惆怅片刻,她踏脚穿到最热闹的集市。那二两银子她没敢全拿,看秀才爹眼底闪的精光,她暗地留了一块碎银。这一两银子她哪敢真如秀才爹说的去买女儿家的东西,先甭说那些胭脂水粉得花多少银子,就她这张面孔抹成唱戏的倒更吓人了。再说就她家米缸的几碗米,还不够喂茅屋里的老鼠。
她拉了拉那块不自在的头巾,转身向米铺子去了。花了八十个铜板称了十来斤的大米,应该够她爷俩撑个十天半月的。麻利提起十来斤大米,将找回的铜板好生藏着篮子里。虽看着挺多,但屋里空荡荡啥都没有这点钱真不够解渴的。
又在集市上晃悠了几趟,肉,时令蔬菜,布匹……样样都是缺的。唉,来到集市她惆怅叹息差点没把心肝吐出来。遇到个坑闺女的秀才爹,她真是有够操心的。目光终于从肉摊子上收回来,她找到一个摆地摊卖种子的老汉,坑蒙拐骗花五文钱买了三样种子。一包辣椒籽,一包青菜籽再加一包‘赠品’向日葵。
虽说还有九百来个铜板,但花钱的路子太多。何况她要创业还得有一笔不小的启动资金,如此一想,她仅仅再花了零余的十五个铜板买了一斤多的砂糖就打算打道回府。(注,一两银子等于1000个铜板)
“走过路过的,瞧一瞧看一看。”
一阵紧锣密鼓在街尾敲响,闻声过去的人群里里外外围了两三圈。
她掂量着左提右抱的斤两,这小身子骨完全不复她前身的威风,一步三喘也不知得什么时候才回得去。她挪着步子,索性扒开人群也去凑一回热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原以为是小贩在搞什么促销活动,在前世,满大街搞促销的争相拿着高音喇叭嘶吼,更有甚者大打出手也不在少数。然而,眼前这个敲锣打鼓的尖嘴商贩卖的却不是寻常的东西。
是人。
少年衣衫褴褛瑟瑟裹着粗麻衣,遍身都是鞭打的血痕她看得触目惊心。古代当街贩奴的不在少数,扬城那样的大都市王孙贵族随意售卖奴隶彰显自己的地位,莲安城虽小,但土豪乡绅也不在少数,家里仆从多则上百少者也有数十。
围观人群渐多,偏偏任那尖嘴商贩磨破嘴皮也没人开口出价的。
那少年,是个瞎子。
少年身形单薄,结满血垢的黑发耷在苍白的面颊上。相比满身血痕,少年双眼缠着粗麻布,丝缕血渍隐隐约约更为骇人。这也就不奇怪为何没人愿意出价了,毕竟莲安城富庶官人大多种田为生,这季节买仆从多是为了春耕,这瞎子带回去不过是多了张吃饭的嘴,播种耕田什么都做不了。
“各位大爷行行好,这小子模样生的周正,一两银子绝对划得来。”尖嘴商贩赔笑一把捏住少年下颚迫使对方抬头露出惨白的脸颊,这小子好好的一张脸,他还想借此大赚一笔。偏偏一早起来,这小子眼睛竟这幅模样。这哪是捡了个宝,分明摊了个麻烦。
她瞥了一眼篮子里的铜板,左抱右提挤着人群打算出城赶路。眼前这小子固然可怜,可她与秀才爹都快揭不开锅了,她现在哪有闲钱搞慈善。
“滑头孙,你这货色拉去喂狗老子还嫌咯牙!”旁众里一大腹便便的乡绅粗着嗓子哂笑道。
“是啊,这瞎子还要我给供吃供喝,我养条狗还能看家,这瞎子倒是个麻烦!”
“就是,叫我说随便找一地让其自生自灭,留一天还多要你一口饭吃。”
……
纷纷两两嘲讽不堪入耳,她硬生生的住了步子。不过身上挂了两匹劣质的绸缎,这幅狗眼看人低的语态实在令她不喜。她一把抓起篮子不客气的再次挤进人群,在众人面前华丽丽的把竹篮子往地上一倒,吐了两个字,“我买。”
盯着满地的铜板,半响,围观者鸦雀无声。
“你这货色不错可不足大家有目共睹,我给你九百个铜板,你应是不应?”她冷冷盯着那尖嘴商贩,说是商量可语气却不容置疑。
“应,应,这小子姑娘领回去罢。”良久,尖嘴商贩才缓过神来。忙嬉皮笑脸的把少年一把推给她,难得还有人愿意出九百个铜板,这个烫手山芋总算是出手了。
旁众稀奇看着她,不是城里的官家小姐,怎地出手这么豪爽买个无用之人。
“跟我走吧。”她扶过少年,眼角心疼瞥了眼满地的铜板。冲动是魔鬼,这句话果真是真谛。
那天,烟花三月,草长莺飞,莲安城的一件趣闻。头巾姑娘左抱右提,身后跟着个扯着衣角衣衫褴褛的少年。两人走走停停,一路游街般蜗行半个时辰才走出城门。
一两银子,十来斤大米,一斤多砂糖,三包种子加上一个瞎眼少年。她这是败家呢败家呢还是败家呢?秀才爹对她买个人回去不知会作何感想。秀才爹后来是这么说的,坑她爹的白桃花。
出了城,晃晃悠悠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实在累得有气无力,寻了处树荫放了篮子坐下。少年一路安安静静,她叫站就站她说停就停,还真是个老老实实的忠犬。
“你叫什么名字?”她用手扇着风,盯着苍白面色的少年。
“……”。
“你有家人吗?”少年不答,她不死心接着问。
“……”。
“你不会是哑巴吧?”她心里咯噔一回,从来没有买过人,没经验不晓得验货,这小子不会除了瞎还是个哑巴吧?现在回去退货,那尖嘴商贩不知还在不在。
大槐树茂密着叶子,星点嫩黄碎花娇美如辰。细密绿油的尖草长满了路旁的田垄,飞燕忽高忽低翩闪而过。她也一时没了话语,退货不是带回家又哑又瞎可是个大麻烦,养个秀才爹就够头疼的了,偏偏又多张吃饭的嘴。
“雪色。”良久,少年清朗的嗓音如白花繁盛。
“呵呵,好名字。”她愣了半响,不客气干笑两声。雪色?叫个狗蛋,来福的还显得正常些。雪色,少年蓬头垢面,怪别扭的。倒是对方嗓音清越,雪色不辱其名。
少年马上会意对方半带的嘲弄之意,蹙着眉头别过脸再也不肯说话。她也不在意,好歹不是哑巴,声音也怪好听的。等到她摆摊的时候,让少年在旁边给她吆喝两声指不定还能引些桃花。
她美滋滋的想着,这九百个铜板得从这小子身上赚回来才是,商人哪能做赔本的生意。挎起竹篮,提起米袋,白桃花难得干劲十足的往回走。
虽说快了步子,但到底还得顾着瞎眼的少年。半个时辰的脚程,他们愣是走了一个时辰。但好歹是赶上晌午午饭的时候,她不下厨,秀才爹的手艺还不得掀了灶屋。
“阿爹,我回来了。”老远看到秀才爹盯着村口张望,她挥了挥篮子招呼秀才爹帮忙提米袋子。
白秀才看到闺女提了东西回来,屁颠屁颠跑过来殷勤帮忙拿篮子提袋子,早上就咬了俩闺女热的饭团子,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一步,后边跟一步;他再一步,后边再跟一步。
“桃花呀,这小子谁呀?”秀才爹警惕瞪了少年一眼,小声向着闺女使眼色。
“哦,我花九百个铜板买的。”她瞥了少年一眼,淡淡应了一句。
秀才爹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一眼干瞪着扯着自家闺女衣角的少年。九百个铜板?买了个瞎子?自家闺女就这么急着物色出嫁对象,昨儿才被退了亲今天就从街上买了个男人回来。只是,买男人也得买个有鼻子有眼的,这么个瞎子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忠犬买回家了,秀才爹默默叹息,坑她爹啊!!
☆、垦荒
“咳咳,桃花呀,阿爹知道你昨儿被退亲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可咱也用不着急着买个男人……”秀才爹颤巍巍的拉过闺女,语重心长开导道。
白桃花抹了一把脑门的虚汗,秀才爹未免想太多,敢情还以为她是急着要男人了。咳咳,虽然求嫁乃是她日程的重中之重,但找男人那是慢工出细活,急不得的。
“阿爹,我只是瞧这小子生的可怜,才将他买回来的。”她挤了个笑意,勉强淡定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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