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货郎变了脸色,夹杂着懊悔和无奈,长长叹了一口气,羞恼到:“一切都是定数,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女娃子,这个货郎鼓也是我师父的遗物,道行也不欠。也算是有缘,既然我毁了你的玉坠,现在将鼓送给你罢了,一来作赔,二来也给魅眼得个容身处,这样它没有寄身在你的肉身上,自然对你的精血吸耗的损害小些,至于将来,一切终有命数,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说罢恋恋不舍得又看了暮手中的货郎鼓一眼,黯然转身准备离开天井院子。
暮有点手足无措,便打算强撑着起身,却被姑婆用手按住,宽慰得拍了拍肩膀。还未等姑婆开口说话,洛晓一个箭步冲上去拉着货郎的袖子,将他拉到院子外的门边,小声说到:“大叔,哼,如果你想走,那也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凭借着这个找到我们的呢?”说罢,慢吞吞得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百思不得其解得放在货郎面前。
、魅眼传说之冬日的萤火虫
洛晓摊开手掌,掌心中赫然出现一个银质的发夹,上面纂着细细的曼纹,雅致,端庄,小巧却不失特色。货郎嘿嘿一笑,从袖口中拿出一个手掌大的罗盘,接过洛晓的发夹按在没有指针的盘面上装入,突然那发夹滴溜溜逆时针转了几圈,骤然在正北坎子方位停了下来。洛晓探头一看,那发夹的尖端直直指着暮的身影,伸手推着将罗盘换了几个方向,若干圈转下来,那发夹始终对着暮的方位,他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不仅仅是个发夹,是罗盘的指针,可为什么它会跟着小暮呢?”
货郎哈哈大笑道:“年轻人,我故意将这特制的指针放入你挑选的小物件里,那是你和这女孩子待久了,身上自然多少带有那魅眼的隐隐邪气,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我非一般人,早看出绕在你肩头的一丝氲氤,只要你挑了它做礼物,这个有智慧的玄空盘,通过内盘和指针遥相指引,它自然能找到这“发夹”被你带到哪里,不信你看,”货郎按了暗格,那发夹状的指针弹起,他将它摘下,隔着门对着暮的方位,轻轻放在台阶上,用袖子拂了拂罗盘盘面,嘴里默默念了些词,瞬间内盘中的二十四方位壬子癸、丑艮寅、甲卯乙、辰巽巳、丙午丁等字格,如走马灯般轮番亮起,最终只剩壬子癸一个山位的字亮着,刚好与指针所在台阶的正北坎子方位重合。
洛晓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心里愤愤然得很,心想我就只想在这货郎摊上找个小物件,送给小暮当礼物,一不小心就被这货郎下了套,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所以这货郎几次想离开,都被洛晓扯着袖子,不是被纠缠着问东问西,就是被洛晓给夺走了罗盘,在姑婆屋门口两个人扯来扯去,一个是巴不得急匆匆离开,一个是死活找茬气呼呼不放。
暮被门口的动静惊动了,她回头看了看姑婆,苍老的身影正在灶间着手炖补元气薏米粥,便扶住胸口蹒跚下了榻,将收了魅眼的货郎鼓捏在手中,踉跄几步,走向了虚掩的门口,透着门缝看见了洛晓和货郎正在争夺的罗盘,心中一惊,便不假思索得推开了门。
随着一声吱呀声,门不经意间被打开,货郎和洛晓转头看,微戚的寒风中,暮显瘦单薄的身子出现在视线中,苍白的脸颊依旧泛着那种不健康的透明色,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悯,倔强的嘴唇紧紧抿起,那充满疑惑的眼神,如一汪清水波光流动,仿佛能看到人心所思,让人不敢直视,唯恐对视时间久了会被摄取了心神,却又禁不住多看几眼,货郎心中暗叹,这女娃子果然长得秀美灵动,只是被邪物寄身久了,元神多少有些涣散,这把身子骨不知道还能撑得几个春秋。
暮盯着货郎看了一会,缓缓开口到:“大叔,你的罗盘,是谁给你的?”货郎眯了眯眼,不置缘由。暮继续到:“洛晓,你把这个罗盘,翻过来看它的底盘。”洛晓一把夺过罗盘翻过来看,赫然在底盘上雕着一个奇特的花纹,如符号,如纹身,奇特的图腾样让人心生异样,寒栗四起。洛晓默默注视这个花纹,想起陈峰家婴尸被毁之时所见的那个花纹一模一样,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暮抬头问到:“金纹鬼使有没有托你带话给我?”货郎一愣,心想是瞒不下去了,嗤之以鼻到:“这个罗盘的确是他送给我的,虽然他觉得我此行并非有所收获,”突然有些窘迫,觉得这鬼使果然料事如神啊,便愤然从洛晓手里夺回罗盘纳入褂中,傲然不服气得拂袖就走。刚走了三步,又踯躅了一下,回头看了暮一眼,叹了口气,提速离开了此地。风中幽幽传来一句话,“鬼使说,离七月七的黄泉路快了,丫头你好自为之啊”
暮面不改色,习惯性得裹了裹紧小袄,坦然地垂下了眼帘。片刻后,她依然微笑对洛晓说到:“你还不回家吗?你妈又要拿着扫把从村头找到村尾了”。然后略显蹒跚得径自走进姑婆屋,仍是将门虚掩着,也没说让洛晓进去,或是让洛晓回去。结果他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心想也的确出来好久了,估计阿庆嫂的大扫把已经准备好要伺候他了,心一横便回去了。听着洛晓远去的脚步声,躲在虚掩门后的暮卸下笑颜,抬头流露满眼愁绪,眼神触及到刚从灶间端着薏米粥的姑婆,满脸沧桑的神情下,说不尽的担忧和心痛。
是夜子时,暮被姑婆唤醒,懵懂中穿好衣服,还被姑婆特意嘱咐带上货郎鼓,心存不解得相互扶持从姑婆屋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绕过屋后的菜园子,到了一处小山丘。姑婆说到:“差不多是这里了”,便取下自己肩上的披肩裹布,将它铺在地上,和暮依偎坐下,她微笑到:“先看着,记得等下照我说的做。”暮点点头,看着姑婆正襟危坐,盘腿打坐不觉一愣。
天色还是很暗,靡靡咒念从姑婆口中洋洋洒洒得念出,暮侧耳仔细听辨,发觉并不是自己学过的任何一种,正想着,发觉困在货郎鼓中的魅眼变得突然烦躁不安,突然一股劲道挣脱开暮的手,那鼓面上瞬间睁开一只火红色的血眼,如火球般在半空中飞跃,看似漫无目的却又似乎是踏着四方的罡位,凡所到之处山丘土壤尽被翻起,顿时如机关枪扫过一般,一道道土被激起扫向空中。
暮颇为震撼,却不知道姑婆为什么要用咒逼得魅眼如此作为,又猛觉得手上有点痒,借着魅眼的光亮仔细一看居然是大如米粒般的小虫子,从土壤中被唤醒纷纷爬上她的身子,爬到一半却都不动了,似乎入定死了一般。再半柱香的工夫,那些小虫子却又慢慢变化着,结成了一个个小蛹,大部分都待在被翻出来的土壤上,悄无声息,数以万计之多。悉知,天地万物均有其自然生长规律,这些小幼虫原本在土壤深处捱着过寒冬,直到春暖花开之时,便开始寻觅泥土、沙粒和小石子等筑个土洞,躲在里面化蛹,以待酷夏来临之时便破蛹而出。但它们怎么也没想到,却被魅眼用自身的法力逼得在寒冬激出了土壤的睡床,并在姑婆的安宁咒催眠下迅速结蛹,顷刻间便破蛹而出,晶莹的小翅膀一展,那万数之多的小虫便漫舞于天际,如无数个小灯笼点点灿烂纷繁,散发出柔和的冷光,将整个山丘上空的黑暗天空点缀得入星空一般,漫天飞舞极其壮观。
“萤火虫”,看着这些小虫子,暮带着惊讶,轻轻呼唤到。在寒冬的深夜,着实也是有机缘有能力之人,才可以有契机见证这一夏虫冬现的奇迹,在这如梦如幻的境界里,暮有点迷离和茫然了。这时姑婆的声音传了过来,“小暮,趁现在,闭目屏气,默念吸纳心经,魅眼挣脱玉坠时伤了你的心脉,你是极阴之体,只能靠这个方法补给了。”暮并没有听懂姑婆要她做的和这些小虫子有什么关系,只是听话得闭眼屏息默念心法,慢慢觉得仿佛天空中下起细微得小雨,那点点暖意透过全身的毛细管渗入全身经络,那股暖意慢慢聚集在胸口,压抑了从下午到现在的阵阵隐痛,不一会便通畅舒然,说不出的愉悦。
一炷香的工夫,暮慢慢睁开眼,不由得慢慢泪眼朦胧,心中一股悲恸上涌,刚才那漫天萤火虫飞舞的情景不见了,身边到处是萤火虫黑压压的虫尸,暮感到暖意的微雨落在肌肤上,其实是这些小虫牺牲了自我,任由汲取了精华后便迅速死去。积压的浓郁死亡气息激得魅眼贪欲大开,如觅食的野兽按捺难忍,血眼一睁将那成堆的虫尸扫起,如贯起两道黑滚滚的黑龙翻滚在空中,将那尸气尽吸纳入货郎鼓。
暮觉得呼吸难耐急促,实在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为了治疗自己的内伤尽然让姑婆一而再地开了杀戒,这数以万计的小性命为之牺牲,虽知实属无奈,却仍然心痛难忍,眼看着魅眼肆虐吞食着尸气,又担心它难以自控,会召唤回千年的残忍魔性,正在手足无措拼命想着用什么咒能让它停下来之时,只听得身后咚的一声,转身一看姑婆因为昨日与货郎斗法,加之在这里为了帮暮疗伤,布了阵动了并施了法,结果年事已高的她不堪体力透支,眼看暮护住了心脉,疗好了内伤,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便终于卸了心脉晕了过去。
姑婆一昏到,那阵法便骤然失了效,无所顾忌的魅眼在吸食了过度尸气之后,那血色之眼突然变得绛红,透着那股浓浓的邪意,仿佛在预示暮一旦挣脱出来,便无人可收服它。就在它魔性探头,暮焦虑得望着姑婆又无能为力之时,一道金光划破黑色苍穹,将那封着魅眼的货郎鼓“啪”的打落,那虫尸中残余的尸气徐徐冉起朝着一个方向徐徐飘去,连同那魅眼自身已吸入尸气也被抽离出去,鼓身上的眼睛的血色渐渐黯淡,带着一丝愤愤,慢慢不由得变得如星星之火涣散起来。
那尸气所飘向归结之处有一个挺拔瘦削的身型,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摸样,只是在夜色中那人脸上似乎有金色字纹在隐约闪烁,他手中拿着一个瓶子,那尸气正在源源不断钻进去。看到这一幕,暮不由得手扶着倒地的姑婆,心中大惊到:“糟了,搜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