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穿墙也不会变化,修出来的身体还和人体一样,怕冷又怕疼。”江亦闲有些嫌弃,“唯一的优点就是作为鬼童,只要我的核还在,就不会被杀死。”
“核?”
江亦闲点点头,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好趴得更舒服一点:“就是那颗珠子。”
苏晨起身去倒了两杯水,低了杯给他:“你上次突然消失是怎么回事?食寿的事为什么那么突兀的结束了。”
江亦闲接过水杯,喝了口润润嗓子,道:“你当时晕睡过去了。然后有东西附上了你的身。他是食寿修成的妖,姚欣云应该就是他上个躯壳。说起来它确实挺喜欢你,冒着风险附上你的身体,想要你做他的新躯壳。”
苏晨想到那毛茸茸的玩意,恶寒了一下。
“后来呢?”
“我虽然和活人无异,但是我的身体是我修出来的,是死物。无论妖鬼,都不能附在死物上,死物上没有生气,他们没办法操控。食寿对我没用,但是我也没办法把他从你身体里揪出来。索性就把我的核给你吞了。核被你吸收后,你的身体就和我一样了,他呆不住,就出来了。”
苏晨猛地坐直了身体,好一会才消化掉这段话,说:“你没了核,不会出事么?”
“会消失。”江亦闲轻描淡写的说,“不过能杀了他也算值得了。我在我还没消失前释放了我这么多年修来的术力,杀了他。”
“我本来以为我会就此灰飞烟灭。也许是因为我的核被你吸收了,消失前,我有一丝魂魄碎片附在了你身上。前段时间我一直在你体内休养着,直到现在才有能力现出身来。”江亦闲有些感慨,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浑身镀上了一层微光。
苏晨定定看着他,道:“你总是为了别人这么拼命么?”
江亦闲脸上有了些笑意:“我死里逃生好几次,当年要不是那个道长送我珠子,我早就灰飞烟灭。后来要不是师傅把我捡回去,我现在还在那天桥上晃荡。我娘常说,人活一世,总要心存善念,见死不救这事儿我可做不出来。”
“再说,我死过好几次,也不在乎再多死一次。你们活着的人,还有大好的光阴等着你们去珍惜呢。”
苏晨本来有些感动,这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幅口气,真像刚打北郊墓地里的爬上来。”
“别拿我跟那些烂的骨头都没了的老鬼比。我还是很享受人生的。”江亦闲撇撇嘴,“我猜当时给吴琼食寿的也是附你身的那只妖,他借吴琼的手,获取寿命。只有瓶子里那只食寿身上的寿命转到了吴琼身上,那只食寿在人体内寄生的时候分裂出的食寿吞噬完寿命,就回到了那只食寿妖身边。他做的本来天衣无缝,要是他不附上你的身体,没人能发现他。吴琼死了,姚欣云死了,司机疯了,天衣无缝。”
“只能说,你的魅力太大了。”江亦闲总结道。
苏晨懒得听他贫嘴:“不早了,我去做饭。”
“我要吃糖醋排骨。”江亦闲在沙发上的发了个滚,凑到他面前。
“没排骨了。”
“你说谎,早晨我才看到冰箱里有排骨。”
苏晨站起来,走到冰箱门口,拉开门,提出里面的排骨,冲江亦闲微微一笑。江亦闲心里一阵不妙,从沙发上跳下来,冲过去要抢救自己的排骨。
“哗啦——”苏晨顺手把排骨倒进了垃圾桶。
“现在没了。今儿吃麻婆豆腐,油淋茄子。”苏晨伸了个懒腰,走进厨房。唇角微微勾起来,笑得狡猾而温柔。
江亦闲站在垃圾桶前面,苦大仇深的盯着垃圾桶,好久,才惨叫一声:“苏晨,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颜如玉(一)
“小昕呢?”小楼去买啤酒的江亦闲把啤酒搁在桌上,左右看了一圈。
苏晨和钱安坐在沙发上聊天。钱安倒是挺对苏晨胃口,脾气有些冲,但是说话做事挺有分寸。闻言苏晨伸手指指厨房:“在里头忙活呢。”
江亦闲脸抽搐了一下:“我跟她大小一块长大,从来不知道她会做饭。”
“昕昕刚学的,她说她在学校看了好久菜谱,今天难得有机会,一定要实战演练一下。”钱安摊手道。
“她?她从来纸上谈兵天下无敌,一到动手的时候就眼高手低。”江亦闲对自己这师妹还不了解。
钱安皱起眉头,有些不满:“有你这么损自己师妹的么?”
“你这么宠她以后有你受的。”江亦闲撇撇嘴。
“你这算是用自己的血泪教训来告诫我么?”钱安不甘示弱。
苏晨靠着沙发,笑着看他俩斗嘴。
这几天宋昕学校运动会,她终于抽出时间来看江亦闲。过来的时候和钱安买了不少菜过来,跟苏晨说今晚她来做饭,遣了江亦闲下去买酒,就钻进厨房忙活。苏晨乐得清闲,也不拦她。
七点多宋昕从厨房里钻出来,扎了个马尾,清清爽爽,脸上沾了点油烟,钱安忙上去给她擦掉。
“开饭啦。”她指挥钱安和江亦闲去端菜,苏晨到柜子里取了几副碗筷摆好。
看起来倒是挺不错,五个菜一个汤,色香俱全,应该味道也不差。
三个男人喝酒,宋昕喝橙汁。菜做的也还行,起码没到不能入口的地步。
“苏晨,你比我大,我叫你声苏哥,我师兄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了。”宋昕端起橙汁敬他。
江亦闲的核让苏晨吞了,他现在才刚刚又重新凝出身体,不能离开苏晨太久。说起来蹭在苏晨这住也是无奈之举。
“小昕。”苏晨也跟着江亦闲这么叫她,“你太客气了,江亦闲也是我朋友,还救过我,说起来还算是我欠他的。”
“行了你俩,还真相敬如宾呢。”江亦闲打断两人的话,白了宋昕一眼,“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别老叫小安子给你操心。”
宋昕皱起小巧的鼻子:“钱安他乐意为我操心。是吧钱安?”
钱安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是是是,快吃饭,乖。”
吃完饭宋昕和钱安就先离开了。收拾好桌椅碗筷,苏晨拉上窗帘,看到矮几上多了本旧书。他随手拿起来翻翻,看到书居然还是线装繁体竖排版面,书页发黄,没有封面,好像是本诗词集。
他和江亦闲都不是看这种书的人,应该是宋昕落下的。
他把书拿进自己房里,放进抽屉。打算回头见着宋昕再还给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把书放进去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再凝神细听,又什么都没听到。
雨水顺着屋檐簌簌的落下来。
这是一间旧式的瓦房,白墙黑瓦,木格窗子镂空雕花,糊了一层白纸。屋檐伸出来一段,正好让苏晨避雨。
雨下得很大,水珠在地上噼里啪啦的砸出来一个又一个泥坑。
苏晨就站在窗户旁边。窗户上的窗纸破了个小洞,他有些好奇的顺着小洞看进去。
房间里有张矮榻,正对着窗户。矮榻上坐了个着红衣的女人,女人一头青丝松松挽了个髻,画两道蛾翅眉,眉间一点朱砂红,生的目如秋水,脸如皎月,很温柔的一副面相,看着便叫人心生好感。
她像是感受到了苏晨的目光,一双剪瞳往一转,直直的朝这边看过来。苏晨一惊,就要挪开眼,身子却仿佛不由自己了一般,定定站在窗前,和女子目光对上。
女人眸子黑润,像极了无风时的水面,深深不见底。
苏晨魔怔了一般,盯着她的眸子。耳边响起了一个小小的声音:“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响起,越来越大,逐渐变得有些凄厉起来。
苏晨脑子里嗡嗡的,思绪变得一塌糊涂。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动起来,走到门口,抬手推开。桌子上搁着绣花的剪刀丝线竹绷。他走过去,拿起剪刀,推开旁边的房门。
女人勾起唇角朝他微微一笑。
耳边的声音更大了。
“杀了我,杀了我!”
他一步步朝女人走去,高高举起剪刀。
脑子陡然清醒过来。
“不!”
“不!”
苏晨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背后冷汗潸潸。脑子有些发麻,好像还回荡着梦里那个声音的叫喊:“杀了我,杀了我。”
“苏晨,怎么了?”江亦闲听到响动,在隔壁喊。
“没事,做了个梦。”苏晨心有戚戚,打开床头灯。房间里亮堂起来,人也放松不少。
隔壁没了动静,片刻,江亦闲来敲门:“苏晨,开门。”
苏晨起身去给他开门。江亦闲端着杯水站在门口,把水递给他,抬手给他擦擦额角的汗:“做什么梦了,脸色这么难看。”
苏晨摇摇头,让他进来,把门关上,才道:“梦到个女人。”
江亦闲在床边坐下来,促狭一笑,道:“难不成是白骨精,把你吓成这样。”
苏晨没精力和他斗嘴,把方才的梦给他细细讲了一遍,又忍不住伸手去揉隐隐作疼的额头。江亦闲见他实在难受,也没说话,把他手上的杯子拿过来,出去又倒了杯热水进来递给他,伸手给他去揉额头。
“应该就是个梦吧。”苏晨半阖上眼睛,有些疲倦地说。
江亦闲把他拉过来一点,让他靠着自己:“你睡会,我守着你,要是不做梦了我再回去。”
苏晨没有应声,江亦闲偏头去看,才发现他闭着眼睛,呼吸平静,竟捧着杯子睡着了。忙把杯子拿过来搁在床头柜上,自己往后靠了些,好让苏晨靠得更舒服点。
还是那间屋子,苏晨就站在女人所在的房间里。
房间里多了个面目普通的男人,一身布衣,头戴纶巾,身形有些纤弱,手上拿了本书,书卷味很浓。他和女人面对面站着,好像在探讨着什么,说了几句,女人引着他上前几步,在案上摊开一张纸,执笔写着什么。
苏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耳边那个声音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