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嚷难以平歇。
她道:“是我不配做你的赭女。”
左手摇了摇头,低下头来,抚摸着右手的长发,轻声道:“你是怎样的人,配得上怎样的身份,我从来都不知道。”
他的话那样的冷淡,让倩乌乌又心疼又心憎,她闭上眼睛道:“不管我将来拥有怎样的身份,我都不会不承认我在木安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快活而有指望的,我怎么会变坏,怎么会背叛你,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不想去深究它,也许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只要遇上了刺激,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爱与恨,这些琐碎的情欲总是折磨着我,使我永远患得患失,左手少爷,或许你不知道,那天,就是那个美丽的七夕,你和右手在锦瑟间屋里寻欢作乐,你快乐了一晚上,我就恨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我早早的守在锦瑟间门外,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屋里传来动静,我从窗户处,看见你们俩抱在一块儿,你们离我离得很近,然而你却没有察觉到我,你只关心他身上的鞭痕……我在那里痴痴的望着屋里,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我知道我不应该嫉妒,但是,我天然的女性敏感,又让我觉得,你对他是不一样的……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也证实了我的想法……”
她这样絮絮叨叨的道来,反而让左手更加深刻的记起了那个七夕的夜晚,那个夜晚,真的很快活,他喃喃道:“原来那一天早晨,你推开门来,笑眯眯的走进来……那个笑容,是做出来的,你真是个演戏的天才。”
一向伶牙俐齿的倩乌乌,此时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听左手接着道:“你以后,做了青龙堂的堂主,要你演戏的时间,还多着呢,你既然有这天赋,也好,也好。”
倩乌乌咧开了嘴,笑了。
她道:“你既然说好,那想必我的演技是真的好,不过,你既然不让我走,哟,有事情要求我呢,那可不得要先夸夸我,再来给我下套吧?你对付女人,向来是很有说法的,说吧,什么事?”她年龄虽幼,说起话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左手道:“我私底下认识一个小女孩子,叫做东方春瑶,这女孩子做事情很是冲动,我怕她在这里吃大亏,以我现在的处境,要帮助她,是毫无立场的,但是,你若能助这晚辈离开这里,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毕竟,你现在是“著名”的青龙堂堂主啊,这是最最适合你的身份,整个中国,要找出比你现在的地位还要尊贵的女人,也找不出几个了,尽管囚白娇那老佛爷监管着你,但要救一个小鬼出来,这……总不会是为难你吧?”
“东方春瑶?”倩乌乌在屋子里兜了几步,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是救还是不救?她该不该答应?她迟疑了,半饷,才道:“那这样行不行?我让你去见这个姑娘,也让我知道,她是否值得我救,若是她值得我支援,我便救了她的小命儿,若要我与囚姐儿大吵一架才能救这丫头,那可不行。”她并不知道东方春瑶究竟是谁,是何身份,与囚白娇有无仇怨,因此先不妨观察一下再说。她也观察了左手的表情,见左手依旧毫无喜怒之色,便道:“你要我办事儿,我定然会努力去做的,但是,你突然提出来的这个人物,我实在不知道底细,让我知道了再做考虑,可以么?”
她的话不无道理,左手并不怪她,一个刚刚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人,事事小心,是极其正常的事情。他道:“你放心,此女与囚白娇素无瓜葛,囚白娇甚至根本不大可能认识她,对她来说,这丫头不过是个极小极轻微的人物,一个愚钝的小妖物罢了,我要你救她,也只是舍不得她死。”
“死……”倩乌乌看向左手怀里的右手,死亡从来都是突然而至的,尤其是红颜注定薄命,此乃天意,她这样犹豫不决时,忽然间,左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他的男性气魄,从那手掌间传来,刹那间,倩乌乌想起了她与他过往的一切一切——这一切的一切,她永生永世也是忘不了的,也就是这一刹那,她忽然间同情起自己来,她到底是个女人,她的心里有最为软弱的情爱所控制着她,于是,她紧闭着眼睛,示弱了:“你放手,你……弄疼我了。”她同意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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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底下倔强的女人又何尝只有倩乌乌一人?
那东方春瑶年龄虽幼,这倔强的脾性却是从母体生降她时自然留待给她的。她不愿意离开,绝不!她并不想离开这里,她心知左手遇了难,被囚白娇管禁在白马寺里,不依不饶,非得见他一面不可,做死也不欲走。
倩乌乌才懒得关心她是死是活是留下还是离去,只是传达了她的意思给左手,左手无可奈何,便劝倩乌乌将东方春瑶带过来,然而囚白娇早已下了命令,不允许寺院中被囚之人四处走动,左手无奈,只得作罢。
夕阳很快的漫入了地平线下,待到了入夜,四周万物更是一片静悄悄的,鱼鳖欢声,万物众夥,都在这刹那的瞬间消失于空,白马槛居之中,更是一片黑暗,没有灯光,就看不见左手的模样,他的仿佛波利克列托斯所雕刻的俊俏的脸蛋,是在笑,是在哭,是在做什么,谁也见不着了,然而,从那恍惚的月光的暗影之下,也可以看见他的身影。他依旧是白日的坐姿,坐在床上,让右手睡在他的膝盖上。他轻抚着右手的额头,没有灯光的照射,更加使他的触感鲜明,他只觉得手指尖摸到他额头上的一块伤疤,那是他幼年时为自个儿抵挡炫青幽龙时所受的伤害。这伤害这样鲜明,使他心头一触。
他低语道:“右手,这个夜晚是这样的漫长,听不到你的说话,我感到十分恐惧,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如果你在天有灵,应该也会在我身旁游走吧,我结束了你,你也结束了我……你不会冤死的,我现在就来陪你……”
他静静的拔出手枪,将冰冷的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闭上了双眼,在黑暗中,上膛的声音是如此的清脆。
忽然间,他听到一声轻巧的叫喊:“左手哥哥……”
他心头一惊,猛的睁开眼睛,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向右手,他的另一只手,摸向右手的嘴唇,“右手,右手……”
右手的嘴唇依旧冰冷,这声音又再次传来:“左手哥哥……”
这一回,他听明白了,声音并非来自于手下的人,而是从窗口外传来的。他抬头去看,那星夜里,一个小身影出现在窗口外,左手的一颗心怦怦直跳,他一下子遥远的念起了第一次碰见右手时的他,也就是这么小,这么小,这么小的一个影子……
他难道再也没有机会,亲自听到他叫他的名字了?他的心中透着冰凉的激动,他想呼出声来,却一时间却紧张的不能动弹,这时候,门轻轻的推开了。
外面的风呀,轻轻的吹拂过人的肌肤,那透骨的寒冷,真是不必细说了。
这个时候,一个娇俏的小脸蛋,出现在门板的背后。
那一双活泼可爱的大眼睛,充满了恐惧和期盼,当这双眼睛看见跏趺坐在床板上的左手时,忽然间被眼泪给填湿:“左手哥哥……”
是东方春瑶,这个小姑娘,她坚持着她的信仰,她坚持着来到了他的身旁。她的出现,令左手措手不及,她怎么会进来的。他又是失望又是希望,心突突直跳,看着她,他嘴唇是那样的干裂,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东方春瑶,她这样近的看见了左手,这样近的看见了躺在他怀里——已经死去的右手,她也无法言语了,她双手抱着嘴唇,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看见他的那一双充满光辉与璀璨的眼睛呀,如今,再也没有了灵魂的闪光,朽木死灰,朽木死灰。
她不敢言说,过了许久,许久,左手才终于打破了这样可怖的安静:“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会来到这里……”
他说了这一句话,简直让东方春瑶感到委屈,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道:“左手哥哥……”她跑了上去,扑倒在左手的肩膀上,她只感觉内心的疼痛分分寸寸燃烧着她,她抽抽泣泣的哭道:“左手……哥哥,我听他们说,你被囚禁起来了,我真怕,我真……怕你会死,我怕我再也见不着你了,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来救你,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不敢贸然行动,待入了夜,我才过来……我不敢惊动别人……因此……没有……动武,你可不知道吧?我身上有可以使人丧失神智的奇香,那是爷爷给我保……命用的……这回子,可全给用完了,因为我要寻你的路,实在太遥远了……”
她说了这许多,左手似听,非听,他赐目过去,见半推半掩的门外,本来该驻扎在那儿的红棍们,一个个的就像在蟠桃盛宴上被孙猴子施了法术的小仙们,浑然的入睡了,全倒在了地上。
过了许久,一直到东方春瑶哭累了,左手才支了手来,拍拍她的肩膀,东方春瑶才把头给搁开,低了头去,看到右手躺在那里,就在左手的膝盖上,曾经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如今却静悄悄的躺在那里。她感觉到生命太无常了,她只道:“我知……道,右……手哥哥他死去了,除……非他再活过来,否则,你是提不了这一口气了,但是左手哥哥,我为了你……我为了你……也是愿意死去的,我,我……”
她知道左手的精神已经被这残忍的现实打垮了,推心置腹的去想他,也知道他现在的痛苦,尤其是——她是这样一个敏感又早熟的少女,他结束了他,他也结束了他。这一切,她都了解。
她见他没有再说话,她不怪他,她擦了擦眼泪,意欲往外奔去,忽然间,左手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的小手,东方春瑶只觉得周身都软了,她哭道:“你饶了我,放了我吧,我不怕死,但,我怕见到你这样……”
然而,左手的手却并没有放开,他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