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碗筷去找水池,把房间留给他们两个。
我洗了东西回来,在病房外面碰见蒋宜。
风尘仆仆,拎着一箱东西。
我们两个站了一会儿,我跟她打招呼:“嗯,嗨…周启崇说你出国了。”
蒋宜踌躇地站了一会儿,把东西递给我:“我不进去了,你帮我把东西送进去吧。”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我叹口气叫住她:“蒋…小姐,介不介意跟我去喝杯咖啡?”
我带着蒋宜在医院楼下找了家人很少的咖啡店。
我不敢喝咖啡,只要了杯白水。
蒋宜要了杯卡布奇诺,用小勺一下一下拨弄咖啡上渐渐沉下去的奶粉。
“周阿姨情况怎么样?”她低头看着咖啡问我。
我答道:“不太好。——我刚刚听她说,她不想化疗了。”
咖啡“噗”地溅起一小朵,蒋宜低着头用手抹眼睛。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道:“我喜欢周启崇。”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我知道啊,不然哪个女的会明知道他是同志还嫁给他。
“我在医院当实习生的时候就见过他照顾周阿姨,”蒋宜道:“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男人很细心,以后如果要找个老公,我肯定得找他这样的。”
我喝了一口水,尽量用温和的语调问出心底的疑问:“蒋宜,你有那么好的家庭条件,自己条件也很好,为什么非要选择一个同志?”
“因为我喜欢他,”蒋宜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不觉得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你——你还是个男人。”
我简直无言以对,默默喝水。
“我知道他跟你在一起,但周阿姨肯定不会同意。”蒋宜淡淡地说:“我觉得只要结婚了就好了,他总会发现,我就算不是你沈江佑,也可以给他一个家,或者一个孩子。”
我道:“他的性取向是天生的——他就喜欢男人。”
“同志结婚的多了去了,”蒋宜说:“我跟那些同妻不同的是,我一直知道他是个同志,我也有他母亲支持,我们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她说话声音有些急,然后渐渐冷静下来,呷了一口咖啡,抿着嘴唇说:“只要他愿意结婚,就算他妥协了。他总会发现两个人过日子,男人女人没什么不同——我还能给他更多。”
我摊摊手,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我们两个一起沉默下来,她过了许久才重新开口:
“但我等不下去了。”
“阿姨身体越来越不好,本来只要阿姨好好的,再过几年,他不可能离开得了我们的家,但如果阿姨现在不在了,他肯定会跟我离婚。与其让他赶我走,不如我自己走。”
“你父母呢?他们知道吗?”我问她。
“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她不屑地看我一眼:“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周启崇——这里是华夏,又不是加拿大,让他们越洋来管我吗?”
我看着她把咖啡喝完,叹了口气:“蒋宜,你从来没觉得同性恋的爱情是真的爱情。”
蒋宜“哈”了一声:“我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我说着,站起身,在桌上留下纸币:“如果你知道,你就不会花了三年时间还那么执着地觉得,只要多一点时间,你们就可以在一起。”
蒋宜笑得讽刺:“你以为呢?没有家庭,没有孩子,被社会视为异类——你以为你们的感情又能撑得到什么时候?”
我笑起来:
“你把感情想得太复杂了。爱就是爱了,并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有对待感情踌躇满志、百般算计的人,最终都会一无所有、一败涂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打败一个boss,准备开始解决内政问题,然后过段时间再解决一下国家大事,这篇文就完结了,我算一算啊,应该可以在假期完结吧(忐忑)
☆、一如往昔
周启崇在医院陪他妈,我回家里熬了点粥,随便炒了两个菜,加上两个外卖,出门后随手逮了一个装作路人的国安成员让他帮我拎东西一起送饭去医院。
周夫人吃了饭休息,护工来守着,周启崇拉着我出来,后面还跟着那个满脸尴尬的国安成员。
临近小区,周启崇拉着我的手一晃一晃,回头热情招呼他:“兄弟,哪儿的?”
“…临城。”对方揉着鼻子答道。
“待会儿有事儿没有?”周启崇“嘿”一声:“满辛苦的,啊?”
我扯扯他袖子,示意他不要太嚣张。
那男人尴尬得左顾右盼:“呃…你们,你们呢?”
“回家,”周启崇大笑起来:“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男人惶恐道:“不,不麻烦不麻烦。”
我哭笑不得,拖着周启崇进单元楼,周启崇还要朝对方挥手:“无聊来家里玩啊,这里不用担心,”他用手指戳戳我的额头:“我看着他。”
对方忙不迭跑了。
我似笑非笑地瞅他:“你要脑子正常就该离我远点,指不定哪天就被国安带去喝茶了。”
周启崇嘿嘿笑着在我口袋里摸钥匙去开门,楼道电灯坏了,他在黑暗中摸索锁孔,一边插钥匙一边转过头来亲我,嘟嘟囔囔:“夫妻本是同林鸟…”
我推开他的嘴,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
周启崇自嘲一笑:“背不得。”
他“咔嗒”一声扭开门:“不过也对,老公见你将逢大难,不是赶紧离了婚颠颠跑过来了?”
他说着,把我推进屋里,拉住我要抬起来去开灯的手,轻轻“嘘”一声:“乖乖站着,我去看一眼。”
我靠着门框站了十几二十几分钟,周启崇从卧室里喊:“进来,了了!”
我开灯走进去,蹙眉问:“找着了?”
“没有,”周启崇从衣柜后面探出头来:“张全居然真的什么都没弄。”
他呼一口气,咬着牙把衣柜搬回去,衣柜底部刮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一声响,周启崇吓得手一抖,衣柜一角砸得他“嗷”一声惨叫,狠狠一推把衣柜推进去。
衣柜推进去了,他自己也被卡得出不来了。
我毫无同情心地大笑不止,笑够了走过去准备搭把手把他解救出来,周启崇从衣柜与墙的缝间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发出明显被挤压变声的音:“不,不用,了了,我,我休息一下,你,你不用管我,等我想好了…不等我休息好了,我自己出来。”
我忍着笑打开衣柜门站进去,对着周启崇那面壁敲了两下:“不怕,我在这儿陪你好了。”
周启崇良久无言,过了一会儿突然听他怒吼一声,衣柜一阵天旋地转,周启崇脱身,将我一把从衣柜中捞出,压在床上狠笑道:“陪我?嗯哼?幸灾乐祸?我们两个来干点什么?嗯?”
我心觉不妙,愠怒道:“周启崇,你怎么那么小心眼!不过笑了两声而已…你……”
周启崇双眼一眯,一手扣住我的腰开始数我的肋骨。
我笑得哆嗦,一边在他双臂间躲来躲去,一边狠话威胁让他住手。
周启崇不依不饶,专挑我受不了的地方下手,我终究敌不过他无耻,笑得喘不过气来,无力地扯着他衣袖求饶:“放手…不行了…”
周启崇闷闷地笑了两声,忽然掀开我的衣服——
“了了。”他动作僵了僵,用手抚上我腹上的伤疤,我还没从方才缓过劲来,又喘了一会儿气,才看向他:“怎、怎么?”
“有多严重?嗯?”周启崇问着,把我拉起来抱在他身前。
我靠着他颈间,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招供:“是我自己没注意,胃穿孔,要根治,所以就做了胃切除手术。”
“切片检查呢?”周启崇抖着声音问我,我抬起头见他脸色惨白,心里有点愧疚,认真地答道:“没有癌变。以后注意点就好了,不吃太饱,别饿过头,不吃辣的什么的。”
周启崇长舒一口气,把头埋到我肩膀上,手都在发抖。我于是拉拉他的手,伸出自己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周启崇没抬头,但还是默默将他的手扣紧了些。
半晌,他亲亲我的颈侧:“了了长大了。”
这是我这两天第二次听他说这句话,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抽出手来摸摸他的头:“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能帮我做什么。”
周启崇静了静,轻轻笑起来,贴在我耳边说:“我能做什么?嗯?”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
他坏笑着把我按倒在床上:“我能帮你洗床单。”
【拉灯】
周启崇折腾到凌晨三点,完事了还要唧唧歪歪说话并动手动脚,颇有再来一次的企图,我简直忍无可忍,把他赶去沙发上,这才安安静静睡到第二天下午。
我起来的时候周启崇不在,估计是去守着周夫人了。我腰酸背痛,慢吞吞挪到厨房,抓了几把米把粥煮起来,转辗卫生间洗漱。
新的一天从下午开始,我开车去了趟公司,在张全的眼皮子底下检查了一下防火墙,补了几个漏洞,回家拎着饭盒去医院。
我有时候当真庆幸周夫人只喝粥,不与我同周启崇吃饭菜,否则她定然会担忧她儿子以后味觉失灵。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空空荡荡,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病人刚刚被送去抢救。”
我放了东西,在手术室门口看见周启崇,他看起来很沉默,靠着墙站着,见到我来只是动了动黑沉沉的眸子。
我走过去摸摸他的头。
周启崇用手指轻轻勾住我的手腕摇了摇。
我轻声说:“会好的。”
周启崇“嗯”了一声,疲惫地把头靠到我的颈侧:“了了。”
我没说话,我知道他不是想跟我交谈,只是想叫叫我。
周启崇不是属于情绪外露的人,就连周夫人刚被查出癌症时,他都没有表现出多悲痛。但我知道他心里难受,我知道他看着他母亲渐渐虚弱会手足无措——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要时时刻刻坚强得像一根支柱,让周夫人看到,然后欣慰,然后觉得肺癌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