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被安澜气得没话说,怒气冲冲地瞪他。
安澜端起桌子上的咖啡,云淡风轻地抿了一口,表情僵硬,又吐到了杯子里。这是给嫌疑人喝的咖啡,味道十分可怕。
小灰忽然发觉自己无论在气势上还是口才上都赢不了眼前这个老奸巨猾的男人,而且永远也别指望这种人会意识到他的行为给自己带来了多么沉重的伤害。
小灰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兜头浇到安澜的脸上,冷着脸走了。
门再次被关上,安澜用袖子擦掉脸上脖子上的水,脸上的表情慢慢阴沉下来:真是冤家路窄,看来自己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在这种地方永远也别指望能睡得着,强烈的光照刺激,导致安澜无法闭眼,眼睛犹如被马蜂蛰了一样疼痛。他只能偶尔昏迷一阵子。
侦查人员轮流上来,反复询问:账本是谁查看的?合同是谁签字?这上面的字迹是不是你的?梁思远有没有给你好处?
安澜失语了似的,面对这种车轮战术,沉默不语。起先是不愿意开口,后来体力透支,已经无力说话了。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安澜的意识渐渐游离,飞向了遥远的地方……
“啪”地一声,手掌拍击桌子,对面的人用机械的声音重复问题,安澜被迫回到了现实。但是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多久,他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
后来他实在坐不住,要从椅子上瘫倒下来。终于得到了一点食物,几块白面包和一杯水。安澜没有吃面包,只喝了一点水,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种情况大约维持了两天左右,忽然有工作人员走进来,架着安澜的胳膊,把他带走,在卫生间里随便用水龙头重新了一下头脸。又把架到休息室里。一个医务人员拿灯照着安澜的眼睛,轻声问:“安先生?安先生?”
安澜勉强回应了一句。
医务人员把灯收起来,对旁边人说:“没问题。”他拆开一支葡萄糖液,强行给安澜灌进去,又摆摆手说:“行了,可以走了。”
安澜脚不沾地地被带出去,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电梯。安澜猛的打了一个哆嗦,喉咙里咕哝了一句:“去哪里?”
他可不愿意再回到审讯室,他已经彻底崩溃了。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电梯到了一楼,他被带到工作室里,按照指示签字按手印。然后被带出工作室。旁边搀扶他的人骤然离开。安澜脚步不稳,几乎摔倒。
“安澜!”忽然有人托住他的身体,将他抱在怀里。
安澜没有力气抬头,但是凭借声音认出来了,他轻声说:“顾总。”
顾辰托抱着他的身体,慢慢往外走。旁边的律师愤愤道:“这是刑讯逼供。”
“我们没有用刑。”工作人员冷淡地说:“不信随便检查。”
安澜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脑袋依偎在顾辰的胸口,轻声说:“你怎么才来啊?”
“对不起。”顾辰揉揉他的脑袋,很想把他拦腰抱起来,但又怕他生气。
两人走到大门外面,李客正守在车旁,他冲上来把安澜抓住又抱在怀里,不轻不重地在安澜背后打了一拳,又气又恼地说:“你这人也太会闯祸了!”
“李客……”安澜见到李客,不知怎么的,心里生出无限的委屈,嘴巴说不出话,眼泪却涌了出来。
“好啦好啦。”李客揽着他的腰,把他带上车,轻声安慰:“没事啦,这不是出来了吗。”
“唔……”安澜揉着眼睛,抽抽搭搭。
李客欠身帮他系安全带,发动引擎离开。
“他们打你了吗?”李客一边开车一边问。
“没,他们不让我睡觉。”安澜红着眼睛说,他心里空荡荡的,感觉把很重要的东西落下了。
“回家后让你睡个够。”李客温言安慰他。
“糟了!”安澜忽然惊叫:“我把顾总忘了。”
李客心生不悦,他刚才终于见到了顾辰的真容,又想起安澜曾说过的“和辰夜很像”这句话,心里醋海生波,所以才当着顾辰的面,强行把安澜带走。
“是顾辰把我保释出来的。”安澜有些不安地嘟囔:“怎么样也要说声谢谢吧。”
“打个电话就行了。”李客有些不耐烦:“他救你,还不是为了公司的名誉着想?”
安澜从纸袋子里拿出手机,拨通了顾辰的电话。停了好久,才接通。
“什么事?”顾辰语气不善。
“顾总,谢谢你保释我出来。”安澜感激地说:“我过几天……”
“别客气。”顾辰冷淡地说完,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安澜有些郁闷,握着电话说:“他好像是生气了。”
李客透过车镜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机夺过来,愤愤地扔到后排车椅上。
回到家里后,李客像照顾小宝宝似的,给安澜沐浴更衣,又给他做香甜的汤。安澜吃了东西后,躺在床上想睡觉。李客也蹑手蹑脚地爬上床。
“李客,你去隔壁客房睡吧。”安澜硬着头皮开口。
李客心里咯噔了一下,安澜果然还记着那天两人说过的分手的话。
“我已经离婚了啊。“李客辩解道。
“不是那么说。“安澜尴尬地说:“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不能挽回了。你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情,我都记得,所以没有办法再和你像以前那样生活了。”
李客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让你伤心了吗?”
安澜轻轻点了点头,又头疼地捂着脑袋:“我们不要说这个了,我头疼,想睡觉。”
“那我抱着你好啦。”李客抱着枕头,凑过来,补充说:“你就把我当成大哥好了。我什么也不做。”
安澜无奈,只好闭眼躺下,过了一会儿又说:“我这边财务被审查,你账面上的资产先不要动。”
“好的。”李客连连点头,心想:只要财产不分割,两人迟早要和好的。这么一盘算,李客心里又高兴起来。
第 16 章
安澜一直睡了二十多个小时,醒来时见外面天色微明,不知道是清晨还是黄昏。他闻到一阵微焦的奶油味道。安澜掀开棉被坐起来。刚好看见李客端着香甜的点心走进来,脚步放得很轻,怕吵着他。
“你终于醒了。”李客舒了一口气,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又催促安澜:“洗手,肚子早就饿坏了吧?”说着一只手很随意地去摸安澜的肚子。
安澜把他的手推开,无视李客的尴尬,自顾自地去洗手。虽然两人暂时还住在一起,但是安澜不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还像原来那样生活。
安澜埋头吃饭,李客则在旁边端水聊天,他从安澜的同事那里,听说了梁思远案件的始末,心里很为安澜担心,并安慰他:“要是你失业了,我养你好啦。”
安澜装作没听见,一口咬了一块面包。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老板怎么说?”
“他说他会帮我的。”
“那个姓顾的,好像对你特别关心呢。”李客想起那天,安澜被保释出来,顾辰半抱着他的样子。
“他对下属一直很关心。”安澜喝了一杯牛奶,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对李客说:“他是上个月从总部调过来的,人很不错。比梁思远好太多了。”
“他是不是负责调查那两亿元的虚假合约?”李客问。
“这个是总部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不知道,不过看他对梁案的关注程度,应该是负责人。”
“怪不得他对你特别的关心呢。”李客冷笑:“除了梁思远和瑞安,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抓不到那两只狐狸,关键时刻把你推出去,也算是向总部交差了。”
这番话如一把冰冷的剑一样刺入安澜的心口,他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
李客耸肩:”他年纪三十左右,就出任亚洲区总裁,可见总部对他的器重。他肯定要抓住这次机会立功喽。你在梁案中有重大责任,加上职位又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你,ZL总部对所有的股东算是有交代,而顾辰则对ZL总部有交代了。”
“别说了!”安澜有点不高兴。
李客缓和了表情,轻声说:“我是坏人,把人心想的太丑恶了。也许他天性善良,只是单纯地关心你。”
安澜默然不语,在社会上生存多年,知道两个陌生人之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关心。
他在家里休养了两天,顾辰忽然打电话来,约他下午到咖啡馆见面。
安澜出门的时候,见天气温暖,就穿了一件银灰色的休闲服、卡其色工装裤,黑色板鞋。到咖啡馆见到顾辰,不禁乐了,两人穿的衣服颜色相同。
“你好点了吧?”顾辰看了安澜的脸色,脸颊红润,眼神漆黑明亮。
安澜点头,对上次不告而别的事情道歉。两人坐在椅子上,外面阳光泼洒进来,温暖却不刺眼。
顾辰想起此行的目的,他从旁边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安澜,说:“这是我朋友在国外拍摄的。”
安澜看了一眼,惊叫:”梁思远。“照片里显示在一家大型购物超市,人头攒动,梁思远和瑞安手挽手,十分亲密地挑选物品。
“这是哪里?”安澜问。
“澳大利亚某座城市的超市。”
安澜细细地翻看照片,像素不高,应该是用手机拍摄。拍摄者大约是在超市闲逛,无聊的时候随意拍摄的。
但是,怎么会这么巧?安澜心生疑惑,拍摄者碰巧拍到了梁思远,而又认识顾辰,又碰巧给顾辰看到了这张照片。安澜翻来覆去地看照片,想检查上面有没有拼凑的痕迹。
“我已经给警方提供了一份。”顾辰微笑着说:“只是抓捕起来有点麻烦。所以我委托在澳洲的朋友,找到梁思远,并想办法把那批原始文件找出来。到时候你的嫌疑洗脱,就可以回来上班了。”顾辰说到这里,想摸摸安澜的头,但是没敢伸手。
“哦。”安澜并没有太大的惊喜。
“你安心在家里等着就好了。”
安澜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顾总,总部是不是委派你调查梁思远这件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