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的门板砸落下来,陆友铭伸手去挡,却发现手臂沉得抬不起来。
“啊。”他惊醒,心口隐隐作痛,为什么要梦到他?宋千宁对自己来说,已然成为一个噩梦。
陆友铭抬手想抹脸,才发现手臂真的被压住了,他转头——
陆友铭呆住了!
屋里光线昏暗,但他清楚地看到和臻趴在床边,压着他的手臂,沉沉睡着。
而且他——坐在地上!!
陆友铭顾不得会惊醒和臻,忙起身,把手臂从他脸下抽出来,跳下去把他抱上床,塞进被窝里。
“嗯?”和臻被惊醒,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陆友铭的脸在他眼前清晰起来。
他瑟缩一下,从陆友铭怀里往外撤了撤,微敛眼睫,抿着唇不说话。
陆友铭有点生气,他环住和臻的腰背,把他冰凉的身体拥在怀中,“你怎么回事?想生病吗?怎么不上…床睡?”
和臻刚醒,思维还不是很清明,他眨了眨眼,睫毛扫过陆友铭的下巴,声音有些喑哑:“你不是介意吗?”
陆友铭睁大了眼,心头一酸……
“可我,睡不着。”他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陆友铭眼角涩涩的,他总以为自己是在爱护这个人,却没料到,自己已经无意中伤害到了他。看起来总是不顾他人想法的和臻,竟然这样小心翼翼考虑着他的心情。
“对不起……”陆友铭后悔极了,他不介意,他再也不介意了,哪怕和臻真把他当做一个陪。床的,他也不愿意看着和臻像个傻瓜一样,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只为了得到一点陪伴。
这样想着,陆友铭拥紧了和臻,恨不得用尽自己的热度,来温暖怀里的人。
“唱歌吧。”和臻在顺着陆友铭手臂的力道,贴紧了他的身体,闭上眼,数着陆友铭近在耳畔的心跳,懒懒地说道。
陆友铭顺了顺他脑后柔软的头发,“好。”
天和海都连成一条线/
山和地多么的有缘/
我和你同在这人世间/
上天安排我在你的身边……
☆、明年今日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友铭被电话惊醒,他动作迅速地捂住手机喇叭接起来,看了眼蜷缩在他身边安睡的和臻,轻舒一口气,这天还没亮,谁打的电话?!
他翻过身用被子掩住头小声问:“谁?”
“铭哥,你快来……仓库……仓库……”电话那头钟诚泣不成声。
身边和臻动了动身体,陆友铭屏住呼吸瞄了眼,还好,没醒。他轻轻下床,怕走路有声音鞋也没穿,踩着冰冷的地板走出去,跑到阳台上,接着问:“怎么回事?你慢点说。仓库怎么了?”
“火、火,着火了!我的心血啊,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钟诚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陆友铭脑子轰的一声!身体僵直。一股冷风吹进来,他打了个哆嗦。
火。
他听到这个字的时候,心顿时揪了起来,其实不用再问,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强作镇定,深吸一口气,说道:“别急,我马上过去。”
是了,仓库着火,一切化为乌有,陆友铭卖了房子还完欠款,生无可恋,开着那辆小破车,在离开平湖市的途中,车祸死亡。
这是他的前世。
而这一世,明年今日,什么都没逃过。
回忆像数据一样飞快地在他脑海中掠过,陆友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怎么可能会不心惊?这种宿命一样的厄运,像从前世延伸过来的藤蔓,再次无情地扼住了他。
他回到屋里,准备换衣服先去找钟诚处理火灾这件事,或许……并不像前世那么严重,就像赵宏义的事,前世今生不也有了一些偏差?
他一开门,一张脸出现在他眼前,他没防备,吓了一跳,“你,你怎么醒了?”
和臻刚睡醒,表情显得单纯,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陆友铭勉强地笑笑:“没什么大事。这会儿才五点,你再躺会儿吧,我有点事得出去一趟,今天估计没办法陪你去早市了。对了,就在小区出去往东两条街的篮球场旁边,你想去的话自己去转转?”
和臻目光淡漠,好像根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发生什么事了?”他再次问道。
陆友铭无奈地笑笑,扶住他的肩,“真没事,你别操心。”
“你遇到了麻烦事。”和臻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陆友铭的太阳穴,抹去他发际处的冷汗,引导般对陆友铭点点头,“告诉我。”
陆友铭有些惊讶,他可以理解为和臻是在关心自己吗?
“我想知道。”和臻没等到他的回答,再次说道。
陆友铭抬眼直视过去,和臻对他微微颔首,眼睛里是询问和期待。
陆友铭心里暖了一下,他收敛伪装出来的笑容,沉了沉肩膀,轻叹:“是有点麻烦事。”
*
跟和臻解释完之后,陆友铭开车来到快递公司,大火已经差不多被扑灭,仓库周围弥漫着呛人的浓烟,两辆红色的消防车正在稳步撤离现场,天还没亮,周围并没有聚集很多人围观,只有附近被噪声吵醒了的一些居民,有的还穿着睡衣。
陆友铭挤进人群,在仓库门口找到了跪坐在地上的钟诚和在他身旁不知所措的苏小羽。钟诚垂着肩,打着冷嗝,盯着已经被扑灭火的仓库,目光空洞。
旁边几个好心的大婶不停劝着他,有人还拿着水杯递给他,“小伙子,喝口水吧,嘴唇都裂了。”
“啊呀,他手烧伤了,快点送去医院啊!”一个大妈心急地指了指他的手。
“拉都拉不动,说什么都像没听到似的。”蹲在他旁边的苏小羽小声解释着,再次费力地去拉钟诚,“阿诚,快起来。”一旁人也开始帮他架着钟诚。
“阿诚……”陆友铭挤过去,蹲下来,扶住他的肩膀,“阿诚,你手烧伤了,起来跟我去医院。”他看到钟诚撑在地上的手,手背已经被烧伤了一大片,皮肤溃烂,血红的嫩肉暴露在空气中,不停往外渗着血和组织液。
“陆哥……”苏小羽看到陆友铭过来,立即轻轻叫了一声,眼泪含在眼眶里,分明是吓坏了。
“别怕。”陆友铭简单拍了拍他的肩,继续拉着钟诚:“起来!”
听到陆友铭的声音,钟诚这才有了点反应,他的头像生锈了一样,缓慢而僵硬地转过来,看到面前的陆友铭,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从他黑乎乎的脸上滑下来,瞬间被染成黑色。
他把头磕在陆友铭的大臂上,不停地颤着肩膀,“铭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这可是我所有的家底……死了算了!”
“胡说!”陆友铭抚了抚他的背,用力拉起他,“哪儿那么容易就死了,快跟我先去医院包扎!”
“我还包什么包啊,我都倾家荡产了,还包什么包!”他蹬着腿,“都怪我,昨天你都问我有没有检查仓库了,我还贪玩喝酒,都怪我……”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陆友铭顿时愧疚了起来,昨天要不是他拒绝去照顾苏小羽,钟诚也不会一夜不回仓库,就算着了火,也能及时发现,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下子被烧成空了。
“怪我!”陆友铭干脆地回他。
用力架起他,半拖半拽地往外拖。
“呜呜呜……”钟诚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我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别怕,天塌下来哥给你撑着!”陆友铭一路架着他,塞进车里,“啥也别想,先包扎了伤口,我跟你一起。”
来到现场一看,情况几乎和上一世无异,陆友铭揪了一路的心反倒沉下了,他想明白了,既然逃脱不了,那就依旧选择冷静面对。
就算命运给他摆了一盘相同的残局。他相信重生自有重生的意义,只是这意义不在于路途以及路上障碍物的不同,而在于选择。
终于拉着钟诚去医院处理好了伤口,陆友铭立即着手于了解这起火灾的前因后果。
但是,他隐隐感觉到,这件事的处理并不会有什么侥幸。
果然,他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警察局,得到的结论依旧是,并未发现可疑人物出没,也没有蓄意纵火的痕迹,入库产品记录没有任何危险品,大火起因是仓库内部类似未熄烟头之类的可燃物。
而这次火之所以会烧得这么大,主要原因归咎于仓库夜间无人看管。这个快递点地处城市边缘,周边居民较少,火灾又发生在夜间,附近几乎无人路过,所以火势尚小时根本没人发现。
结论一出,钟诚低落得跟蔫了的茄子一样,烟头什么的,这会儿就算知道是内部员工,可这往哪儿查?虽然仓库内以及周边三米不准抽烟这是硬性规定,但是他这并不算很正规的快递公司,根本就不能阻止那些素质低下的员工漠视规定。
再说了,警方也只说是可能,仓库都被烧空了,他有什么办法去确定是烟头呢?那些想漠视规定抽烟的员工,早就避开了监控,他也查不到什么。
所以,最终结论就是——他只能认栽!
再加上他这个快递点不仅有终端派送,还是个转货点,最近因为快过节,这两天集了不少货,这一场大火,对于钟诚这样勤勤恳恳一步步熬起来的人来说,烧得是命啊!
保险公司那点赔偿根本就不顶用,因为货值基数太大,边边角角一扣除,他面对的,仍是一笔数额不小的赔偿。
只不过,最后那张赔款协议却不是到了他手里;
这次认栽的人,也并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你萌已经猜到下文了,但我还是预告解释下:小攻不蠢傻。
两个词:事出有因,善有善报。
☆、明年今日
陆友铭早知道那张赔款协议会递到自己手里。而他本来也没打算把自己跟这事儿撇清了干系。
十来天前,陆友铭和钟诚去办的转让手续,本来五到七个工作日就能结的事,其实到现在新文件还没下来。
他开始没在意,现在想来,还真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