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滚开,快滚开,可恶的“瞎眼鬼”。等小爷我捞到那颗手雷,你这只臭哄哄的异兽,可就有得“吃香喝辣”了。
屏住呼吸,同样一动不动,异兽大天使侧耳倾听,它专注地搜寻猎物。它心想:怎么,这里怎么静悄悄的?嗯,难道是没有人?不对吧。心有不甘,它鼻息翕动,“呼噜呼噜”地使劲儿嗅闻空气中的味道,仔细辨别那些暗藏的蛛丝马迹。一度在这里尝到甜头,大天使自然不肯轻易放弃。一而再,再而三,孜孜不倦,孜孜以求,执著的它死心塌地,苦苦追逐它那只心仪已久的猎物。不达目的,它绝不回头。它饿了,或者说,是它吃定他。
自然是如临大敌,他小心翼翼挪动身子骨儿,收拢手脚,迅速在原地蜷缩成团,就仿佛他只是一只货箱子,或者是一颗冷冰冰的鹅卵石,他一动也不动。异兽大天使死活赖皮不肯走,它“呼呼”地喷着鼻息,一心一意搜寻散布在空气中人肉的味道。眼下,人与兽,双方彼此相持不下。沉默的对峙,较量的是耐心、毅力和智慧。
想吃我?呸,想得美。异兽你就等着吧,等着变成异兽化石。这一回吉祥他是痛下决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只等到这只畜生一无所获地失望离去。这便是胜利,不是吗?然后么,他可就要夺路逃命去也。
紧要关头,突然响起“啪啪”两记重重的敲门声。
“是谁啊?”专注的吉祥,下意识地喝问一句。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但是异兽它却听到了,并且“哇啊”一声积极应答他。这一声“人的声音”响起来,对于它,简直就是意外的惊喜。它立即兴奋异常,摇头又晃脑,“呼噜噜”喘气。大天使挥舞鞭子一样长长的舌头,四处搜寻,激动万分地展开猎捕。食欲亢奋的畜生,翻腾,扭动,它越来越兴致勃勃。
什么该死的坏东西?吉祥暗自惊叫,他慌忙闪身,躲藏在箱子堆的脚下,他深深地埋下头,尽量缩紧身子。可惜,他还是暴露在长舌头的搜捕范围之内,他想另寻他处躲避已经来不及。黑不溜秋的庞然大物,疯狂而又凶残,一次紧接着一次发动袭击,疯狂弹射血淋淋的长舌,它急切非常地觅食,频频恐吓它的猎物,它试图逼迫他主动现身。蜃城异兽迫不急待,势在必得,它是饿急啦。
穷凶极恶的长舌头,在黑白分明的阵地穷追猛打,它胡乱地抽打舱壁和货箱子,惊起“啪啪”的骇人异响。吃人的长舌,一次又一次同他擦身而过,也仅仅是他侥幸逃命罢了。孤身奋战,他没有帮手。躲?躲是躲不开的。逃?又能逃到几时,逃往何处呢?孤注一掷,吉祥索性正面迎敌。情急之中,若隐若现的战鼓的鼓声,在他心底激情奏响,立时振奋精神。他小鹿一样飞身跃起,扑向目标,奋力推动埋压手雷的货箱。他抬起头,迎面忽见长舌袭来,它在半空中狰狞舞动“呼呼”生风,他慌忙在它下方就地卧倒,连滚带爬,又一次被他躲闪过去。
多么幸运哪?如同吉星高照,吉祥对此倍加叹服。身上的伤口,阵阵剧痛再度向他袭来,竟然比禽兽更加凶猛,他不禁失声惨叫:“啊呀?”
这头可憎的“瞎眼鬼”,耳朵一点也不聋,还很好使呢。它听见他啦。异兽大天使神情专注,侧耳细辨,努力捕捉人的声音,他真让它深深着迷。长舌头继续盲目行动,高高举起,重重地拍打下来,击打在箱子堆上,箱子应声“唏里哗啦”倾倒。箱子与箱子的缝隙,露出那颗失落的手雷,金闪闪发亮。顾不得许多,他奋力扑救,这头“吉祥小鹿”咬牙猛扑上去,他那舍生忘死的劲头儿,活像一个以生命为赌注的英勇猎手,他将手雷一把抓到手中。
金灿灿的手雷,平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它在月华中光华闪烁,在他看来简直光彩照人。他睁大眼睛惊喜地望着它,这颗手雷宝贵得如同一颗倾城倾国的珍珠。他一把紧紧握住它,小心爱护,活像擒住一只随时会展翅高飞的金色海鸥。他长舒一口气,他分明听见自己的心,跳得仿佛小鹿飞奔一般“嘭嘭嘭”地响,突然又响起“啪啪啪”的敲门声。
真烦人。横眉冷对,咬牙切齿,他是敢怒不敢言,那就忍着呗。
敲门声,虽是无人应答,却是敲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起劲。如此这般疯狂的架势,仿佛非要让人开门不可啦。这一声紧接一声的敲门声,神秘而又嚣张,显然惊扰了异兽大天使,同时也激起它浓厚的兴趣。它发出低沉的含糊不清的嘟哝,像是在小声嘀咕,“是谁哇?是谁啊?让我猜猜你是谁!”
听着这些一声高过一声的恼人的敲门声,吉祥也在猜测:是谁?他真恨不能扑上去打开门呢。好歹,有难同当嘛。
求之不得,总归辗转反侧。狂燥不安的长舌,胡乱地来回搅动,它如同海浪此起彼伏,蛟龙闹海一般上下翻腾,它在黑暗阴影中神出鬼没,意外发现了少年乐手哥哥的遗体,惊喜若狂,它迅速把他卷起来紧紧缠绕。血淋淋的家伙洋洋得意,在黑洞洞的巨大“黑门”前轻盈闪身,消失不见了。
敲门声,不曾停止,反而变本加厉。一声声“啪啪啪”的击响,笃悠悠回荡在天花板下,刚巧形成某种节奏,单调而且刻板,情同催命。让人恼火,这敲门声险些要人命。吉祥冲着那扇黑漆漆的门,恶狠狠紧盯一眼,他暗自思量:到底是谁,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这样惦记自己。难道是林文湛先生?难道是“美国佬”彼得?要不,就是疯疯癫癫的人妖先生,他又回来啦?再或者,是我那亲爱的表弟小福儿?!
每当想起“小福儿”这个坏东西,他不禁热泪盈眶,冷汗淋漓,瑟瑟战栗。他把牙齿咬得“咯嗒嗒”响,下意识地紧紧握住那颗拼死夺回的手雷,缓缓把它举到胸前,他把它紧贴在心口上。此时此地,他是以它为信仰,随时准备展开英勇反击。
蜃城历险,到底缘起小福儿。这位智小谋大的冯福先生,真是好大的一盆子祸水,照准了劈头盖脸让人根本措手不及,霎时狼狈不堪犹如狗血淋头。处心积虑,花样翻新,他不择手段哄骗他的至爱亲朋,这其中居然还包括他的父亲,大家伙儿满怀永生梦想,扶老携幼搭乘船只出海寻梦,共同奔赴月光下的死亡约会,多么恐怖的阴谋?
从“渔家娃娃小福儿”开始,逐渐发展成为“蜃城使者小福儿”,“蜃城护法小福儿”,最终蜕变成了所谓的“蜃城福教皇”,细究他的人生轨迹,如同阅读昆虫变态史。可怕的邪恶信仰,终究把一个人的灵魂彻底浸染,扭曲,蚕食,直至吞噬。人的灵魂,化作赤裸裸禽兽般的原始欲念,苦苦追逐利益泡影,他活脱一条嗜血的毒蛇。
自古从来,邪教犯罪算不上什么新鲜玩意,无非是一次次的改头换面,巧妙变更名称,花样儿也就随之百出。它那番煞费苦心的精心装扮,好似一具千年腐烂的尸骨,涂脂抹粉,披金戴玉,登堂入室充当新嫁娘。然而,再厚重的脂粉也盖不住骷髅的白骨,多么珍贵的香料也压不住刺鼻的恶臭,吃人的魔鬼嘴脸,终究要被活生生剥下画皮暴露无遗,丑恶的原形毕露无以遁迹。
贪婪极欲,疯狂掠夺,苦苦追逐利益不回头,穷凶极恶地谋取强权,毫不怜惜地杀生害命,这些人性深处最丑恶的本质,借助邪教这具腐朽的躯壳骨架,还魂得淋漓尽致,某种堪称完美的犯罪模式。待到沐浴高尚的人类精神的光辉,这具肮脏腐败、臭气熏天的残骸,必将轰然崩溃于顷刻间。
邪教,追根溯源,彻头彻尾露出封建皇权的破碎梦魇,骨子里深藏的,依旧是那唯我独尊、你死我活的人性弱点。弱肉强食,霸权至上,唯利是图是许多人的本性。邪教教皇的人道秘幕,倘若在世人面前揭露,无非是一人至高无上,获得永恒财富与权力,万万人崇敬跪拜并且奉献身家性命,直至粉身碎骨。蜃城原形一旦毕现,看分明,想清楚,这个所谓的“宝珠大法”丝毫也不稀奇。邪教吃人,它不是宗教,吃人的谜团终将在阳光下化作灰烬,荡然无存。
如此想来,好一位尊贵福气的“福教皇”哟?仔细琢磨,“小福儿”这只哺乳动物,他所苦苦追逐的“金鹿”,吉祥就禁不住深深叹息。这里欠下的每一条人命,终究是要他以生命为代价,一一偿还的。
“啪啪啪”的敲门声愈演愈烈,死亡阴影步步逼近,黑漆漆的门随之微微颤动,他的心也在颤抖。听啊,这些异样的敲门声,断断续续,神秘莫测,鬼鬼祟祟,此起彼落,多么不同寻常。门外,定然不能是好人。他大声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提高警惕。当机立断,乘着异兽大天使不在,赶紧离开这里。开门吧,吉祥!
心中有数,心急却不慌忙,他向那扇黑色的舱门爬过去,他想要看看,这扇门的外头究竟是谁?“小福儿,”吉祥喊道:“是你吗?我亲爱的表弟。”没有人回答。一瞬间,货舱那扇黑漆漆的门,在他心中仿佛海浪一般狂暴地咆哮:小福儿,你就等着吧。
原本被水手用来封死舱门的那些货箱子,已经被搅闹的长舌清扫干净。毫不迟疑,他飞身扑上去,一把拉开门上铁质的门闩,“啪嗒”一声微弱的击响。敲门声,奇怪地停下来。他的心“怦怦”直跳,他把耳朵贴近舱门仔细听了听。
门后,静悄悄的。门里面,暂时还是安全的。门外面,天知道会怎样?这一点他想清楚了,只是按捺不住。憋闷在阴冷压抑的空间仿佛很久、很久,他很想打开门出去走走,他想透口气。
干脆吧,吉祥?他在心里对自己大声下达行动指令,他索性打开了舱门。因为“黄金”号已经倾斜,所以他这开门的举动,多少有些像是在揭开一只盖子。吉祥动手揭开的这只漆黑的“盖子”,却是不吉祥的。
哎呀,不得了。借助应急灯微弱的白色光亮,他看见门外的通道,聚集了一群异兽小天使。到底有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