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时候,林文湛及时赶到。他一把夺过邪教的鞭子,奋不顾身,猛扑向那条吃人的凶恶长舌。他咬紧牙关,疯狂地挥舞皮鞭,恶狠狠地抽打它。长舌迎头挨了一顿凶猛的鞭打,猝不及防,惊慌失措,它“呼”地缩回漆黑一团的大海,闪身不见了。
他仍然手举皮鞭,呆立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他瞪眼望着半空中,吃人异兽那双惊恐万状的绿色眼睛,渐渐消失在层层叠叠的迷雾深处,他整个人仿佛是被巨大的惊恐“冻僵”啦。这一刻他不禁思绪万千,想了许多问题。答应妻子的事情,死也要做到。无论结果怎样,他都要营救吉祥,哪怕拿性命交换,只是因为戎蓉她,在乎吉祥这个“大男孩”啊。
从舱门口疾步赶到这儿,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他在心里迅速把事情彻头彻尾盘算清楚。他想想他自己呀,一生拼杀在生意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已然彻底领悟。比较生意更加难能可贵的,是爱人的心,远胜过那些“哗啦啦”响的金钱。他,林文湛,要为这一颗曾经苦苦追逐自己的心,竭尽全力拼命。
感谢天主,就在刚才,自己终于报答了这颗纯洁的心灵。想到这儿,他的心跳得仿佛击鼓一般激情澎湃。冷汗淋漓,他瘫坐在地上,不由自主地打哆嗦,他的手中仍然紧握黑色皮鞭,他是随时准备再度迎接挑战。
双手抱头趴在地上,高高撅起屁股装死,瑟瑟颤抖蜷缩一团的小福儿,吓得嘴角冒白沫,他活像一只横行的绿色螃蟹。危险刚刚过去,他忽然仰起煞白的面孔,冲着林先生尖声叫骂:“该死的‘港佬’,居然胆敢冒犯大天使。你知不知道,这是要受惩罚的?”话音未落,他小福儿的屁股上,马上得到应有的惩罚,被林先生狠狠抽打了一鞭,痛得这位“精英分子”尖声嚎叫:“哇啊,救命!”双手捂住屁股,满地打滚,他挣扎着翻身跃起,连滚带爬地逃跑啦。
“这孩子,早该打屁股。”咬牙切齿的林先生,意犹未尽,他怒视“绿袍子”逃窜远去的背影,使劲儿甩动皮鞭,“啪嗒啪嗒”响。他像个英雄,洋洋得意,在茫茫迷雾中耀武扬威。
这时候,紧随其后,赶来营救朋友的陈炜,已经用火把,小心烧断捆绑吉祥双手的绳索,他顺势一把抱紧这个险些跌倒的狼狈家伙。好哥们陈炜的怀抱中,吉祥禁不住微微颤栗,哀声呻吟,他当真成了受伤的海鸥。陈炜手脚利落,帮助他脱掉血迹斑斑的蓝白格子棉布衬衫,他关切地望着他,小声问道:“爽吧,哥们?今儿晚上,你最‘牛’!”
吉祥光着膀子,穿着黑色紧身的运动背心,愈加显得青春帅气。他舔了舔咬破的嘴唇,万分感动,轻叹一声,说:“哎哟,我人缘还不坏么?”
“当心!”林先生突然高声惊叫,吉祥他们闻声,慌忙扭脸张望。他们看见,异兽大天使皱巴巴的丑陋面孔,隐约浮现在迷雾之中,它是在看吉祥哩。
深陷黑漆漆的夜幕,环绕白茫茫的雾气,蜃城邪教的化身,爪牙上沾满猩红鲜血,面目狰狞,蠢蠢欲动,它仍旧一心一意想吃人。就在白雾与黑暗交融的地方,恍惚传来“咯咯咯”的牙齿撞击声,那是异兽大天使在禁不住地打寒战,它刚才遭人暴打,完全出乎它的预料。林先生冷眼瞧着它,越来越鄙视它,他低声提醒身旁的两个哥们,说:“听啊,那些‘咯咯’声?它害怕了。”
“什么?”陈炜傻乎乎地打量它,没听明白林先生话里的含意。
“瞧啊,它的眼睛。这畜生,它害怕啦。”林先生提高嗓门说话,信心高涨,他的眼睛也随之亮起来。
“它也有恐惧。当它意识到,它那无以复加的残暴,不如想象当中行之有效,它为此感到害怕。伙计们,它只是一只‘超级癞蛤蟆’,它不是不可战胜的恶魔,不是,不是,它不是!”吉祥激动地低声呼喊,眼中闪耀希望的光芒。
觉醒,犹如新生。一瞬间,激情令哥儿们热血沸腾,他们彼此心连心。陈炜不声不响,小心抽出插在后腰上的消防斧,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甩手飞出斧子。红色油漆的消防斧,准确有力,狠狠击中异兽的右眼,腥臭的血液随之喷溅。异兽大天使“哇哇”哀号,它仰面朝天向后跌倒,“轰隆”一声坠落大海,激起的海浪铺天盖地,在白晃晃的月光下雪白闪亮。
俄顷,三个人抬起头,茫茫然睁大眼睛,他们不知所措,突如其来的轰鸣令他们晕头转向。他们赫然看见,白得雪亮的海浪,犹如巨大的帷幕,在漆黑的海天之间狰狞舞动,禽兽般咆哮猛扑而来。巨浪过后,海水迅速退却,三只“落汤鸡”在水中挣扎,水淋淋,湿漉漉,彼此紧挨打哆嗦,他们狼狈极了。林先生故作镇静,关切地轻声询问吉祥,说:“要不要紧啊,孩子?伤得重不重?”
“没什么,只是觉得怪痒痒的。海水有点凉,咸津津的,挺刺激!”吉祥人在发抖,心情很激动,鼻涕、眼泪立时大把涌现。他伸出一双脏手,往人家的西服上使劲儿擦拭。“嗨,吉祥小先生,我这可是意大利的名牌呀。”林先生小气地连声惊叫,可他再瞧一眼,他那件西服又脏又皱的不堪模样,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他索性脱下它,大大方方地递给吉祥,殷勤地大声说道:“给,你用吧。其实,有钱人不一定都是混蛋的,对吧?”
林文湛炯炯的目光,温和友爱,望着吉祥。他是真的喜爱这个激情率真的“上海小傻瓜”孩子。
“‘林混蛋’!”有人在高声喊叫,声嘶力竭,喊叫声力透蜃城的迷雾。
“什么?”林先生暗自吃惊,寻声而望。只见,不远处的阳台上,光标同学正在挥舞双手,他伸长脖子向他拼命叫唤。为此,他的小脸蛋憋得通红,眼珠子又黑又亮,激情挥舞的手掌,在夜色中上下翻飞,他那急不可待的傻样儿,活像一只清晨急于报晓的小公鸡。
“‘林混蛋’,你老婆生啦!”这只“小公鸡”把嗓门儿撑到极限,声音听起来简直穷凶极恶,他向林文湛传达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生了?她生了?!真的吗!”林先生喃喃地自言自语,他手脚并用,颤巍巍地爬起来,左右晃荡他险些站立不稳,他仿佛一个醉鬼。一路跌跌撞撞,他向前紧走几步,他是几乎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眼下,他可顾不上体面了,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他挥舞双手拼命比划,大喊大叫地追问:“喂!我太太,她生了个什么呀?”
“一个‘小混蛋’,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光标表现得无比奋勇,一口气喊完一整句话,他差点儿没有憋闷得背过气去呢。
林文湛闻听此言,激动得泪如雨下,抽抽噎噎,大跳大笑,他欢喜得几近疯狂。他仰望“海市蜃楼”黑漆漆的苍穹,用力挥舞拳头,高声叫喊:“老天爷啊,我有儿子啦!我们林家有后代啦!儿子啊,哈哈!”
“黄金”号上,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危难时刻,大家纷纷从躲藏的角落跑出来,围拢在一起,共同祝贺在这座死亡之城,刚刚诞生了新生命。人们相互拥抱,互相安慰和鼓励,他们看到了战胜邪恶的希望。
好兄弟陈炜温暖的怀抱中,吉祥高兴得热泪盈框。不过这时候,怎么背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呢?他握紧拳头,咬牙强忍,他恨不能站起来,跳一跳,喊一喊,只是力不从心。他暗自感叹:太好啦,事情真是太棒了。戎蓉她,果然女中豪杰。她真是命大。她重获新生,并且她还挣回一条新生命呢。
“哎呀,它又来啦?快跑、快跑!”一声惊叫,光标一溜烟缩回黑洞洞的舱口。众人闻听慌忙回头,他们眼望迷雾肆虐的漆黑大海,再度为之震惊。欢喜的笑容,仍然挂在他们脸上,震耳欲聋的海浪轰鸣,恰似排山倒海,由远而近。
邮轮一层的船舱通道,灯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天花板上,几处裸露的彩色电线轻轻晃荡,“吱吱”地冒着电火花。地上的积水,荡漾细碎的波浪,慢吞吞顺着斜坡后退,露出一地亮晶晶的玻璃珠子,“淅沥”作响宛若呜咽。吉祥昏昏沉沉,靠墙席地而坐,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玻璃珠子隐隐刺痛他的掌心。
确有片刻,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时何地?他的脑海深处,依旧回荡海浪的轰鸣,“嗡嗡”震响。他几乎被恶浪当场打晕,不记得是怎么跑回舱门里的。躺在他身旁的林先生,好半天他才缓过神,他挣扎着勉强坐起来。海水呛得人难受,他大口、大口喘粗气,咳得惊天动地。自顾不及,他还断断续续地关切询问:“你还好吗,吉祥?啊呀,陈、陈先生呢?”
上气不接下气,林先生憋得脸色煞白,双眼突出,又咳又喘。吉祥慌忙扶住他,让他靠住墙壁,他替他拍打前心和后背。过了好半天,林先生这才喘过气,连声叫道:“哎呀,活了,活了,我又活过来了,吉祥哟。”
吉祥心里堵得慌,用手捂住胸口,惊慌地大声叫唤:“陈炜在哪里?”俩人顿感不妙,慌慌张张四下张望。舱门外,声声凄惨的哭叫此起彼伏,惊心动魄。他们寻声向舱门外探头张望。好家伙!那只巨大的凶恶异兽,它仿佛悬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它随时可能猛扑而来。
它背靠“黄金”号邮轮,浑身满布的异样突起,粘稠的毒液不断分泌,“滴滴答答”往下淌。毒液滴落的地方,一股子白色雾气“咝咝”飞散。它稍稍抬起肥胖的脑袋瓜,冲着低低悬挂在夜幕上方的明月,“哇哇哇”深情吼叫。
蜃城异兽,旁若无人,它缓缓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惨白尖牙,喷出团团缭绕的雪白雾气。白茫茫的迷雾,迅速在空中凝结,它们瞬间化作一颗颗珍珠形状的汽泡,鹅毛般纷纷扬扬飘落,情同漫天飞雪。“汽泡泡”迎风飞舞,接二连三破碎了,变成一丝一缕棉絮般的碎片,好像轻薄的蜘蛛网,又好像破烂的白色蚕茧。它们随处附着,看似白花花一片。甲板上的积水,倒影异样的“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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