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用来隐蔽的简易掩体,却是采用水果筐和木条箱子堆叠而成的,海风吹拂,灰蒙蒙的硝烟扑面而来,他们的“防御工事”摇摇欲坠,脆弱的黑影子在月光下战战兢兢。倘若未来存在一场异兽天使的大举反攻,可以预料的是,这道用来保命的防线,毫无疑问将在顷刻之间彻底崩溃。这里所有的人,不论贫富与贵贱,无一例外都将沦为粉身碎骨的“蜃城晚餐”,后果不堪设想,令人毛骨悚然。
情势逼迫人,同时也催人奋进。眼睁睁望着战斗中进退维谷的海盗们,彼得先生深受触动。危难时刻,生关死劫,人本身就不分什么高低贵贱,同样珍贵的生命,同样轻薄的命运,同样脆弱的灵魂,同样血肉的身躯,无能为力时候同样的孤苦无助。在许多情况下,生或者死的抉择,仅仅只在一闪念之间。他们是海盗和杀手,他们也一样曾经是父母的心肝宝贝,他们也一样是男儿好汉,他们也一样是命若悬丝,他们也一样是惊恐万状,但是他们此刻正在冲锋陷阵,他们像英雄那样战斗。
那么你在等待吗,彼得?等待别人为你拼命,杀开一条血路,好让你大摇大摆走过去,从别人的尸骨上走向希望,是这样的吗?!想到这儿,心头鹿撞,彼得先生顿感热血沸腾,他是无论如何再也“猫”不下去啦。他咬咬牙,毅然决然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双手在颤抖,他一把抓起沾染血迹的突击步枪。
这支枪是海盗“棕色家伙”倒毙时候掉落的,它被眼尖手快的阿尔伯特先生,从一只小异兽的利爪下抢夺下来。尤其让人感到心寒的是,眼见他阿尔伯特奋勇夺枪,但是他却顾不上救人,他不肯及时出手相助他的海盗弟兄。生死关头,明摆着枪支弹药便是最大的利益。彼得死死盯住它,他可是思想斗争许久了,最终他选择投身战斗,纵然豁出性命,拼死肉搏,也决不做“海市蜃楼”麻木不仁的可耻牺牲品。
新郎官那双雪白考究的礼服皮鞋站在血泊中,猩红映衬雪白,分外显眼,他的腿脚禁不住瑟瑟发抖,真是狼狈极了。顾不上面子,他高高举起突击步枪,仿佛双手捧起滚烫的誓言,他使劲儿抖落“枪杆子”上异兽的血肉碎片。好恶心啊?他的肠胃忽然痛得犹如刀割,他忍不住大口呕吐,一直吐得脸色煞白泛青,方才止住。
双胞胎少年乐手哥儿俩,彼此相拥哭泣,他们伸长脖子望着彼得先生,心生怜惜,却是爱莫能助。他们相互对视,几度欲言又止,他们选择重新退回黑暗阴影的深处,小心翼翼地蜷缩,他们继续等待。
胃里的东西呕吐干净,压力仿佛也随之减轻,人顿时感觉轻松多了,彼得先生赶紧端起突击步枪,猫腰扑向“前沿阵地”,他毅然投入这场猎捕与反猎捕的混战。他放下思想包袱,决心顽强抗争,他彼得可不信邪。难道有谁是命中注定,要被活生生地吃掉?没有人天生是羔羊,生命受到威胁理所应当抗争,他从不相信宿命。他坚信,自己的命运,全靠自己创造,他要在“死亡之城”创造生命奇迹,他选择为此浴血奋战,直到命运向他低头。
海盗“刀疤”猛然回头,他发现“战壕”中的“新战友”,不禁深感吃惊,他睁大眼睛望着手忙脚乱的知识分子,忍不住“嘿嘿”傻笑。他是难以置信,彼得先生紧握“笔杆子”的小有名气的手,居然也握起了“枪杆子”,他倒还蛮像样呢。迟疑片刻,“刀疤”先生连连点头,他用力拍了拍新伙伴的肩膀,示意他们彼此是兄弟,他们俩并肩战斗。
密集的枪声,以及异兽小天使的尖声嚎叫,交织在一起,起伏连绵,回响在空荡荡的船舱通道。惊魂丧胆的恐惧,犹如无影无形的禽兽,它们张牙舞爪渐渐缩小包围圈,迎面袭击每一位幸存者。他们依偎在一起,等待命运的转机,等待生存的机会,等待战斗的最后结局。
人妖睁大眼睛,抬头仰望,努力伸长他那线条优美宛若天鹅的脖子。他茫茫然望着天花板上黑洞洞的窟窿,他那浮想联翩的神情模样,仿佛他正仰望一轮明月。
这只近乎团圆的大窟窿,显然是被炸出来的,窟窿口的边沿黑糊糊的,它看上去像极了空心的黑色月亮。两根长长的木板,自上而下并排摆放,一头搭住窟窿口,另一头撑住它下方的地面,斜坡的简易行军桥好像“大滑梯”,它把一层和二层的船舱通道连接在一起,这条架设在半空的逃生捷径,俨然相隔在生死之间,静候幸存者由此通过。
从邮轮顶层的厨房盲目出发,穿越危机四伏的船舱通道,一路上历经血雨腥风的挑战,不断有人被吃掉,同行的人越来越少,许多人未能抵达。人妖他在这里守望,饱含深情,虔诚守望生命的奇迹,他耐心等待那些生还者,等待他们令人惊喜地突然出现。
至于战斗什么的,他可干不了那样的事情。凡事,他一向耐心等待,等得一个结果他便欣然接受,他从不计较结果的好坏。事实上,和他同船旅行的许多人,已经在和他一起经历了漫长等待以后,消失不见了。他仍然在等待,一如既往地耐心等待,他满怀信心在等待。等待本身,就是他纯洁的信仰。他温和地喃喃自语,反复安慰自己,说:“嗨,有人吗?还有谁?能够活着抵达门口,门外通向生存。来吧,来吧,快来吧,我们有救了,我在门前等着你。啊哟,我那天鹅脖子伸得太长,我快要变成长颈鹿啦,还有人活着吗?唉,还有谁!”他的耳畔枪声激荡,回音“嗡嗡”在他脑海中缭绕,望着窟窿口裸露的金属结构,他忍不住打哆嗦,它们狰狞的面目多么触目惊心。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算是没有白白地等待。幸存者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窟窿口。只见此人蹲下身来,他探头探脑向下方的一层通道张望,月光下白晃晃的影子是吉祥。没有人同他打招呼。看到他,人妖的心里暖流涌动。不过,他并不和吉祥答话,只是眨巴眼睛望着他,轻声嘀咕:“活着,活着,他还活着哟。还有谁,没完蛋?”
也不跟人商量,吉祥决定走此捷径,他低头看看怀中的宝宝,乐呵呵地对他小声嘀咕说:“‘小贝贝’,欢迎光临蜃城游乐场的滑梯,这可是‘九九年度’免费试用版,呵呵。”说罢,他抱紧婴儿,“呼啦”一下滑行迅速抵达一层通道。吉祥这一招真狠,出人意料,惊得原本站在他身后的林先生,张大嘴巴直喘气。他瞪大眼睛,敢怒不敢言,活生生又被这个“上海小赤佬”吓一跳。
吉祥直到餐厅服务生的脚边方才停下,这一路上他始终蜷缩身子,小心翼翼保护怀里的婴儿,在他的心目中,他把新生命看得比他自己的生命更加宝贵。只是由于个性,他行事一贯的漫不经心,莽莽撞撞,让旁人看了,免不了要替他捏一把冷汗。见众人安然到达,服务生先生煞有介事地扶正金色领结,他仰起脸,笑眯眯地冲着大家伙儿打招呼,他热情洋溢地说:“晚上好,先生们?不着急。你们算是来早了,还不到晚餐时间。”
眼见得“混”到如此这般田地,一塌糊涂的境遇,这位餐厅服务生他居然还跟人逗乐子呢。他这人,一定不简单。吉祥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心生敬意。学着光标同学的样子,他也眨巴眼睛,傻乎乎地大声问道:“晚餐?我说,服务生同志,请问您,那是谁的晚餐?我们的,还是那帮‘畜生’的?”
“抱歉,先生,那要看谁是强者。”餐厅服务生无奈地耸耸肩,他摊开双手,十分遗憾地回答。吉祥专注地望着他,默默点头。在他们简短交谈的时候,幸存者们陆续抵达。水手小顺子刚落地,立刻蹦起来端着冲锋枪投入战斗。
“大滑梯”上响动异常,阵阵哀号,引人关注,教授先生终于滚下来。他浑身软绵绵瘫倒在地,狼狈不堪,“呼哧呼哧”喘粗气,冷汗淋漓,瑟瑟颤抖,他是惊魂未定。那些痛苦的呻吟和喘息,让人揪心,吉祥望着他,小声问道:“你,还好吧?”
“没事。我感觉不错。”教授温和地望着他,他的眼中似有泪花闪烁,他笑嘻嘻地叮嘱他,说:“千万小心,年轻人。你怀里的小天使,他是不是受伤了?”吉祥闻言慌忙察看怀里的婴儿,见他并无异样,他这才放心地回答:“他很好。”
“哦?!‘他很好’,是吗?”教授先生轻声反问,他笑得很甜,他的笑容阴森森的让人害怕。吉祥忽然不寒而栗,他下意识地抱紧婴儿向后退缩。
“别理他,吉祥。”林文湛望着目光闪烁,分明话里有话,心中不怀好意的教授,他冷冰冰地大声提醒吉祥。
“啧啧。”教授先生气哼哼地连连咂嘴,他低下头不吭气了。双目微闭,一声紧接着一声哀叹,他显得极度虚弱,好像半死不活的“神仙”模样。看起来,这位大教授呀,还怪可怜哩。他把沾染血污的手,颤巍巍地伸到沈医生眼前,左右晃动。他沉默不语,斜眼儿瞅着善良的女医生,他是在用目光向她求助。
“嘿嘿,你干吗?她是儿科大夫,又不是什么兽医。”人妖娇声嚷嚷,他为医生遭受的不公正待遇鸣不平,他兴致勃勃地为她主持公道。
多么不礼貌?好歹,人家也是一位大教授,他可是专家学者。餐厅服务生责备地瞪眼瞧着“冒失鬼”,人妖看了服务生一眼,他马上识相地闭上嘴巴。他耷拉脑袋,使劲儿擦鼻涕,竖起耳朵他仔细听教授讲话。他认为,禽兽终究是禽兽,嗜血的东西迟早要张牙舞爪,他的确对他这号人放心不下,他时刻提高警惕。
沈医生二话不说,她赶紧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搀扶这位年迈体弱并且伤病缠身的教授。在相对避风的“大滑梯”上面,可怜巴巴的教授躺下来接受治疗,医生全心全意救助她的伤员,替他宽衣,帮他清理伤口。餐厅服务生找来手电筒,他把它硬是塞给人妖,催促他前去帮忙。
人妖很不情愿,撅着嘴巴,他愣了好半天,还是勉强接过手电筒。他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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