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眼睛一亮,但是这点光芒很快就散了下去。
“你这个跟元武道无关的人,还没见到过若白师兄打比赛的样子吧?”
“我见过他打篮球的样子,也帅着呢。”
“他穿道服的样子更帅。”初薇继续引诱她。
“可是——”同桌哭丧着脸,“我总觉得政治书还没有完整地背下来,要是高考失利要怎么整啊?”
初薇浅笑,将目光拉回来,也没觉得失望。
你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有些人和事,如果没那么重要的话,一下子就妥协了;而只要自己真的在意某个人和事,千难万险的阻碍都能够排除。
亦枫去年都能够央得他父母和班主任老师的同意去打比赛,没道理她请不出几次假。
这天晚上,当喻初薇特意拿着几张已经签好字、盖好章的请假条交给若白看的时候,对方冷着眼色等她开口解释。
“你不让我上场可以,但是比赛得让我看,比赛一结束,我立马回学校接着上课复习。”她说,“我保证,我不会影响高考的。何况,我老师都同意了,你还不同意啊。”
“如果我说——”若白开口,声音清冷依旧,“让你别来了,你答应吗?”
“师兄……”
“那就这样吧。”若白将请假单递了回去,“你要是高考考得不好,别后悔。”
“没这种可能,我对自己有自信。”初薇把请假条收进外衣的口袋里,看了一眼灯火明亮的训练厅,里面传来“啪啪”的踢靶声音,“百草练得怎么样?”
“不够。”若白吐出两个字。
初薇扬起了嘴角,她知道若白心里的标准非常之高,也是难得会夸赞一句别人。
其实百草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比起馆里大多数的师妹们要强。
比她们努力,比她们刻苦。
初薇往训练厅走去,在一边的窗口前站定。
里面是百草和亦枫正在对练,晓萤坐在一边的长凳上观看。
百草身上的道服还是她从全胜穿过来的那套,也是由于全胜的人不认同她,所以衣服上并没有道馆的标志。初薇曾在她加入的那一天给她送过新的道服,但是百草坚持,说那是师父给她买的,不愿意换。因此,初薇只能把她的道服送到专门的道服店里,让店里的裁缝师傅做成松柏的模样。
旧得发黄。
有些布料都被磨薄。
初薇盯着她腰间白色的缎带看了一会儿,说道:“也不知道江北的人看到百草这样一个初学者上场,会不会觉得松柏狂妄自大。等到道馆挑战赛之后,让百草去考个级,以她现在这样的实力,红黑应该没问题,说不定,几场比赛磨砺下来,黑带也不在话下。你说呢,师兄?”
即便此刻的百草,被亦枫攻击地毫无还手之力,晓萤也挥舞着拳头在一边不忿。
然而松柏新秀崛起,她满足,也欣慰。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熟悉的男声响起,初薇转过身,看到若白隔了一步的距离正看着她。以为刚才的话他没听清楚,于是又重复说:“若白师兄,我说,可以让百草去考级,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初学者,不能腰间总是围条白缎。”
若白几乎是微不可闻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很小,只点了一下下颚,淡然地开口:“考级的事,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嗯。”初薇应了一声,刚转了一半的身,脚步还未挪动,她就愣住了。
考级。
别管。
心里有数……
清晰的“咯噔”一下,她顿时慌乱了起来。
于漆黑的夜色之中,屋内的灯光淡淡地散布在若白的脸上,他的面容显得疏离高远,那目光清清淡淡的,如同冬日薄薄的一层雪,仿佛没有什么情绪
喻初薇张了张嘴,硬是从瞬然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话来,“你是不是,知道……知道、我……”
“知道。”
若白知道的。
最初,他知道廷皓会时常给初薇寄礼物——因为他也收到了。
后来,他知道初薇把那些东西都卖了——无意间,听到了师妹们的闲聊。
最终,他知道了那笔钱的用途——当年秀达考红带的前一天,他跟在初薇后面,亲眼看着她进了贤武。
“那……”喻初薇紧张地伸出手去攥着对方的衣服,“我不是作弊,松柏也没有作弊,那本来就是大家该得的,可是……”
“我知道。”若白说道,“我没有怪你。”
“若白师兄……”
初薇没有后悔,她只是有些懊恼,懊恼做下了不妥当的事情。
当时满腔的愤懑无处可以宣泄,却一次又一次在现实面前退让。若白师兄撑下道馆很不容易,她只是想帮忙分担一点,用了十分幼稚且不成熟的方法。
若白叹了一口气,其实从萍萍考段开始,初薇就没再做过那样的傻事了。
他一直在等,等初薇主动开口跟他说这件事。
长臂一抬就把人揽进怀里,“初薇……”
若白刚知道的时候,觉得整个胸膛都绽放着怒意,他觉得屈辱,觉得羞耻,像是洁白崭新的道服上,被人泼下了大片的墨汁。
他去了市元武道中心和协会,也去了贤武。
他要找那些前辈教练进行交涉,松柏可以没落,但是松柏的声誉不能毁掉。
然而结果却在他预料之外——
若白怀里拥着初薇,低下头在她耳边开口:“你没有作弊,没有行贿,那些礼物,评委教练们都折合成现金,和那个时候递到协会的钱一起,补全了松柏被克扣下的经费。初薇,这个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阴暗,无论是万馆长还是方伯父,他们只是想出口气,没有真的想要把松柏逼上绝路。阿茵考段的时候,那次考试,她的的确确表现不佳,有所失误,这才没有考下来。评委只是在中间点评打分的时候比较严苛,攻的是心理战。”
“对不起……”闷闷的喃喃带上了鼻音。
“知道错了?”
“知道了,我错了。”她环住他的腰身,鼻子酸酸的,“其实我也害怕,担心这件事情被翻出来以后,我要给松柏抹黑,会损了松柏的清白,对不起……”
若白无言,只知道她在哭。
他想给她一个教训,所以压着不说,等她主动提起。
这样长久的时光,她的心理负担也很重。
若白还记得,头发花白、胡子也花白的万馆主这样跟他说:“……你们是晚辈,本来这样的事情不该你们来承担,但你既然选择了,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无论是你以一己之力抗下一切,还是这两年里初薇那个小丫头私自做下的蠢事……罢了,我这里就到此为止了,石基那里,我也会劝着点的。”
初薇做的事情,确实是蠢事。
只是这一份蠢,让他觉得心疼。
“初薇,谢谢你。”
谢谢……
她身形一怔,攥着他后背的道服愈发用力。脑袋埋在他胸口,能够闻到对方身上运动过后淡淡的汗味。
两人在窗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训练厅里面的人。
当亦枫和百草停下训练时,晓萤就在第一时间发现了窗口相拥的两人,几乎是要跳起来,“若白师兄!初薇师姐!你们干嘛呢!”
初薇背对着他们,一听见晓萤的大嗓门儿,一下子从若白怀里离开,伸手在脸上抹了泪,认为这样软弱的姿态实在不宜出现在他们面前,于是说道:“师兄,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训练了。”
“回去吧。”
看着初薇轻步离去,若白抬眼看着厅里的三个人,百草红着脸,目光有些不自然;亦枫嘴边的弧度特别大,笑得一脸暧昧;至于晓萤,晓萤的表情很精彩,睁圆着大眼睛,吹鼓着包子脸,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压腿,放松肌肉。”
“是。”百草元气满满地喊了一声。
若白从窗户边绕到正门口进去,晓萤一个箭步上来,欲言又止。
晓萤不得不承认,刚才的画面给她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明明只是一个拥抱,明明她见到过师兄师姐单骑、相靠、挽胳膊等等各种画面,可是该死的,她眼前怎么就闪过那种很老旧、很古旧的言情画本小说里的插图,才子佳人夜半幽会,和谐得不能再和谐了。
“若白师兄……”
“想说什么?”
“嗯……”
“没什么想说的,就到一边倒立。”
“啊?”
“或者蛙跳,挑一个。”
“倒立倒立倒立。”晓萤急急忙忙接上,正巧,她也需要脑子里回一下血,整明白这件事情。
亦枫看着晓萤摇头晃脑地走到了墙边,将目光拉回来盯着若白道服上的水渍一阵猛瞧,“说什么呢把人姑娘弄哭了,就知道你嘴笨说不了什么好听的话,女孩子都是要哄的。”
“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再端着可就没意思了……”亦枫悠悠地说道,“我都替你急。”
若白好整以暇地看着亦枫,“我也替你急,范晓萤。”
胡亦枫愣了,倏地敛起了笑容,看着已经走到百草身边的若白,捏着下巴思考——这高冷的师兄,究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揣着糊涂装明白?
☆、紧要
尽管今年岸阳市的道馆挑战赛出现了意外情况,但是幸而及时地处理,对于受伤的观众和选手做出了诚意的补偿,同时也进行了妥善的公关。
道馆挑战赛的热度依然不减,反而有增加的趋势,其中一部分原因,大概是沈柠和三位国家队教练入驻赛场边的评委席,跟他们一道来的,还有方家兄妹。
喻初薇是在亦枫赛后受到婷宜的示意,于是走到了一边观众席墙下。
方婷宜今天只着便服,白色及膝裙搭配裸色单鞋,长发齐齐地拢在肩后,高贵大方,优雅温柔,“我还以为,秀琴受伤了,接下来的比赛会是你上场。”
“我不像你,不用参加高考就已经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若白师兄担心比赛会影响到我的考试。”
“话是这么说,不过,不觉得丢人吗?”婷宜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