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我蜷起身体,依然无法阻止那些无孔不入的声音折磨着我的神经。
狂躁,不安,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就是血宿血液对我的副作用吗?!
我想吐,却只能扶着墙虚弱地干呕,浑身发软。
当我的腿抖得无法自制,有人及时抱住了我。
抬起头看见夜逻绝美的面容,那双星眸正焦灼地盯着我,嘴唇一张一合。我听不到他说什么,也听不到自己在叫他,唯有各种狂乱叫嚣充斥了我的头脑,感觉身体快要爆炸了,啊啊啊!!!
镇定……镇定……
我竭力扭转头看向墙角,透过模糊视野只能瞧见睡棺的隐约轮廓。
浑身颤抖着,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在做什么?!佩文蒂斯还躺在那里面等着我啊,我怎么能轻易倒下,让自己的承诺都变成屁话?混蛋!!
咬紧牙关,绷紧浑身每一寸肌肉与一直抗争,几近虚弱的极限感终于过去。
我倒在夜逻的怀中,汗如雨下。头脑里各种纷乱的声音渐渐退去。
我似乎被放在了躺椅上。睁着眼睛却依旧看不清东西,直到耳旁有熟悉的男声响起。
“睡吧……”
“不,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我挣动四肢,试图起来。
“睡吧,夏晨殿下,听从新的召唤,您将会有重要的发现……”
终于意识到,那是先知团团长默罕默德的声音,蕴含着特别的宁神魔力。
我合上了疲惫不堪的眼皮,任由自己沉入未知的梦境……
光芒,好刺眼的光芒。
当眼睛渐渐适应,我瞧见了十二个穿灰袍的男女。他们的个子很高,面孔苍白,有的看上去激愤不已,有的难掩悲伤,其他的则是面无表情。
在他们围成的圆圈中央,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袍男子,第一眼我还以为是佩文蒂斯。同样耀眼的银发,同样慑人的赤眸,同样粲然的表情,但眼前的男子明显骨骼更粗犷硬朗,浑身散发着血腥和戾气。
四五个灰袍男子正在朝他轮番叫嚣着,声音像极了我之前听到的那些。当“德摩拉”这个名字闯入耳中,我忽然发现自己完全能听懂他们的索摩语了。他们正历数着德摩拉数百年来的参保罪状,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其余的男女则沉默着,身姿满怀戒备,似乎随时准备对德摩拉发起攻击。但我注意到其中一名高挑美丽的女子不易察觉地发着抖。我突然明白了她是谁。
听人他们对自己的辱骂,矗立于法阵中央的德摩拉只是冷笑着,神情倨傲。
目光扫向那些保持缄默的男子,德摩拉讥讽地开口了:“达图,索兰,费斯诺,阿布西丁……你们个个都说过崇拜我愿意为我而死,现在有谁敢站到我身边来?”
他没有提妹妹苏亚的名字,甚至连看都不看他她一眼,是为了保护她和她腹中暗育的骨肉吗?
“今天你必须死。”一名相貌俊朗的男子咬牙上前,“就算这次杀不了你,我也会永生永世追寻你,直到把你亲手送入地狱。”
“达图,你就这么恨我?”德摩拉笑了,赤眸微微敛起,语气中却有种别样的温柔。此刻他的神情与佩文蒂斯如出一辙。
“哥哥,我不会让你再做撒旦的傀儡,直至万劫不复。”达图也笑了,笑意悲戚却决绝,“送你解脱后我会追随你,上天入地我都陪着你。”
“哈哈哈!”德摩拉摇着头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愚蠢至极……”
十二名血宿似乎收到了危险讯号,同时抬高手臂。在他们的双掌间滚动着颜色各异的元素能量球,绚丽光芒在他们的眸中跳跃。
“你们真以为这种小把戏就能杀死我吗?统统下地狱去吧!”
伴随着德摩拉的嘶吼,十二道炽烈的元素波暴射向他。
眼前一片刺目雪亮,天地震颤、摇撼着。
许久我才从最后那幕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德摩拉竟然是未做任何抵御,坦然承受了这致命一击,灰飞烟灭!
撒旦是因为他背弃了自己而震怒,才将恶毒的诅咒种在他的后裔身上吗?!
眼前又逐渐现出一些场景。那是血宿们三三两两开始沉睡,冰雪堆积的万年冰层下,火山溶洞的最深处,危机四伏的漆黑海底……
梦境消散,现实重归。
我坐起身来,看向守候在一旁的默罕默德的夜逻:“我知道剩下的7个藏在哪了。”
根据我所推测的地点,夜逻派下属迅速出击,终于在两天内找到了沉睡于三地的7名血宿并带回黑堡。
默罕默德与古奇也已在侧厅中布好了魔法阵,血族联盟的诸位大长老全部到位。
11名血宿被一一安放在法阵中,身着灰袍,脚朝内,头朝外。
我认出了达图俊朗的面容。看着沉睡中的他,我想起曾在黑堡监狱中听到过佩文蒂斯与他的短暂对话。他是在佩的身上察觉哥哥德摩拉的影子,所以开始执着地追寻吗?他是期待着与德摩拉再次对决,兑现亲手将其送入地狱的诺言吗?我大胆猜测着。
达图对德摩拉的毁灭之爱,同样令人动容。
默罕默德用索摩语念诵起古老绵长的咒语,清除血宿们的仪式开始了。我离开了那里。
佩文蒂斯的父母和躺在那里的11名血宿,曾经是世间最强大的存在。千年前德摩拉死了,苏亚死了,现在为了阻止西塞大陆的毁灭,沉睡了漫长岁月的另11人也将以悲剧告终。真的有所谓的永生吗?或许那只是一种理想状态,生存于现实的我们最终都会以某种直接或间接的形式,在某个或近或远的时间点,走向虚无。
我返回房间,回到佩文蒂斯的睡棺旁。佩文蒂斯依然静静地睡着,双手平放在身侧,完美的面容沉静安详。罗宾落在了棺盖上,丹佛则趴在我的脚边。
我知道夜逻和奈奈就在门外守着,而雷提诺和塞西莉亚正在维持着黑堡的秩序和运转,每个人都各司其职。
大家又都在不约而同地等待着,决定命运的那一刻。
当左手上的指环突然绽放异样光芒,我像触电般弹了起来,惊得罗宾扑啦啦拍打翅膀。
手心中沁出汗意,体内流窜的躁动告诉我,仪式那头一定出事了!
外面好一片嘈杂,不祥的声响陆续传来。
片刻之后夜逻手执月镰闯进房中,他严峻的话语证实了我的判断:“血宿们意外苏醒了,在仪式未完之前!”
这也意味着,宿命中的结局拉开帷幕了吧?
对视数秒,我们同时将目光投向开始发出动静的睡棺。
砰地一声巨响,漆黑的睡棺盖沉重地落在地上,也狠狠砸在我们心头。
左手按向腰间长剑,我注视着自睡棺中立起的颀长身影。
气温似骤然降低,佩文蒂斯微微敛起赤眸,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四周。
那张我如此熟悉的面容,此刻却寒得像冰,阴沉暴虐的目光令人血液为之冻结,他的银发完全化作了赤红色,在身后如长蛇般舞动。
预言中的灭世者,觉醒了!
145 诀别的爱人
佩文蒂斯跨出睡棺之时,我和夜逻一左一右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却看也不看我们,若有所思的阴郁目光透过墙壁,径直望着东南方向。
下一秒钟,佩不见了踪影。
他是要去找血宿们!我们蓦地掠上回廊,直奔侧厅。
我们与奈奈会合,在拐角遇到了雷提诺和基尔,之后又在侧厅门口看见古奇、塞西莉亚与提布斯加大长老。古奇怀中抱着双目紧闭的默罕默德,先知团团长的大胡子已经被鲜血浸透,血迹斑斑的长袍碎成了布条。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腥气,我的眼眸已化作赤色。侧厅中一片狼藉,只剩下被破坏的法阵和血肉横飞的惨状。
“血宿们苏醒后发了狂,六位大长老殉职了。”塞西莉亚低声道,她的半边面颊也已被血染红,发髻散乱。
“他们去哪了?”
“血宿们往暮城之巅的方向去了,佩文蒂斯殿下也是!”
提布斯加大长老的话音未落,夜逻已飞身离开。
其他人也要跟上,被我厉声喝止:“大家听好了!基尔、奈奈、雷提诺,你们三个负责加强黑堡内外的防范,维持秩序,不许出一点乱子!塞西莉亚,你率暗黑魔法司协助提布斯加长老在全程实行特级魔法防御,全力保住暮城!”
“是!”
奈奈紧绷着面颊似想说些什么,我拍了拍他的肩:“夜逻有他的责任,你也有你的。你该明白,他会希望你怎么做。”
奈奈最终听从了我的命令,大家立即分头行动。
突然听到古奇在叫我,我低头一看,是默罕默德醒过来了。
“夏晨殿下……”穆罕默德的声音低弱,他喘了口气,自衣袋里缓缓掏出一块状似锥子的透明黑晶石,里面有殷红的液体摇荡,“……这枚黑晶石中装有……11名血宿的血液,您要把它刺入,灭世者的心脏……”
接过黑晶石塞入腰间时我的左手有些颤抖,随即紧紧握了握默罕默德和古奇的手转身离开。没有时间再耽搁了!
一出黑堡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头顶上压着暗沉沉的赤红色天空,浓重到仿佛要渗出的血色预示着末日将至。
望向山崖下,血族众民在坍塌的房屋和肆虐的火海间慌乱奔走着。一声声巨响震撼天地,地面开裂融化,耀眼的岩浆蜿蜒流窜,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死地。
梦境中见过多次的炼狱,预言中焦土般的世界,正在我的眼前真实展现!暮城之外的人类国度也正在经受同样的劫难吧!
“夏晨殿下。”
犹带稚气的嗓音令我转过头,惊见丹佛出现在身旁。
“回黑堡去,这里不安全!”我的太阳穴一抽,都什么时候了小东西还来添乱!还有,它怎么也开始叫我殿下了?
“我是最后的玄冰龙啊,殿下忘了我的能力吗?”丹佛郑重地回答,眼眸中闪烁着陌生而又特别的光芒,“请叫出我的本名,让我实现成长吧。”
我醒悟过来,脑袋中电光一闪便喊道:“阿塞普利塔尔特!”
佩文蒂斯曾经说过它的名字,我很庆幸自己有着一副好记性。
瞬间丹佛就产生了变化。它的身形涨大起来,尾巴拉长,身躯达到两层楼那么高,头顶上也长出了银色的龙角。
丹佛伸展优美的脖颈,仰头向天,喃喃念着什么。
气温骤然变得很低,血色天空中开始纷纷扬扬落下许多银白色的东西。我眨了眨眼睛,是雪!暮城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