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佛伸展优美的脖颈,仰头向天,喃喃念着什么。
气温骤然变得很低,血色天空中开始纷纷扬扬落下许多银白色的东西。我眨了眨眼睛,是雪!暮城下起了千年未遇的大雪!
带有魔力的冰雪覆盖了火焰,凝固了岩浆,平息了自地底爆发出的阵阵异响。族民们不再四散奔逃,而是呆呆地看着美丽的雪花从天而降,宛若一下子从熔炉地狱进入了银装素裹的幻世。
稍稍舒了口气,我径直飞往暮城之巅。
刚到半途,我就发现了下方的异状。一望无垠的冰原上横七竖八地躺着11名血宿,身下大片的血泊已经冻结。
极目四望,没有见到佩文蒂斯的踪影。
血宿们似乎再次陷入了沉睡。我在达图的身旁蹲下查看情况,这样严重的伤势对血族来说足以致命,而血宿们却能通过睡眠来恢复。
一站起身,后背处突然传来剧痛。
我低头看着捏碎我心脏的指爪自胸口的大洞退出,看着汨汨的鲜血染红了积雪,缓缓转过脸去。
面前是那张完美的容颜,赤眸微敛,沾染雪花的赤发在风中舞动。
“你必须死,不能让任何人妨碍我……”他低低笑着,舔了舔染血的手指,骤然扭曲的面孔狰狞无比。
“佩文……蒂斯……”仰面倒在雪地上,我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界山中的第二个幻像已经成为了现实。
漫天的雪花飞舞,模糊了我的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当眼前重归光明,我坐起身来。
四周一片寂静,学仍在下着,血宿们的躯体几乎被飞雪覆盖。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大洞已消失无踪。
这样的伤势同样只是需要时间恢复,我早就不是普通血族。我的自愈速度甚至比血宿们还快,是因为我喝过他们的血液吗?
终于赶到暮城之巅时,我惊见原本声势浩大的雷电阵消失了。
失去了法力的庇护,暮城的核心建筑正孤零零地矗立在悬崖上。
我闯进厅中的时候,巨大的能量球已经停止了转动。在它下方是一黑一红两个身影………佩文蒂斯,以及被他扼住脖子的夜逻。
他们两个同事转头看我。夜逻似乎受了重伤,嘴角带着犹未凝结的血迹,及膝的长发散乱。佩见到我时阴沉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惊诧,瞬间又被冷笑取代。
“夜逻!佩文蒂斯!!”
我大喊着想靠近他们,却发现被结界阻挡了去路。能量球再度转动了起来,光芒四射。
佩对我视若罔闻,放开了夜逻笑意冰寒:“你以为毁坏能量元就能削弱我的力量?蠢不可及的东西。不过你还算有点勇气,选个死法吧。”
夜逻喘息着站住脚,随即也笑了,笑得百媚重生,勾魂摄魄。趁佩文蒂斯失神的瞬间夜逻突然一把抱住他,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后者愕然数秒后大为震怒,夜逻的身体斜刺里飞出,重重撞击了墙壁。
“呵呵……你喝了我的血,会想起一些事的吧。”夜逻已无法站直身体,只是靠在墙上垂着头微微笑着,不断有血水自嘴角涌出。
我的喉间一阵干涩,夜逻这招真的能奏效吗?!
佩文蒂斯呆呆伫立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了。
“夜,离开这里。”
听到他熟悉的语气,一体血泪自夜逻的眼角滑落,我的眼眶也为之泛潮。
夜逻看着他笑得很是无奈:“我能到哪去?守护王就是我毕生的使命啊。”
佩文蒂斯的语气低沉:“被终结就是我的宿命,否则世界的毁灭将无可避免。我命令你马上离开回黑堡去!”
“王,我从来没有违抗过你,这一次,我要破例了。作为你的守护者,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你。所以,在夏晨杀死你之前,你必须先杀了我。”夜逻决绝地要求着,平静地坚持着,从容地等待着。
沉默数秒,佩文蒂斯走上前去拥夜逻入怀,搂紧。他的右手蓦地贯穿夜逻的胸口,鲜血淋漓地自后背透出,狂躁的血之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他将合上双眸、笑意凝固的夜逻轻轻放倒在地上,泉涌的血漫过夜逻的红衣和紧握的月镰,染红了整片地面。
阻挡我的结界终于消失。
佩转过身来凝视着我,赤色的发在身后狂乱舞动。
宛若梦境重现,他轻扯嘴角朝我伸出右手,声音中带着异样的温柔:“晨,履行约定吧。”
我也想挤出个笑容,嘴角却抑制不住抽搐:“你觉得死在我手里,很开心吗,啊?就像夜逻乐意被你杀死那样?!”
“能由我的伴侣和继任者为我解脱,确实是件幸事。”佩的声音沉静如往日,“夏晨,你注定将成为新一代暗夜之王,带领血族万民延续荣耀和永生。”
“那又是什么该死的语言吗?!佩文蒂斯,你确实很残忍啊!你是解脱了,为什么让我独自背负责任和枷锁,不能像夜逻那样随性而为?”
“因为,你是我佩文蒂斯。凯萨的伴侣。从你自愿接受这个身份开始,就得担负起相应的责任与义务。你已接受过种种磨练,也具备相当的能力和实力,不管多么艰难,我相信你足以胜任一切。”
“这就算是你的遗言了?没别的可说了吗?!”
我的脑袋快要炸开了。生离死别之际,我们却冷冰冰地扯着使命啊,责任啊,丫的那跟我胸中撕心裂肺的痛楚又有什么关系?!
佩文蒂斯露出了我所熟悉的迷人微笑。
“知道你什么样子最诱人吗?就像现在,冲着我瞪眼睛、发脾气,浑身带刺,却让我忍不住想吻你。”
我终于笑出声来,泛着泪光扑过去紧紧抱住他,与他双唇相贴。
他有力的双臂也将我搂紧,我们的唇舌渴切地求索者彼此,纠缠不放。快要决堤的情感拥堵在我的喉间,化作近似哽咽的破碎呻吟。我疯狂地吻着他,似乎怎么也吻不够,停不下……
“晨。”佩文蒂斯突然移开了嘴唇,贴着我的面颊低语,“你有颗坚强的心,一旦认定了目标便义无反顾,即使面对绝境也会竭尽全力,这是我最欣赏的一点……灭世者已觉醒的现实不可逆转,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深深凝视着他,我的嗓音嘶哑:“好吧,我送你上路!即使我将痛苦终生,我也会如你所愿,因为我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
暂停了时间,也将佩唇边的优美弧度永远定格。
我凝聚出宛若来自黑暗源头的灵力,击碎了能量球………佩文蒂斯的力量根源。整个暮城也将因此遭受地震般的冲击,希望提布斯加他们已经做好了魔法防御。
最后一次吻了吻佩含笑的唇,将那柔软的触感铭记于血液,我取出散发异芒的黑曜石猛地刺入他的心脏。
轻微的一声,我胸口的相同部位也跟着碎裂了。
时间恢复了流动。
佩完全化作了一尊黑色石像,冰冷,坚硬,喝路边的岩石无异。
“别了,吾爱……”
挥剑砍下他石化的头颅捧在怀中,我任由血泪奔涌,打湿了他的面庞。
146 血色永夜
第一个百年格外漫长。
时间总是这般无情,任你极力挽留,他却从指缝中匆匆溜走。当你对它生厌的时候,他却又辗转不去,让你加倍咀嚼孤独的滋味。
每天结束忙碌我匆匆回到房间,我的爱人安静地在睡棺中等着我。
在他的身边躺下,我亲吻他毫无生气的冰冷嘴唇,抱着他漆黑坚硬的躯体,在胸口空无一物的死寂感中入眠。自他逝去的那天起,我的心已不复存在。
魔党完全并入了血族联盟,我成了血族万民眼中高高在上的暗夜之王,但血族太阳的光芒永远只属于伟大的佩文蒂斯。
奈奈和雷提诺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奈奈管辖着黑堡的精锐兵团,维持着暮城的正常运转,正如血腥公爵夜逻当年所做的那样。
夜逻一直沉睡不醒,虽然他的伤口早已痊愈。看着奈奈像个永动机般疯狂做事麻痹自己,我感同身受。但至少,奈奈的心头还有希望。
一旦揭下保持于人前坚毅的王者面具,我只剩下一具空壳。
为沉寂的日子带来点生机的是罗宾和丹佛。玄冰龙丹佛的法力已经强大到能幻化成人形,银发银眸,相当漂亮的一位少年。之后的某一天,他把小蝙蝠也变成了金发金眸的少年模样,走到哪都是极为耀眼的一对。
时光不会因为谁的意志而停留,往往也会令人追悔莫及。
某日当我意外接到曼特尔庄园辗转千里送来的一封信,这才发觉在自我隔绝的数十年中遗落了什么。
曾经答应过要去曼特尔庄园做客的,我却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忘记了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短暂。
奈奈护送我到了葡萄庄园。步履蹒跚却依然耳聪目明的百岁老人巴兹带我们到了墓园里。清冷的月光映照着一座白色墓碑。瑞伊和杰米正躺在数英尺深的黑土地下,空气中新翻掘过的泥土气息犹未散去。
巴兹告诉我,当年回到庄园后瑞伊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他能活过80岁高龄算是个奇迹。杰米和他们的养子乔尼始终陪伴着他,尽心尽力照顾他。杰米是在瑞伊去世的半个小时内也走的,两人并肩靠在沙发上,十指交握,仪容安详。
我看着墓碑上的字,“瑞伊。泽。布兰迪尔,理查。冯。汉密尔顿,以爱之名义相守,生同眠,死同穴。”
有人完美地兑现了我曾经对瑞伊的诺言,也算是弥补了我的缺憾吧。
我没能见到他们的养子乔尼,他和妻子恰好去外地洽谈葡萄酒业务了。作为一名隐藏地很好的血族与人类混血儿,他已经彻底走出了父辈的阴影,像普通人般生活在阳光下。
“这是瑞伊主人的东西,给您留个纪念吧。”
巴兹颤巍巍递给我瑞伊的法杖,银白色的杖身美丽如斯。
我欣赏着那精致细腻的花纹,注意到在靠近法杖底部有一排浅浅的,人类肉眼难以察觉的字。
“渴念暗夜,守望光明。”
当晚入睡前,我久久回味着这八个字,再次抱紧我身旁沉寂的爱人。
佩……
亲吻着那被我吻过无数次的石化容颜和嘴唇,我喃喃低语。
我的一切早已归属于暗夜,但属于我的光明何时能重现?
第二个百年到来时,我已经习惯了与孤寂为伴。
属下们却开始小心翼翼地探我的口风,不少血统高贵的俊男美女以各种理由现身,仰视着我的目光中包含爱慕。
我淡漠而倨傲地笑着,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