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山的手甚巧,他指挥着山核桃去找来合适的的草杆来,自己动手很快编了个简易的蝈蝈笼。他用牙咬着草茎打上最后一个结,想到一事,嘟囔着问:“你叫什么?是……什么妖精?”他总不能老喂来喂去的吧。
山核桃妖精一愣,用手指指山神庙前那棵核桃树道:“那便是我。算是……核桃妖精吧,你叫我核桃便是。”他有些苦恼地转转眼珠,的确,那些人类貌似都有自己的名字。
胡小山不由一呆,山神庙门口的核桃树居然成精了?!难怪都说山神爷爷灵呢!他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狼吃肉,狐狸吃肉,核桃树怎么会吃肉呢?他算是彻底不用担心对方发狂吃了自己了。他一放下心来,说话也多了几分随性,嘻嘻笑道:“这不算名字吧?我们人这么多,但是可不是都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山上这么多核桃树,你得有个自己的名字。”
“那么我叫什么好呢?”核桃妖精瞪大了眼睛仔细研究那编好的蝈蝈笼,对没名字这事其实也不甚在意,“要不,你给我起一个吧。”
“吓?”胡小山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这妖精居然让自己给他起名字?
山核桃用手戳戳那笼子,顺手把手里抓了良久的长腿蝈蝈塞进去。他漫不经心接着说道:“反正名字就是代号么,方便叫就好了。”
胡小山迟疑一会道:“名字都要姓的,村子里姓张的最多,百家姓它也是排老大,你要不要姓张?”
“那天那个欺负你的不就是姓张吗?我不要和他一样,和你一个姓好了。”山核桃随口答着,他蹲的累了,索性双腿盘在地上,随手把那笼子放在耳边听那蝈蝈的叫声。
胡小山手上一顿,半晌才低低道:“好。”他虽然生性倔强,但是平日也免不了幻想有朝一日自己老家的亲人回来把自己接走的情景。当然,那只是幻想。他从五岁起便知道村里仅有一个姓胡的,那就是他自己……
山核桃妖精似有所觉,瞟了一眼胡小山笑道:“你再给我起个名字吧,不过,我可不要叫胡小水。”
这名字起着却难了……若非有品不成朋,胡小山左思右想,脑子突然就闪现出这句话。临近的赵家洼却是有个私塾的,附近村落家境宽裕些的孩子都在那里念书。胡小山一穷二白,唯有父母留下的两间破茅屋,自然交不起私塾先生的修束。但他也去偷听过,趴在窗户上暗地记了不少字词。那胡子花白的老先生常摇头晃脑讲些典故诗词,他记性甚好,差不多也能记个七八分。
胡小山犹犹豫豫道:“胡若非,你觉得怎么样?”他心里不免有几分羡慕。他自己的名字是父亲看着山随便起的,自然不如“胡若非”三个字来的响亮动听。哼,话说张家宝,张二狗,他们的名字又好听到哪里了?还不如小山好听呢。
核桃妖精咧嘴一笑道:“好,以后我就叫做胡若非了。”胡小山愣愣神,忍不住跟胡若非一起笑了起来。
两人手里都攥了两三个蝈蝈笼,最后躺在草丛上枕着石头睡着了。月明风轻,树影疏朗,周围间或响起一阵蝈蝈叫来,一人一妖两个孩子,都睡得分外香甜。
胡若非离开那核桃树时间长了就感觉虚弱,到了清晨他听见鸡鸣声揉揉眼睛慢慢坐了起来。他看看身边不远处睡得香甜的胡小山,迟疑一下便拿着手里的蝈蝈笼子蹑手蹑脚跑了回去,然后依然像往日一样开始向着朝阳吐纳。他练了多半时辰,扭头看那片草地,胡小山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回家去了吧。
这一日白天胡若非吃了几个果子,眼巴巴等着胡小山来寻他玩耍,哪知道到了晚上也没有等到,心里不免失望。他在那树上站定了,踮起脚来朝村里张望,只能看见一排排屋顶。天色渐暗,他看着远远近近的农舍里那点烛火逐渐熄灭,终于大着胆子溜了进去,他听胡小山说过,他家是在村里最高的那棵老槐树下的。
他好容易摸到了胡小山家,敲了两下门板,哪知道那门却应手而开了。月光透过窗棂照得屋内一片银白,他清清楚楚看见胡小山缩成一团躺在床上,呼吸急促,脸颊发红,看起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原来虽是夏日,胡小山起先担惊受怕,又在那露水浓重的野外过了一夜,还是受凉发了高烧。他腿虚软着回家,勉强给院子里的菜地拔拔草浇了水,然后烧火做饭,灌了两碗稀饭,以为出了汗就会好,哪知倒头一睡便是一天。
胡若非趴在床沿上小声叫道:“胡小山,胡小山。”他是树的时候身上免不了长些虫子,自然晓得生病时候是分外难受的。
胡小山听到他声音勉强睁开眼睛,顿时吓得一骨碌坐了起来,脑袋也是一阵眩晕。这个核桃妖精胡若非,其实是狼来着吧?大半夜屋里飘着两个绿灯笼,吓死人啊!他捂着嗡嗡叫的脑袋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跑我家了?小心村里狗见了咬你。”
胡若非挠挠头道:“不会吧?村里的狗到了晚上不都拴着吗?”他四下张望一下,顿时对那些简陋的家具和小物件产生了兴趣。
胡小山拿起火石把桌前的煤油灯点亮了,看了一下那山核桃妖精一眼,顿时头更疼了。对方正饶有兴致研究着屋里的每个物件,狼爪已经把他家的东西摸了个遍。
胡若非拿着个拨浪鼓摆弄了一下,兴致勃勃扭头问胡小山:“我见你们玩过,这是拨浪鼓,这是怎么做的?”
“你拿着玩吧,只是别弄坏了,那是我爹给我做的。”胡小山实在没有力气,重新躺下翻个身不耐烦摆摆手说,“我现在头痛死了,你别吵我。”
胡若非放下拨浪鼓看看胡小山,他现在双眼无神,不停吸着鼻子,跟那病恹恹的槐树也没什么区别。他们树木生病多是鸟儿来帮他们捉了虫去。他们人类生了病,应该是有一个叫做郎中的人来医治吧?他记得村里有个赤脚郎中,时常背着竹篓子从他身边路过去山里采药。
胡若非凑了过来推了一把胡小山道:“你得看病吧?我去给你找郎中。他住在哪里?”
胡小山眼睛一下瞪大了:“别去!你是妖啊,吓住别人怎么办?我睡下明天就好了。还有,床头那个衣服是给你的。”他说着指指床头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叠衣服,有些心虚地把脸朝着墙那边了。这衣服是他拿家里的旧衣服改的,是他平生第一次的针线活,自然……他摸摸鼻子,反正比赤身裸/体强吧?
胡若非好奇地把那衣服抖开,眼睛不由瞪大了,兴冲冲道:“这是给我的?”胡小山忍着笑对着墙壁哼了一声。于是胡若非就胡乱把那上衫穿在身上,然后蹬上裤子。那裤子明显长了,几乎被他踩住裤脚,上衣也是一边袖子长一边袖子短。
胡若非见桌上还有个布头,就拽住自己毛糟糟的头发用布头胡乱缠了起来。他朝木盆的清水照照,心里甚美,推推胡小山道:“你看我这样像人么?”
胡小山用手撑着床坐起来朝胡若非瞟了一眼,脸不由得有些热了。胡若非的头发被他自己扭的毛毛乱乱地,但是这么穿着比他大了甚多的衣服,一张小脸下巴尖尖,在月光下却是显得俊秀异常。他懵懵懂懂地觉得,这核桃妖精,倒是长得比他们村里的山药姐还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泪目,蹲着画圈圈,往狗血的路上奔了……
☆、相处
到了后半夜,胡小山迷迷糊糊睡着了。只是他睡得也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的紧紧的。胡若非兴奋劲过去了,嘴巴终于闭的紧紧地也闭上眼睛趴在床头。他听着胡小山依然急促的呼吸声,心里隐隐担心起来。他偷偷伸出手摸摸胡小山的额头,滚烫滚烫的,胡小山难道会死么?
胡若非心里不由地多了几分惶恐。他能记事起身边长了棵上百年的老皂角树,他一兴奋便对着那老树呱呱呱呱说个不停,那老树总是对着他微笑不语。后来村里要重新修葺那山神庙,那皂角树便被连根拔起。他那时候看着躺在自己身边奄奄一息的老树,心里很是害怕。那老树安慰着冲他笑道:“咱们树木落叶归根,被人当柴火烧了,重回轮回也算顺应天命。我活了上百年,足够了。”他看着那老树坦然的样子,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
他在那村口也不知看过多少次红事白事了。他只知红色是好事,白色是丧事,一旦村里挂了白色,那便是有人死了,好多人会跟在个黑色棺木后面哭一路。他每次看到这种场景,心里不由就会想起那皂角树说的话,心里茫然又难过。
胡若非胡思乱想着,突然觉得这屋里静的有点怕人。他抬头看着黑漆漆的房梁,胡小山就是这样每天看着房梁睡觉的么?他推推胡小山,这次胡小山很快就醒了,也没有再骂他,只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胡小山,你别死好不好?”胡若非看着自己的衣袖低声说。
“!?”胡小山惊愕的瞪大眼睛,胡若非这是说什么疯话?
胡若非慢慢把目光转到胡小山脸上,一字一字慢慢道:“胡小山,你不要死好不好?”
胡小山看着认真对他说话的核桃妖精,不由呼吸一窒,黑乎乎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半晌,他拿了一个稻草枕头塞给胡若非,示意他也躺到床上,然后瓮声瓮气说:“放心啦,我不会死的。受了风寒哪里会死人!”他本来不想看大夫,现在却决定到天亮了就去抓些药来。
果然胡小山休息了几日,慢慢就好了起来。胡若非很高兴,招呼胡蜂采了许多花蜜,两人吃的手心都黏糊糊的。胡小山舔舔手指,笑道:“这比镇上的麦芽糖还甜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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