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儿，你若无事，过来帮我抄些配材的文书吧。”
坐在不远处的文案后，正在忙活着的青溪出声唤道。
“好的，青叔。”
步夕凉马上就颠儿颠儿地跑过去了，却又遭来了唐琪的不满：“这么冷你自己怎么不抄，折磨我家凉凉，凉凉你放那儿，等下我忙完了就去抄。”
青溪顿时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凉儿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了。”
“当然是我家的了，他现在的身份是我表哥的徒弟，他跟我表哥是一家人，我表哥跟我是一家人，按辈分我还是他表师叔呢，我们怎么不是一家人了？”
☆、第二十五章 偷听谈话
唐琪说的理所当然，眼角瞟见步生花从后堂跨进来，正巧望见他将手中的香料胡乱一裹，丢给候着的姑娘们，眉梢顿时一挑。
“花花。”
见步生花来，步夕凉从抄写的文案后抬起头来，灿烂一笑，步生花也冲他笑笑，抬手找招了招，示意他过来。
“去阁楼上暖暖，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
步生花见他过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唐琪立刻凑过来，挤在步生花和步夕凉中间，然后拉着步夕凉往后堂走去，“好的，我带他去。”
唐琪和步夕凉在一群姑娘的目送中飞奔向后堂，一到后堂，唐琪又开始了每天都会重复的说教课程。
“凉凉，不是都说了么？没事就不要到前堂去，你在阁楼上调调香就够了，你看那些姑娘们瞧着你的眼神，恶心透了。你忘记前几日来买香料的那个李府柳夫人了么？偷偷摸了你的手好几把呢。”
唐琪现在回想起来都堵心，步夕凉生的清丽秀致，看上去活脱脱的美少年一枚，跟那仙人般的步生花有过而无不及，哪个妇人小姐姑娘们看着不动心的，时常将步夕凉唤道府上调香，他看着都担心死了，生怕他被那些毫不矜持的女人给吃光抹净了。
“说到底都是女孩子，又没有关系。”步夕凉觉得唐琪太敏感了，女孩子多摸几下又没事，反正又会不会少块肉。
“那也不行，她们心思太龌蹉了，你不要跟她们一起玩，要是觉得无聊，就跟我玩，我教你制毒，好不好？”
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唐琪觉得制毒最好玩了，当然，步夕凉也不排斥，而他们两个在一起，可是最喜欢将步生花精心制作的香料拿来调制毒香，然后背着步生花出去找坏人练手。
“那好吧，我记得上次花花新配的那个香，我们还没用过呢。”
“嗯嗯，我们这次就用那个香，叫什么来着……”
“‘睡莲’。”步夕凉提醒道。
“对对，就是‘睡莲’。”唐琪笑着拉着步夕凉大步往阁楼上走去，他就是见不得那些看着步夕凉色迷迷的眼神，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步生花也不行。
接近晌午之时，幻香阁外，忽地听得几声马啼声，紧接着是急急的脚步，待步生花从柜后抬眼看去，就见一位身着兰色劲装，清逸俊朗的男子走进来，一眼就瞅见正在细细地择捡香干草的步生花。
“哈，还在忙呢，我琢磨着你这儿下午该没什么事好做了，辰时我娘念叨着说佛堂的檀香没了，我这时恰好路过，便想着给她捎回去。”
东方崎自顾自地在圆木桌前坐下，似进了自家一般无拘无束，取过桌上小炭炉温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放在手里捂着，一边咂嘴道：“这天可真冷啊。”
“青溪，你去将炉中的炭火挑的旺一些。”步生花对青溪说道，一边盈盈笑着踱步过来，“东方将军今日可回来的早，看来，宫中还算是安逸。”
“唉，安逸什么啊，大王整日逗留怡和宫，少理朝政，大臣们多有不满，少有敢言，如今，边关又出了动乱，过几日，我怕是就要亲自前去一趟罢。”
东方崎将热茶送到唇边，略微吹了吹，便连连喝了几大口，青溪在旁侧看的心疼，那可是上好的混香花茶，给不时到访的王公贵族小姐们品尝的，他倒好，权当白水下肚了。
“咦？凉儿那小童呢？我瞧着那乖巧的孩子喜欢的紧，我明日去城外的荒原练兵，你问凉儿同不同我一起去？”东方崎掠过茶壶，又是一杯好茶进了他的茶盏。
“还是不同去了，凉儿身子骨不好，天凉了就不太出门儿了。”步生花宛然一笑，略微歉意地望着东方崎。
“身子骨不好才更需要锻炼啊，你让他往后跟着我那新兵每天早上围着皇城跑上个把圈，不出一个月，肯定不似现在这般娇弱了，说到底凉儿也是个男儿，生得文文弱弱的，以后可讨不到老婆，哈哈哈……”
东方崎自顾自大笑起来，步生花也浅浅地牵起唇角，没有再拒绝，却也没有直言答应。
“这是您的熏香。”步生花将一个草黄的纸盒置于他面前，尔后又在纸盒上放了另一小小香囊，“这香囊有安神促眠的作用，令堂可能也会需要。”
东方崎接过香囊，笑道：“怪不得我娘那么喜欢你，果真是比她亲儿子细心。”说着，便从袖中取了银两置于桌上，起身道：“我也不多逗留了，你若有空就记得带着凉儿小童去我府上坐坐。”
步生花轻笑着点头，应了一声：“东方将军慢走。”
“哼！狼子野心的家伙，五年前还不知道是谁满城搜查我家凉凉呢，现在倒是说起人家的好了。”唐琪不知何时倚在了门边，瞪着一双大部分时间都充斥着懒意的眸子，脸色臭臭地说。
“以东方崎的为人，他许是不会那么做，当年那些事情发生，或许有外人不知的缘由罢，你莫在凉儿面前提起，免得他又忆起往事，暗自难过。”
步生花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声无波澜地提醒道，唐琪撇了撇嘴，轻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又不傻，我才不会说惹我家凉凉伤心难过的话，不过……”
“凉凉找了他哥哥五年了，那个，表哥，其实你也知道的吧，都五年了，如果还活着的话……”
唐琪是想继续说下去的，可步生花却蓦地抬眸睇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后堂处的玄关，唐琪顺着看过去，是步夕凉的衣摆，那个少年，竟在后堂的门后偷听了他们的讲话。
☆、第二十六章 鹿鸣心事
步夕凉听着忽然安静下来的房间，也没做多想，怕是大家也不愿提及那往事，只是他自己坚信，他的哥哥还活着，一定还好好地活在那个他看不到的角落，五年前，在小巷里从唐琪的身边将他掳走的人，唯有那个人知道哥哥的下落，那个人说，他哥哥好好的，不用担心。
所以，无论用多久的时间，他也想找到自己唯一的亲人。
而事实上，他们的距离，不过是一个都城大道……
东方崎回到东方相府时，正瞧见瓦红的小亭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巧路过，东方崎便快步上前，扬声道：“离，今日无事的话，你可早些回去，明日一早我们要去都城外的荒原训兵。”
闻声，那身影转过身来，看去时，入眼的便是一位翩翩风度的少将士，只是那英俊不凡的面庞上却是多无表情，见是东方崎，便抬手行了礼，淡淡地应了一声：“是，将军。”
“对了，你明早走的时候，顺道去幻香阁帮我接个人吧，是个叫步夕凉的小子，之前他跟我吵着要学骑马来着，那时没空隙，明天练兵的时候你一道儿帮我捎过去罢。”
被叫做离的男子，在听到“步夕凉”的名字时，眼底不经意间掠过一丝异样，却又十分迅速地消失不见，恢复往常，依旧是颔首应了。
抬眼望见东方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那淡漠的男子，才从唇齿间轻轻地吐出一个名字：“凉儿……”
怡和殿
天色未晚，殿外的灯已早早撑起，给殿外的长廊里添了些许的暖意，守着殿门的侍女们这会儿已经冷的双肩微微发抖，见四下无恶煞凶神的宫监看守，便时不时偷偷搓着手。
“大王……”
眼前蓦然出现的身影让正在开小差的侍女吓得魂不附体，刚想下跪讨饶，却见鹿鸣将食指碰在唇上，警示她不要出声。
“君妃可睡下了？”他问，眉宇间残留着淡淡的疲惫，却了无多年前的暴戾，处理久了朝政，倒是变得有了几分文气。
“并无睡下，方才奴婢还听得君妃娘娘在里面讲话来着。”侍女压低声音道。
“嗯。”
鹿鸣点点头，尔后走上前，自己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娘娘……大王来了。”
旁侧的侍女见鹿鸣掀开幔帐走进来的时候，脸色瞬地一白，慌忙低声提醒正在坐在书案前看书的颐雪。
鹿鸣微微抬手，示意那些侍女退下，待内室只剩下他们两人，颐雪从梳妆台前款款起身，黑亮的眸子含着盈盈浅笑：“今日怎的如此早就回来了？”
“因为太想你了。”鹿鸣道。
颐雪忍不住轻笑，望着这个心直口快的人渐渐走近他，然后伸出结实有力的双臂将他圈在怀里，“冷不冷？”他问。
“不冷。”颐雪靠在他胸口，耳侧清晰地传来十分有节奏的心跳声，她说：“轩啊，你说，我们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儿好呢？”
鹿鸣嘴角的浅笑只是短暂地停滞了一瞬，便道：“我没有你的文采好，取不好名儿的，你来取吧，你取的肯定好听。”
“嗯……那可得好好想一想。”颐雪忽然一脸认真，目光落在离他不远处的窗棂上，不动不动。
鹿鸣低叹了一声，揽过他的肩，往内幔里的床榻走去，一边道：“往后再想吧，离孩子出世还早，莫因此伤了神。”
是的，离孩子出世还早，还很早很早，因为那个孩子，已经不存在了。五年前就不在了。
鹿鸣帮他摘下玉钗，动作缓慢温柔，他享受如此安静的气氛，即便是五年来，他依然当他是鹿轩，依然以为，他肚子里怀着他们的孩子，那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他不会再说一些惹恼他的话，不会排斥他，据他千里之外，他懒得去想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