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长官。”中士连忙正过身子,完全僵硬地盯着前方。
波文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刚才和院长、也就是元首的对话让他有些焦虑。元首得知军队里最大的反对派雷曼中将已经按计划顺利地死在克里特后备箱里的时候,便下令用最快的速度发动战争。可是波文认为时机还不成熟,因为源泉的流出使第七实验室的秘密处于危险之中,如果真相暴露在阳光下,那么整个帝国的根基都会动摇甚至崩塌。但是元首依然下达了命令,并且对波文负责第七实验室后发生的这次灾难性事故非常不快,虽然高高在上的他并没有直接追究波文的责任。
当波文高喊着“为了帝国的荣誉”退出来的时候,这位帝国第二号实权人物的内心其实充满了憎恶,他暗自咒骂——埃斯特法诺,我会让给你和你的情人永远被埋在地下!
可埃斯特法诺的情人此时却好好地坐在红海的酒吧里,他十分招摇地穿着那身银蛇制服,这样他就可以如愿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不来一杯么?”克里特把啤酒金色的泡沫挂在下巴上,“我的黑发美人。”
穆将受伤的胳膊放上桌面,看了克里特一眼,抬头对酒保说:“冰蓝。”
酒保会意,冰块丁丁当当地掉进玻璃杯中。克里特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酒保灵活的手。
“你喜欢带气儿的饮料”,穆伸出一只手,微微勾起手指接过杯子,“啤酒也算是酒?放开喝,我请客,在酒吧里喝不带酒精的东西,你毕业了么孩子?”
克里特忽然噙满泪光地望着穆:“你说的话口气和我死去的妈妈真像!”
穆差点呛着。
“我很遗憾”,隔了半天,穆说。
“我倒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毕竟只有父母都死掉的孩子才有可能被银蛇选中,经过选拔和培训后进入试验机构担当要职。”
穆发现克里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眼睛却不再看自己,而是掩饰般地望着不远处,虽然那儿站着一个丰乳肥臀的姑娘,但他脸上黯淡的笑容却出卖了他。
“我是西班牙人”穆忽然说:“现在的母亲其实是我的姑姑。偷渡来的时候我们在海上飘了一个星期,风把几艘船吹散了,于是之后我再也没有找到我的父亲。后来据说因为第四舱进水,船主放弃了拖船,而我妈妈又刚好在上面。第一脚踏上红海的土地时只剩下我和姑姑,红海警察允许带孩子的女人留下,其他人则要在恶劣的条件下遣返,姑姑那个时候决定让还没结婚的自己直接做了母亲。”
对一个人坦白自己的家庭,或许是安慰的话语,但同时也是向对方打开心灵的最简单表现。克里特慵懒地靠在橡木椅子高高的椅背上,他很高兴穆对他讲这些。
“让我们来说点有趣的怎么样?”克里特灌了几口啤酒,“波文是怎么进入银蛇的你知道么?”
穆饶有兴致地问:“那个天天代表帝国发表演讲的银蛇副院长,他不是贵族吗?贵族应该具有进入银蛇的特权吧。”
克里特摇头:“不不不亲爱的,即使是贵族,想要掌握银蛇的权利依然要付出代价……”
穆把冰蓝在手中晃了晃:“他难道杀死了自己亲人?”
“你很聪明”克里特把脚翘上桌面,他的军靴擦得闪闪发亮:“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波文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可他的父亲作为家族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侯爵身体一直保养得很好,所以波文只能焦躁地待在银蛇外围后勤保障系统里,也就是负责采购实验机体和处理实验残渣,根本不能进入实验室。但是老侯爵过于自信自己的身体健康,结束了高尔夫聚会后又喝了太多松子酒,不幸罹患了急性阑尾炎。这本来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年轻却负有盛名的主刀医生成功地切除了那条发炎的阑尾,但是在当天晚上侯爵的病情演变为了急性腹膜炎,第二天凌晨他的身体就从柔软的大床上被移到了坚固的冰柜里。半年之后波文不但能够自由地出入实验室,而且成了副院长。而那场手术的主刀医生则升为上校,主管最高机密的第七实验室永生研究计划。怎么样,非常精彩吧?”
“就像一出话剧”穆轻轻说,“第七实验室负责人,埃斯特法诺上校,他的确是个名人。”
“他的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样,仿佛晨星闪耀。”克里特说。
“……你觉得是法诺干的?”穆停了一会儿问。
“我不知道”,克里特摘掉帽子扔在桌面上,取过穆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他有点失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重复着那句“我不知道”。
穆对酒保说:“再来一杯。”
“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不甘心,一定要找到他问个究竟么?”穆盯着克里特的眼睛。
克里特旁边的空酒杯已经挤成了一堆,“我只是想问问他,为什么我必须死?”他揉着自己的金发,看起来似乎十分懊恼:“你知道吗?他和你非常像,总是很安静,从不说多余的话。他喜欢听我唠叨,喜欢我触碰它,喜欢我亲吻他,可他还是把秘密却隐藏得那么深。第七实验室的所有都是国家机密,他每三个月才有四天假期,于是我们四天什么也不干,整天呆在床上……”
穆听到这里,酒保把酒杯再次递了过来,穆不小心洒掉了小半杯。
“我们在士官学校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他已经拿到了一等奖学金,他教我怎样逃避出操。听说过么,只要用香蕉皮贴在额头上两个小时,体温就会上升到39度,医疗官不得不批准我们留下观察,这样我们就能在解剖实验室的柜子后面度过整整一个晚上。”
穆不屑地说:“原来他是用香蕉皮令你浑身发热的。”
酒保吹了声口哨,穆仰起脖子把酒饮尽,他将杯子扣在桌面上,脸色冷峻地对那个“无意间”听到客人对话的酒保说,“还在等什么?继续!”那男孩儿立刻低下头转身,摆弄起唱机来遮掩自己刚才的失礼。
克里特从印着酒吧招牌的火柴盒里取出一支,在磷面嗤地划过,硫磺味瞬间窜出。他点燃一支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拉穆:“跳一支吧,这曲子很适合跳舞。”
穆拍开他的手:“你喝醉了,克里特。”
“酒精还不至于让我的大脑一塌糊涂”克里特的力气很大:“不过你刚才为我点的什么?——冰蓝,那味道真不错。”
穆的右手不能动,而且大庭广众之下和醉鬼争执又是一件公认的蠢事。好吧好吧,反正灯光很暗,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许多人都在跳舞不是么?
穆在克里特的怀抱里非常严肃地被摇晃着,那表情真令人……敬畏。
克里特唇上香烟的烟灰掉在两人胸前挨着的地方,他抱歉地拿掉烟,让那支烟在手指间调转方向,抵在穆唇边发出邀请:“香烟会增进美妙的感受。”
穆低头含住烟,并没有拒绝。
克里特的舞步很娴熟,他的脸上一直保持着放荡不羁的微笑。他的手搂着穆,很有力量,并且有气派。慢慢的,随着音乐他们越跳越快,克里特的右手和穆的左手不知不觉十指交叉在了一起。他带着穆旋转,每次转弯的时候穆的腰就会微微弯出一小小的弧度。好像纯粹出于偶然,没过多久放在他腰上的那只手就会不由自主地向下降一点。他不知道他们转了多少圈,以至于音乐结束了一会儿以后他们才慢慢停下,穆的头甚至有一点点眩晕。
克里特把穆唇上的半支烟拿下来里放进自己嘴里,他很满足地让淡淡的烟在齿间满溢。
“我可能触碰到了禁地,这让我感到很快乐……”克里特在他耳边说。
轨迹
轨迹
你有做过无法告诉别人的梦么?
梦里面你赤身露体,与对方做着羞耻但快乐的事。
梦境是混乱的,你想获得便可以永恒地获得,你愿接纳就能够无尽地接纳。你享受着从所未有的欢愉,肉体的快乐赶走理智的枷锁,在梦里你恣意地施予与恣意地索取,从不感到羞耻和疲惫。
这仅仅是一个梦的话也无可非议,因为没有人能享有你的秘密,但并不是所有的美梦成真都值得庆祝……穆明明已经醒来,可他仍旧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他知道身旁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轻轻套上衬衫和裤子,但并没有穿靴子,因为那会发出声响。男人蹑手蹑脚地把丝质顺滑的床单向上拉了拉,为他盖住□在空气里的大半个线条美好的背,然后门才发出咔哒一声。
穆的身体陷入大床,思绪同时也陷入混乱。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和克里特在一起度过了整整一个晚上,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一晚都做了什么?他记得他们去了酒吧,接着喝酒、聊天、跳舞……狂欢?!
门毫无征兆地又响了,本来渐渐放松的穆立即变得再次僵硬。没什么比装睡更难,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男人返回之后一直站在他的背后,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到他俯下身,抚开穆的黑发,在他的额头落下深深地一吻。
当男人再次走出门时,穆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克里特走出旅馆,他把手伸进衣兜,没人会想到军装的口袋里面竟然装着一截烟头,抽过的烟头。上面还留着牙齿的痕迹。刚才克里特差点把它落在房子里,那将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克里特把手掌贴近鼻尖,仔细闻了一下,接着将烟头弹飞了出去,路过的一辆有轨电车刚好从落下的烟头上碾过,几百磅的重量使烟头在连续碾压下几乎没了踪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