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是这样单纯的感情,可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感情在什么时候开始变质。我想大约是在那些与他相处的岁月里他渐渐的融入了我的生命。我的本能,总是让我无法欺骗自己。
☆ ☆ ☆在退出摄影界后,我进入一家小杂志社工作。这家小杂志社每月出版的一本杂志,在当地销量不错,因为内容大多贴近百姓生活,大众易于接受。而销量在全国来讲,就比一些有名的杂志就要逊色多了。
我负责的是杂志的一个小栏目,这栏目叫“百姓生活”。老百姓的生活,也不过就是衣、食、住、行。我无非就是写写这方面的文章,偶尔调侃一下这人心世道,还负责一些排版工作。对于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我来说,这工作其实挺轻松,工资也不算低,最少养活两个人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这家杂志社的工作室离我家不远,走路也就只有十几分钟。
现在我每天回到家,就慵懒的倒在沙发里,欣赏着厨房响着锅碗瓢盆的欢快旋律,今天也不例外。一阵阵菜香扑面而来,我肚子里的馋虫被这菜香弄得不安分起来。
自从小容来到这后,这个家每天都在改变。原来这里只不过是一间冰冷而缺乏人味的屋子,除了睡觉,我并不喜欢呆在这样的屋子里。小容来了以后,这样的屋子慢慢有了家的味道,有了生活的气息。
忽然想到,小容来这已经4年,他都已经是高中生,也开始完全能融入这城市人的生活了。在这4年里,改变的不止是他还有我,我也开始慢慢变得喜欢回家的感觉。
“吃饭了哦!”小容踏着轻快的步伐,端着一碟碟诱人的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我看着他忙了好一阵,才把饭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菜。
“哟!今天过年了?好丰盛的菜啊!”我说着故意提高了嗓音。
“是呀!”他想也不想就答。
“现在可是9月啊!怎么,那么想过年?”
“我……我过我的年!”他的脸有些涨红。
“你的年?”什么意思?
“我……我……我今天16岁!”
“啊?!”我惊奇的看着他。和我住了4年,他从没提过生日的事,我以为12岁连名字都没有的他,生日也……
“爸爸,总是在我生日这天对我特别凶……打我总打得也特别狠……”他说着低下了头,一阵沉默之后,他又强打精神抬起头来,说:“所以我对自己的生日可是很清楚的呢!”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的生日呢?这样我每年都会为你好好庆祝!”我以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不!”他的眼里写满倔强。
“为什么?”我还是看着他,把声音放得很柔。他又低下了头。
“我的生日并不是好日子,我只会拖累人……”
“你……你怎么还这样说?!”我依旧放低着声音。“我说过很多次了,你爸爸怎么说,都忘了!你只要听着我怎么说!”长年的毒打与辱骂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烙印,形成了一种丢不开的强烈自卑感。我真不知道到底何时他才能彻底丢掉那些可笑的自卑感。
他沉默了一阵,忽然笑了出来。
“我和你开玩笑呢!是我的同学说16岁生日一定要好好过,将来人生才会一帆风顺!”
我看着他一会,了解到他其实很坚强,很善良,总是能很快的从一时的阴影中走出来。或许这也是多年的毒打造就的顽强性格吧!
看他笑了出来,我也笑。
“哪个小鬼和你说的这样的傻话?人生是由自己决定的。”我拍了拍他的头,“来,坐下。开饭啦!我肚子饿得直叫唤呢!”
说完,我和他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今天,你是小寿星呀,我就不和你抢菜了,你爱吃什么尽管吃,我让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们吃饭的时候,对菜,总是你争我夺的。其实我也称得上是个“大胃王”,而小容也是在长身体的时期,我们两人都特别能吃。小容每次都尽量多弄些菜了,可是到了餐桌上,也马上就会被我们快速消灭。
“真的?太好了!你每次都欺负我!”
“欺负你?!”冤啊!其实我每次都会偷偷的让着他呀。
“就是!你每次都比我吃得多!”
“这话可不对吧?昨天我买了两个面包回来,是谁没声没息地就把它们解决了?”
“那个不算!”他脸红了。
“那是你饭前吃的,吃饭的时候又吃了个那个大鸡腿,和起来不比我多?”我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算!不算!你上个星期五也不是……”
“哟,翻旧帐啊?好,我们来算算!”
“算就算!”
“……”
丰盛的晚餐,在我们边拌嘴时边进行着。
嘿嘿,都是男人嘛,为了食物斗斗嘴是正常的。不能吃就不算男人!(这可是我做人的歪理哟!)
小容的16岁生日虽然没有蛋糕,可是却也绝对是一个快乐而独特的生日。
16岁,该是一个长大的年龄了……
Act。4
我所在的杂志社在全国来说真的没什么名气。然而再小的杂志社,都有被著名杂志社邀请参加他们举办的大型活动的可能。
这次我们社就光荣的得到了这样的机会。我作为杂志社的新人,老板却大方的把这样的机会交给了我,说是让我这新丁去长长见识、增加工作经验。我知道老板这是对我那名牌大学的毕业证书的“重视”。我当然不会拒绝,也没理由拒绝。
回到家,我就对小容说了,我要出差一个星期。闻言他的脸上有几分寥落,接着又马上隐去。
“哪时走?”他问。
“下星期二。”
“还有三天了。”他低喃着,像是自言自语。
“怎么?我不在了,没人和你抢菜吃,不好吗?”想来除了吃饭问题上,小容会比较好强,其他时候他总是特别乖巧。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他显得有些寂寞。
“不要露出一脸寂寞的表情呀!这样叫我怎么放心啊。”我走上前,搂住了小容的肩膀,我知道他其实很喜欢依赖我。能被人依赖,其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小容长大了,两个月前不是刚过了16岁吗?16岁也算半个大人了呢,而且小容的自理能力那么强,怎么会我不在就不行呢!”其实小容总是尽量做什么都不让我操心。
“哦。”他轻轻的应了一声,快速的从我的手臂里退了出来。“7点了,新闻联播开始了呢。”他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整个人报膝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一动不动。电视机里传来新闻播报员那百年不变的形式化的声音。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明显的感觉到容在和我闹别扭。他当然不是对我发脾气,只是很明显的不爱理我。
当年的“减负热潮”一夜之间热遍全国,然而中国的应试教育始终不允许学生“减负”。“减负”这两个字,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悄悄远离那些不堪重负的学生、那些讲求升学率的学校,在人们的视野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分数永远是定夺学生好坏的标准,所以学生还是只能乖乖的在假期里走进课堂。双修日也变得没有意义。
星期六,小容全天都有课。而星期日他还是有半日的课。小容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在家的时候他本来就不是太爱说话的人,这两天,他似乎变得更沉默了。我不开口,他就完全没话说,我和他说话,他只随口答两句。
星期日的下午,我开始收拾行李,小容在他的房间里写他那永远写不完的习题。我手忙脚乱地把一件件衣物往行李箱里塞,此刻我才发现4年的时间让我已经几乎不认识自己的家,几乎所有东西的位置,我全都不知道了,我只有无奈地向容求救。
“小容,我上次买的那件咖啡色外套在哪?”当我地5次无奈的向小容发问,他干脆地走出了他的房间来到我的房里,他打开我的衣柜的最左边的柜子的那扇门,从衣架上取下那件咖啡色外套迅速的叠好放进我的行李箱。
以前的我总是把所有的外套(西装除外)都塞到最底层的抽屉里,最左边的那个柜子只挂西装,其他衣物都是随便放。而现在我发现小容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外套都挂了起来,夏装、冬装和春秋装都分放在不同的柜子里。
他在家的时间向来比我少,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时间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完成了这项巨大的工程。我忽然发现,平时生活中让我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少了。与其说我在照顾小容,不如说我在受小容的照顾。
“我真没用,自己的家都快不认识了。”我苦笑着说。
“对不起,都是我乱放你的东西,还是我来帮你收拾吧!”他边说边整理着行李箱里的衣物。
“功课不要紧吗?”
“要交的作业,我都作完了,我刚才只是在做些补充习题。”他整理完行李又开始走向衣柜找衣服。
“那就好,不过高中可不是轻松就能混过去的,多做点题也是好的。”我说着已经退到一旁看着他麻利的动作,他每次放入行李箱的物品总是出乎意料地让我满意。
“你不用写稿吗?”在我看着他收拾了近10分钟后,他这样问。
“啊!是啊,我走之前还得交一篇稿呢!”我想他不想让我一直看着他,我说完走到衣柜对面的桌子打开了电脑。
小容就在我的背后收拾着行李,而我只是机械化的敲击着键盘,写着老百姓的平凡生活。这一期的话题是夫妻生活,我无边的乱侃着。时间分秒流逝,直到一阵饭香传来我才发现已经是傍晚了。
落日的余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屋里来,让寒冷的空气里有了一丝温度,耳边回响着切菜炒菜的声响,伴着浓浓的菜香,让人感到这冬季的午后是那么温馨、那么闲适。这不就是家的感觉吗?我以为我不会再有家了,我以为家离我很远。原来现在这个家,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家啊!
家,其实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