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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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园春梦-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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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虹一改往日的桀骜,只低着头顺受。
  五爷见他形同枯槁,半死不活的样子,却又更来气。他拿命将他护着,可为什么就救不活他,为什么就无法令他能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呢?
  文五爷又对他挥出一个耳光,这一耳光只为唤醒他的痛,叫他能以全部的感情怒视这个十恶不赦的父亲。
  虹抬起头来望向他,乱发后边的眼睛里尽是凄楚的泪水。
  五爷的手在发抖,那打了虹的手重得抬不起来。他曾是多稀罕他的笑啊,为了博他一笑,他甘愿掷下万贯家财,甘愿奉上半壁金山,可如今,那个戏台上风华绝代的名伶竟被他生生地迫害到了这副田地。
  父子连心,隔千万重山仍是父子,那共同的命脉承载着共同的命福,他一哭,他整个天地都塌了。
  五爷眼里红了,急忙转过身去,道,「真那么苦的话就做一个了解吧!跟我来……去见你的母亲。」
  文五爷带虹去了祠堂,祖宗牌位供奉的地方。儿时只见五爷带重明进去过,虹是个杂种,是没资格见文家的列祖列宗的。
  虹颤颤悠悠地跟着进了祠堂,里边檀雾缭绕,看到祠堂上供奉的众多牌位,上边的姓氏辈分早已模糊了年岁,活着的人虽仍祭拜着,但兴许早已忘却了。但他母亲的牌位立在第一排正中,“贤妻李氏之灵位”几个字分外清晰,刻字上的墨迹入木三分,泛出一种陈旧淡雅的墨香,恰似母亲生前的气息。
  文五爷给虹的母亲上了柱香,闭目与那阴间的爱妾互通了灵犀,睁眼道,「这是你母亲的牌位……这十一年来,我每日都会来忏悔,都会来和她说说话,都会来陪陪她……」
  五爷望着牌位,檀雾熏湿了眼,梗咽了阵子,又说,「你的牌位原来也放在这儿,你回来了便撤下来了。」
  虹的眼也被熏得满是泪,他渐渐地走近那牌位,拿手抚摸牌位上的字,似抚摸着母亲憔悴的枯容,十指连心,心又滴血。
  他突然ZA掉了母亲的牌位,又发怒得打翻了许多文家祖宗的牌位,嘶哑地吼道,「人都死了立这些牌位还有什么用?!人都死了忏悔还有什么用?!!」
  五爷站在一旁任由着他ZA,他在一旁颤抖,由似就快断裂的梁祝,头顶的整个天都快塌陷下来。
  等虹ZA够了,五爷递上一把刀子,脱掉自己的衣服,袒露出胸膛,道,「我知道丽娘不会原谅我,知道你也不会原谅我……我罪该万死……就给我这最后一次赎罪的机会好吗?让我去见你娘吧……」
  虹拿着刀子,脑袋一下子冲了血,眼眶赤红地似头发疯的兽。
  要不是这个男人的滥情,他不必来到这人世受苦。要不是这个男人的猜疑和无能,他母亲不会喊冤而死,要不是这个男人的无情,他不会被丢弃在后山差些命丧犬腹,要不是这个男人他不会沦为戏子任人玩弄,要不是这个男人,他不会这么生不如死,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当刀子抵到他胸口,他的手指还是失去了力气,握不住任何报仇的凶器。
  刀子落地,手也重重得落下,他低着头,任疯长的刘海遮没他哭泣的眼,狠绝得笑道,「又拿死来威胁我?你们的命算什么……我不稀罕……只是我无法当着我娘的面亲手杀了她深爱的丈夫!只是你可以禽兽地□你的骨肉,而我不会!」
  转身,他可怜的父亲却在他身后拉着跪下来,拉着他的衣脚哭泣。
  「我错了,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他全身一软,转过身也重重地跪下来,哑着嗓子乞求道,「求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求你们放过我,不要再逼我了……我不死了,我保证好好地赖活着……我活着唱戏,活着到七老八十……我不死了还不成吗?放了我……」
  文五爷用血肉筑起的保护墙却成了虹的牢笼,他愿摒弃一切仇恨来换一场自由。
  「好!我答应你!我们不逼你了……我们放你走……改日,我们就搬出这个宅子,这儿留给你,所有的家财都留给你,我们走!」
  再说那母子俩的伤,都只伤到皮肉,未伤及要害。只是文夫人脸上那一剪子疤,怕是再厚的脂粉也盖不上了。
  出院时是重明护著文夫人回来的,文夫人收敛了傲气,一路上一声不响地坐在小轿车后头,车子每颠簸一下脸上的疤便跟著扯裂一下。
  她心里头盘算著什麼。文五爷昨儿又特地跑去医院同她和重明商量了,准备再捎上个二姨太,一家四口子搬出文府,去杭州定居。此举一来是为隔断这一大家子不共戴天的积怨,二来是想将这座空宅和毕生的家财留於虹做无谓的补偿。
  做此决定也是五爷万般无奈之举,若非如此,恐怕这一整屋子的人都得被折腾成疯子。
  重明自然是不答应的,离了他,虹一人怕是活不了。五爷也看出,虹恨归恨著,但对重明仍是有情意的,全抛下他,只叫他自生自灭怕也只能死路一条。所以,便答应重明留下了。
  而文夫人虽心有不敢,但好不容易借此误伤换回五爷宽恕,怎能不做此权宜之策,暂且避过那疯癫的戏子。
  她望著车窗外的暮色,心口窜上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到了半途,重明突然下车说要配些中药去,便叫司机先送文夫人回去了。他是突然记起虹的药快吃完了,便急著续上,那药不能断。
  文夫人一人回到家,也不见五爷出来相迎,心头更觉凄凉。丫头来扶她回房,她说一个人想去花园走走,想些事情。
  文夫人一人走到花园,见大片的梅树都只剩了一个墩儿,一圈圈不为人知的年轮蜿蜒在树墩上,愈数愈多,愈苍苍。
  文夫人手指触摸过年轮,又摸到自己脸上的皱纹与疤痕,忽觉得惊惧,又觉得悲愤。只怕是将心切除也无法拔除虹那枚尖利的钉子了。
  她回屋想去报复,或去诅咒,总之不叫那戏子好过。回身却瞅见两鬼祟的人影,一个是管家,还有一个破布条似的挂在他身上的则是虹,他们朝著柴房去了,那勾搭在一块的背影极为暧昧。
  文夫人察觉出猫腻,偷偷得跟著窥探去了。
  走到柴房门口,听到屋内浮浮沉沉的呻吟,文夫人已猜到十之八九,隔著门缝窥见里头的鬼事儿,还是大吃一惊。虹竟和这老管家行着苟且之事。
  门缝里,虹露出一双迷离的媚眼儿,瞅着门外偷窥的文夫人发笑。
  盯著虹那双眼睛,文夫人仿佛见到当年文五爷床上的李丽娘,也隔著那一道狭仄的门缝,他的丈夫永远地成了另一个女人肉体上的寄生虫。
  她恨得全身发抖,抓开未闭的门,闯了进去。
  「好啊!你们……!」
  她这一声吼令正忙著办事儿的严忠吓了一大跳,身下那枪支立马就蔫了下去,再举不起来。
  「夫……夫人……?!」
  管家急忙将虹踢到一边,狼狈地提上裤子。
  「严忠!你竟然跟这□在文家做出这种苟且之事?!……」
  严忠跪倒文夫人跟前,拽著她裙子哭求,「夫人,夫人!不是你想的这样子,是他……是这戏子勾引我……不,不……是他逼迫我上他的,求你不要告诉老爷!」

  少将登场

  虹竟动了善念,挣扎着醒来去解救文夫人。他想将那老疯子从文夫人身上拽开,但是那男人反手一甩,他便整个儿又跌到柴堆上,尖角的柴棍顶了下腹,他抱着腹部蜷缩下去。
  没多久,柴房门被踢开了,一屋子的狼狈暴露在昏黄的提灯下,男的、女的、各自定格着诡异扭曲的姿态,皆似□的蛆蝇,在脏乱中痛苦地□。
  当虹看到重明面对这一切的眼神时,他知道,他又亲手扑灭了方才复燃的微火,将自己推往了万劫不复的黑渊。
  所以他不狡辩,不逃命,只等待审判。
  他看到重明将管家从文夫人身上拽开,然后似个徒手的屠夫,紧握着愤怒的拳生生地将管家撕打得四分五裂。血肉在虹模糊的视线里惨烈地乱溅,他原来并不知道,一个人的拳头竟能比一把刀更为锋利与凶残。
  重明那种吃人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如是对猎物死咬不放的猛兽。他害怕极了,可是不能逃,不能出声,不能让他发现自己。
  管家在垂死间依然不忘对虹的诋毁与控诉。
  「少爷!饶命啊!少爷!是二少爷……是二少爷先勾引我,怕夫人发现去向老爷告状,然后……然后他叫小的□夫人……是他!……他憎恨夫人……就想借小的来报复……全是他!」
  重明听此,更想将他千刀万剐。
  「你胡说!胡说!你再敢胡说我扒了你的皮!」
  「小的没胡说!……是他指示小的侮辱夫人的……千真万确啊!不信你问夫人……啊!少爷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重明一怔,暂且扔了已失半条命的管家,望向他可怜的母亲。
  文夫人流着泪,说不出话,只颤抖着用手指控那万恶的主谋。
  人证确凿,他哪里还有辩驳的余地。
  重明艰难地走近虹,他的身影却在他血色的眼里渐渐地幻化,幻化成鬼魅,扭曲着,扭曲着。
  他又拽紧了粉碎的拳头,将虹从地上拽起,逼迫他直视他愤怒的眼。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我……」
  不是真的?那事实是什么?是嫁祸,是陷害还是那可一笑泯却的“误会”。他从不懂谎言,只有在仇恨上,他才耿直得那般铁石心肠。这是事实!是处心积虑的“阴谋”!他记恨了十一年的仇怨终于报了!
  他本该狂喜,本该大笑,可是面对重明那双再也寻不回柔情的眼,这一切的阴谋的最终受害者却仍是他。
  「是我……是我为了鸦片勾引管家……是我为了报复而指使管家这么做的……是我……」
  他是个恶魔,是个疯子,是个拒绝感化,无情无义的戏子。笑可笑,
  虹这一刀子虽无形,却捅得太深,不偏不倚,正中重明心脏要害。重明看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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