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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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园春梦-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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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妥协了。两个平日里言出必行的丈夫,今日都似娘们般优柔寡断,进进退退。
  他颤颤地在虹的视线中脱了裤子,虹惊地瞪大了眼。
  那眼神里不管有什么,都不是看待一个正常人的眼神。岚赶紧侧身,将被子捂上。
  他自嘲似的笑,「抱歉,吓着你了……你把药搁下,我自己来。」
  虹吃惊,并非是讶异与他的缺陷,却是打从心底里的妒羡。一个凡胎,竟有这般圣洁的躯壳。正因为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才得以超脱于凡尘之外,美得这般极致。
  要平白填了那点缺陷,便真的俗不可耐了。如此对比,虹自觉脏得很。
  可岚却浑然未觉,丝毫洞察不出自个的美,上苍给与他的得天独厚,全被一群俗世之人埋汰了。
  虹拿指尖抹了一点儿药,伸进被窝里,伸进他的伤口。
  似一根针,细细密密地疼。岚立刻僵住,然后颤抖,他将头都深埋进被窝里,低低地吼,「别看我,别碰我!求你了!」
  虹从身后抱住他,以同样单薄的身子。除了森,他是第一次这么怜惜一个人。
  「岚……你很美……」
  「你也会哄人?」
  「我说真的……这人世为何这般脏乱,只因男人和女人都生得一副污秽的肉体,贪恋□,妄薄伦常,与畜生无异……」
  虹说着想起那些欺凌过他的男人,何尝不是完人,可哪一个有点儿人的模样。不如残缺,不能为非作歹,倒还能无奈保留一些为人的操守。
  「可你不会这样……」
  「我也想这样,但不能。」
  他不是甚么正人君子,他对他也有过无数次的觊觎,但他身心残废,连做个畜生的能耐都没有。
  虹似乎未相信他,只将头更深地埋入岚的颈窝里,那么一种暧昧莫名的姿态,两人沉默。
  许久,岚感到自己的颈上一片湿润,不知是他吐出的雾气化了水,还是他颈上的伤口流了泪。都不是,细一听,是虹在哭泣。
  这泣声愈来愈响,愈来愈撕心裂肺,似一把柔软的刀子,将岚一尺愁肠又断成千万结。
  岚转身,拥他入怀。他单薄的身子将他的怀抱撑得满满当当,他不再抗拒,他顺从般地柔弱,他似个女人,对应的,他才能成个男人。
  岚托起他的脸,吻掉他的泪。
  「你带我走吧……我洗心革面,我重新做人……你要跟他生活我不介意,我会比他活得久,等他死了,我再去爱你。」
  他甘愿被当成一个附赠品,不要尊严,不要名分,死心塌地,皆因这伟大的爱情。
  「我不值得你这般……我很脏,很脏……」
  他将头埋得更深,在他面前,他愈是自惭形秽。
  那泪落到唇边,岚便沿着这泪的轨迹吻到他唇边,他的唇如风里的花一样颤抖,欲迎合,却又未置可否。
  他们是何种关系?朋友?生人?还是一同遭这世道迫害的同病相怜之人。可何种关系都不容他们这般不清不白地纠缠。
  岚贴到他唇上了。
  他又要趁人之危。他身子干净,可内心顶龌蹉。一切言语都是谎言,都是谄媚,要听真心,还需肉体相贴,触摸心声。
  虹不反抗,不知反抗。唇被岚撬开,有一条温热的舌滑进去口腔里了,呵,那是恶魔的化身,驻进他的心脏里去了,他要堕落了。
  他迎合了他,狂风暴雨,一下子从人世间抽离了出来。
  他又不顾廉耻,不计后果了,方从一个陷阱里挣脱出来,又入一个牢笼,恍恍惚惚,一生都在自己的梦里,别人的血肉人生里,不明虚实。
  衣衫落地,赤身相对。一红一白,似两条优美灵蛇,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即不是凡胎,又何苦顾得人间廉耻呢。
  岚流连于他的唇齿,手作柔荑,缠于他腿间。
  这般汹涌的□,冲破俗世戒规,身为人,而心欲作仙。
  未料,口中灵蛇冲破束缚,盘绕与他胯间。
  这蛇修炼成精了,虹毫无抗拒的能力,甘心情愿地被蛊惑。这一世沉重的命浮在轻薄的蛇芯子上,蜿蜒曲折,归往混沌之境。
  他抓着床单,目里放空,好似魂魄脱离了凡躯,在仙界里周游。
  许是爱着的吧。何种爱,□与嫖客也是种爱,肉躯之爱,但难保心不动容,却仍需深明大义,一夜良宵之后各自陌路,才是守分。
  罢了,何须弄明白,身子归身子,心归心,伦常归伦常,道德归道德。这世间的神明都没个德行,况且是肉体凡胎呢。
  良宵苦短,莫要辜负。
  虹却及时止住岚。
  「停!……等等……」
  气若游丝,只几个字就说得异常艰涩。
  岚停下,原以为他将反悔。他要反悔,也许是好事,情到浓处,无情斩断,许能换个劫后余生。不至在末尾处才恍然梦醒,无奈一切尘埃已落定。
  但虹没有,他只道,「由我来。」
  极尽谄媚。
  一个翻身,便将岚压于身下。重复纠缠,重复厮磨,重复伤害,在这纠缠里动了真情,即便短暂如昙花,但至少还能留下一具艳丽的遗体,待日后缅怀。
  他吻他的泪痣,连同泪痣上咸涩的露水。
  他吻他的身体,连同身体上瑰丽的伤痕。
  他从他满身的伤痕里进去了。
  他从他灵魂的缺口里进去了。
  意乱情迷,再也顾不得廉耻,他开始呻吟,快活地呻吟。便原来,幸福就是这般滋味,叫人,不愿醒来。此生只此一次,即便下一刻叫阎王逮魂魄,灰飞烟灭也无憾了。
  他抓紧虹,似抓着救命浮草,指甲都嵌进他的脊背里去,抓出条条血痕。他会叫这血痕挥之不去,就作这缠绵的凭证,叫另外的男人都识趣退避。
  他是他一个人的虹,一个人的男人,一个人无上的神明。
  虹无度地索取,岚慷慨的给予。他满身的污垢因他而荡涤,他毕生的残缺因他救赎。
  一次又一次,急急地堕落,急急地升天,已不知今昔何年,早不关乎人世光景,只匆匆往返于天界人间,暮暮朝朝。
  这满屋子的呻吟却似丧音般折磨着房门外的那鬼魅身影。
  他歇斯底里,破茧成魔。

  良宵苦短

  ,馀欢未尽,欲去且留连。
  这二十余载,岚从未睡得如此香沉过。他醒来,忽觉身体微恙,恰似昨夜初试云雨的女儿,甜蜜且羞涩。
  他为虹成了一个女人,为他决心放弃权欲富贵,决心洗心革面,总之他一切都是他的了,全无保留,身心一同奉伺,来世今生一同交付。
  他望向虹,他就在他枕边,似枕絮上开出的昙花,竭尽着破灭前的艳丽。
  他当他仍在安睡,伸手抚摸,可那脸蛋是冰冷的,好似一层窗纸,被霜雪薄葬。
  他一惊,焦切地唤他。
  唤过三声,虹才缓缓睁开眼来,眼里笼着一层薄雾,岚在雾里飘渺无定。
  他气息微弱,似个将死之人。
  「岚儿……对不起……昨夜梦见森托梦,他怨我朝秦暮楚,独留他一人在黄泉苦苦等候……那边念挂重明……这边又放心不下你……我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欠你们的怕是还不了了……这世间疾苦,皆因我这祸水……所以我想,要我死了,人世才可太平,也算一桩功德……」
  岚一颗魂灵被吊到嗓子口,天大的灾难又要罗布而来。
  「你说什么?胡说什么?!」
  虹拿手抚上他的脸,浅笑道,「你好好地……活下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要不然入了阴世又得受罚……我不想看你再受苦……」
  一字一句,分外艰涩。
  岚才发觉他腕上刀痕,深入骨髓,似一根催命的姻缘红绳,魂断,命断,绳难断。
  岚眼前一片天昏地暗,北平的末日,这么无声无息的,在一夜春宵之后铺天盖地。
  他早不能信,早不该沉沦,原来又不过是命运的一场捉弄,十方世界,无处不是的埋伏。
  「为什么?!你为什么?!你和我上床,你觉得耻辱是不是?!所以你才要用这种方式来洗刷,你用这种方式对我!」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太累了,真的很想休息……」
  虹将目光移至窗外,穿越大半个北平,似蒲公英一般落地无归,生根在哪里,无人寻踪,总之不再回来。
  如此,他的灵魂才得解救,他才可一概不了了之。也难怪乎,罪大恶极之人总受“死刑”惩罚,因可不了了之,才能肃清人世千千桩欲断难断的案,一并糊糊涂涂的过去。
  人这一生啊,就是一笔无头的案。
  可他仍有遗言,仍有奢念,许是并非真的想死。
  「最后求你件事儿……带我去见重明,带我去见见他……」
  岚是看明白了,这不过他下的一记苦肉计,他以死博得他的怜悯,叫他成全他们,日后他兴许还能死而复生,再与他长相厮守。他的肉体死在这儿,但他们的爱情却将长留人世,千秋不死。
  他要当场解剖的他的计谋,不留情面。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为了躲开我!就是为了见他!你宁愿和他死在一块,也不愿与我活在一起!」
  一夜春宵,一番美意,竟是美人心计,他满盘皆输。
  虹虚弱,已不能言语了。真相是什么,待他一死,也便神鬼不觉,一笔徒留悬念的糊涂案。
  在这万恶人世,糊涂才是聪明人,聪明秉性。他一生在风流债里摸爬打滚,怎能不比他经验老道。
  可岚不依不饶,他断不出真相,便要玉石俱焚。
  「你这么想死!好,我成全你!我成全你!我同你一块下葬!同你一块下十八层地狱!」
  他锁住虹的脖子,似折断一根柳枝。仿佛鱼死网破,这爱才轰轰烈烈。
  弥留之际,虹嘴里念的仍然是重明。
  「带我去见他……求你……」
  他目里已放空,灵魂抽离血肉,赶在黄泉路上,还是在与爱人重逢的梦里,总之不在岚身上。
  他眼角的泪滴落在岚的断指上,那断指已被连根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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