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像穆尘。
“学校不是谈恋爱的地方!而且你也不看看你看上的都是什么东西……”
张海川成绩很烂。
张杨有点焦急地看向张海川,默默地喊,你站出来啊,站出来吧,你听不到吗,天杀的班主任骂得多难听啊……
张海川没有站起来,只是木讷地攥着拳头盯着窗外死看,拳头的关节被他攥得发白。他是个很内向、挺老实的人。
杨晓嘉突然站起来,缓缓开口:“老师,我理解您的意思,但我和张海川认识很久了,我自认为我的成绩从未因此下降,而且成绩从不会是影响感情的因素。”
“放屁!”班主任气懵了,他只是想开个班会告诫大家一下,结果没收住,忍不住开始批评两位当事人,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抓起讲台上的宽胶带扔了过去,歪了。
杨晓嘉的表情越来越冷淡。
“素质。”张海川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班主任吼道。
张海川不理睬,走到门口时,他回头说:“这事总要解决的,我打电话叫家长来吧。”
老师愣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手机:“我打。”
他走出教室,喊:“杨晓嘉也出来!其他人自习!”
张杨有些混乱,趴在桌子上准备眯一会儿。前几天他打开信封看了,是他们班一个叫田静思的女孩给他写的。虽说田静思长得也挺端正,但离杨晓嘉差的可是十万八千里。
最近班上很混乱,谈恋爱好像成了一种流行的东西,甚至有的男生在自己胳膊上用刀刻上“女神”名字的首字母。
班主任间接性失明,居然从未发现男生胳膊上的雕刻,恰恰第一个被发现的就是最正当的张海川和杨晓嘉。
坐在张杨旁边的男生每次伸过来胳膊,他都能看到上面已经结了痂的“TJS”。
TJS者,田静思也。
所以张杨面对那男生总是特别愧疚。这边痴情得开始自残了,那边正在把情书送给其他人。
张杨跟穆尘一块回来,然后各回各家。
写完作业,胡乱吃了点东西,张杨躺倒在自己床上,眯缝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海。
十几年都没有变,泛着白沫的汹涌的涛,拍打在看起来就很粗糙的礁石上。张杨说不出窗外的海是墨绿色的还是墨蓝色的。
他打开手机,刚开机就跳出来一条短信,张海川的,手机显示是二十分钟前发过来的:
有空回电话。
张杨一点儿也没犹豫,拨了过去。
“哎?”那头接了起来,张海川的声音是嘶哑的,很难听。
张杨有点艰难地措着词:“还活着哪?”
“死了,被班主任大师整死的。”
“你爸妈什么态度。”
“能有什么态度,”张海川冷哼了一下,嗓子清亮了些,“这事儿放哪个家长身上都不会被接受,谁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务正业。”
张杨的手颤抖了一下:“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耗着呗,反正我不会变心,杨晓嘉说她也不会变。我们都不会变,早晚会等到我们四周的环境变化,变化到能容留我们两个,”张海川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还有时间。”
张杨乐了:“精辟啊大川,不过说实话的,你这个风格不适合这么矫情的话,杨晓嘉说出来还比较正常。”
张海川也笑了,不过似乎没太在意,接着说下去:“父母跟孩子的歧义,最终总是以父母的妥协告终,他们毕竟是父母。”
“说得倒也是,”张杨胡撸着胳膊,心想好酸好酸怎么这么酸,“你们爸妈没采取什么措施?”
张海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他们要杨晓嘉转学。”
张杨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应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哦……”
“哈哈,所以说不会吐脏字儿的孩子啊……”张海川在电话那头居然笑了,“要是我们这种粗糙的人,就立马会喊,‘我操’,多解气啊,所以说有时候脏字儿吧它不是为了……”张海川笑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只能停止说话。
“你打算怎么办,大川,我是指跟杨晓嘉。”
“还能怎么办,这么多年我们都过来了,以后接着该咋活咋活呗。想来我们这么些年也挺神奇的哈。”
“说得好像你七老八十了一样。”
“张杨,说真的,以前我想问你来着,但是没找着机会,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啊?”
张杨差点被呛着:“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问问,凭咱俩的交情,问这个不很正常么,”张海川有点不屑一顾,“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不一样么?”
张海川突然笑了几声:“人不一定是女孩啊,我可能被杨晓嘉传染了,她是腐女呢,天天拉着我讲什么腐段子。”
张杨也跟着他傻乐:“不怕把你掰弯了么。”
“靠,损啊你。”
“我没有,真的。”
“其实也挺好的,”张海川叹了口气,“多纯洁的小孩儿。”
不知道瞎扯了多长时间,张杨跟兴致仍然勃勃的张海川说了白白,拿下手机一看,累计通话时间:30:04。
“唉……两个男孩子居然煲电话粥……”
张杨靠到安乐椅上,望着窗外的海发呆。
的确像张海川说的一样,这些年来他和杨晓嘉能在一起真是挺神奇的了。从幼儿园一直到初中,一直在一个班,而且据张海川说,他们俩从幼儿园开始就没变过。
至于他自己喜欢的人么……还真没有,张杨有时候都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晚熟,比他条件差一百倍的男孩都跟女孩混得天昏地暗的,他这儿还没开窍呢。
清晨,张杨把车停在楼下,叮叮当当地好一通按铃铛,穆尘才慢吞吞地走下来。
“你起晚了?”张杨看了看表,肯定又要挨王教练批了。不过即使穆尘做了很过分的事,他也不会有一句重话,他一直觉得穆尘只能被自己保护。
“……嗯,不好意思。”穆尘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
穆尘脸色很不好,就像一夜没睡似的。张杨看着有点揪心:“没事,上来吧。”
清晨的风扑面而来,在耳边呼呼作响,使人有一种被间隔在一个独立的世界里的错觉。接近夏天的风已经很暖了,贴近身体的温度,就像母亲粗糙却温暖的手。
说实话,母亲的手什么样,张杨和穆尘都不知道。
“穆尘?”张杨轻声叫道。
“什么。”
“你有喜欢的人么?”
穆尘低声笑了,笑到最后又是几声咳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神一致啊,”张杨乐了,“昨天大川问我这个问题,我也这么说来着,一字不差。我说我没有,其实还真没有,所以我正纳闷儿呢,我怎么能这么晚熟呢?”
“哦……”穆尘似乎没有想回答这个问题。
张杨继续穷追不舍:“你有吗?”
“没有,我也很晚熟。”
“哈,”张杨使劲蹬了一下,“平衡了!”
“疯子,”穆尘笑道,“我只是顾不上想这些而已。”
“那你顾得上想什么啊,学霸。”
过了好一会儿,穆尘才缓缓地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为什么。”
“因为总有一天我会看到我想要的。”
“……好吧。”张杨已经习惯了穆尘总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习惯了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会知道,等你长大你就怎么怎么招。
就像大人哄小孩一样。
教室里。
张杨环视了一圈,果然没有看见杨晓嘉。
中午吃完饭,张海川的一个好朋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那啥,大川,杨晓嘉在教务处,他爹妈在给她办退学手续,那啥,刚才她看到我在门口,就借机会出来找我,那啥,她叫我过来跟你说一声,那……”
“那啥!”张海川站起来,帮他说完,“说那啥?”
“说她以后不上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无话说。
第8章 第七章、请你节哀
“什么!”几个男孩同时蹿起来。
“她给你这个,说你在这个地方能找到她。”男生递给张海川一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清秀字体。
“不上学?那她就那么呆着?”张杨喊道。
“不知道,反正她跟家里闹翻了,那啥,不上学也不在家住了。”那个男生拉着张海川就往外跑。
张海川有点纳闷:“干嘛去?”
“去看杨晓嘉啊!”现在轮到那个男孩懵了,“她的意思很想再看看你,你不去吗?”
这个男孩是张海川的铁哥们,一直对他俩的事保留意见。
“……不去。”张海川转头往教室里走。
“你……”
“看不看一眼的无所谓了,以后还能见到,”张海川顿了顿,又说,“还会在一起。”
“那啥……”
“啥?她会知道的。”张海川拿起纸条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
海川:
我的住址:倾城苑7号701;
我工作的地点:老街文化城770号,暝之世画廊。
我说过我不会变,我会等着你。
再下一行写着她的新电话号码。
“谢了,”张海川把纸条装进口袋里,拍拍男生的肩膀,“真心的,不过你以后没必要掺和这些事了,省了再把你也绞进去。”
男生啧啧了两声,低头看了看张海川小臂上的伤疤,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艳艳,让人很容易联想起鸡毛掸子。
“痴情的人啊……”
张海川苦笑一下,转身下了楼梯。
穆尘坐在教室里,心不在焉的听着天书。
他有心事,很大的心事。
“若设改造前的工作效率是x分之一,那么改造后的——穆尘!我讲了什么!”讲台上的女老师把书一撂,尖声嚷道。
穆尘吓了一跳,愣了一下随即回答:“设改造前的工作效率是x分之一,那么改造后的……”
“是什么?”
“……”
“站起来!不站起来你就不知道听课,让你精神精神!成绩好就不用听课了吗?”老师接着把矛头指向全班,“你们都给我听着,以后我严抓上课纪律,谁不好好听讲就倒大霉了!”
因为腿不好,穆尘每次站起来都需要别人的帮助,所以他一直享有回答问题不起立的特权,别人都习惯了,不过这次老师正在气头上,看着穆尘安安稳稳地坐着很来气。
他依旧安安静静地坐着。
“站起来!”
旁边的同学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扶了他一把。穆尘心里很不平静,他不希望别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因此特别不希望在大家的眼皮底下被人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