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来月,程宇的厨艺也有所长进,已经会做好几种面条儿,鸡丝面,肉末扁豆面,茄子汆儿面,西红柿鸡蛋汆儿面。
罗战现在已经大剌剌地直接歪在正屋程宇的床上,端着大海碗,筷子敲着碗边儿,夸赞道:“今儿这个汆儿做得好吃,西红柿都化成浓汁儿了,酱油糖色也勾得好!程宇,挺地道的啊?”
溽暑时节的大杂院儿,爷们儿们都光着脊梁,穿着肥肥的大裤衩儿。
罗战挑开门帘,凝视程宇弯着腰在院儿里的水龙头下冲洗。
亮晶晶的水花儿在程宇的后脖子和肩膀上跳跃,再聚拢成一条一条小溪流,沿着小腹的肌肉汇合到腰际。大裤衩儿全部湿透,贴着肉,屁股沟儿的线条毕露,两条笔直修长的小腿,特好看!
罗战知道其实越闷的男人在床上越骚,闷骚这个词儿就是这么来的。
程宇这小蛮腰、这小屁股沟儿使劲一夹,哪个爷们儿受得了?这得是多让人欲仙欲死的销魂滋味儿啊!
莲花婶抄起了老本行,在大院儿当间儿架起一只鼓,自个儿敲着鼓点儿,侯大爷在一旁拿大三弦儿给她伴奏,摆了一段儿《大西厢》。
“二八的——俏佳人儿——懒梳妆!
“崔莺莺啊得了这么点儿病啊——躺在了牙床!”
李莲花的嗓儿一开,这两句念得圆润高亢,大杂院儿里掌声如雷,罗战歪靠在房檐儿下一张旧藤椅上,抻着脖子嗷嗷地叫彩儿。
“躺在了床上,她是半斜半卧,您说这位姑娘乜呆呆又闷悠悠茶不思饭不想孤单单冷冷清清困困劳劳凄凄凉凉独自一个人儿,闷坐香闺低头不语默默不言腰儿受损,乜斜着她的杏眼,手儿托着她的腮帮!”
莲花婶的高腔儿、甩腔儿起起伏伏,错落有致,韵白念得鲜亮婉转,声情并茂,把个弱柳扶风又少女怀春的闺中小姐崔莺莺描绘得活灵活现。众人疯狂地叫好。
程宇一边儿鼓掌一边儿忍不住偷眼瞄罗战,眼珠里闪烁光彩,竟然透出一丝调笑和揶揄。
罗战躺在藤椅上也瞄着程宇,眸子里闪着威慑的光:小样儿的你瞟啥瞟你?老子托着腮帮子小腰儿受损了躺在这儿呢,怎么着吧?老子茶不思饭不想得思春儿呢,怎么着吧?还不都是因为惦记着你个程宇!
再说了,尼玛咱俩谁是崔莺莺,谁是张生啊你给我搞清楚嘞!
胡同口拐进来一辆小车,堵在胡同的小窄腰正当间儿,挤不进来了。从车上下来一身着名牌儿T恤休闲裤和皮鞋的男人,看着像个高级白领儿。
名牌男在一片鼓掌喝彩声中弯腰低头进了大杂院儿,把侯大爷叫到屋里叽叽咕咕,说了挺久的话。
李莲花扭脸儿瞪了一眼那间屋,哼道:“早不来晚不来的,又打哪儿发财回来了是咋的?哼……得,大三弦儿没了,老娘给大伙儿清唱一个哈!”
名牌男夹着包从屋里出来,瞧见程宇,点头哈腰地打招呼:“呦,程警官,您吃了没?挺好的哈?没吃的话我请您……”
程宇拎着洗脸盆儿哗啦往地上泼了一盆水,差点儿泼名牌男一脚面,一声都不吭,扭头回屋了。
名牌男耸了耸嘴角,悻悻地离去。
罗战揪着程宇八卦:“嗳?刚才开车来的那小子谁啊?”
程宇垂着眼皮子说:“侯大爷的儿子。”
罗战抬眉惊讶:“呦,侯大爷原来有儿子的啊?我还以为这大爷是你们院儿的孤寡老人五保户呢!”
程宇冷哼:“有儿子就跟没有一个样儿呗。”
罗战嘿嘿笑着拍拍程宇的肩膀:“侯大爷我看着喜兴,也是个厚道人儿……没事儿,以后我帮你孝敬孝敬这老爷子!”
罗战的伤养好了,瞧程宇这几天心情也很不错,于是死拖活拖着这人上酒吧寻个开心。
后海边儿上的“老朋友”酒吧,鼓点与音乐声嘈杂,人声鼎沸。
罗战一露面儿,屋角旮旯里团团坐着的一大帮人就齐刷刷地站起来,吹起响亮的口哨,仿佛故意要引人侧目。
“战哥,战哥这边儿呢!”
“战哥伤好了吗?”
“大伙儿可惦记您嘞!”
“听说屁股给扎漏了,战哥快给我们亮出来瞧瞧,屁股扎成蜂窝了吗!”
罗战跟弟兄们碰了碰拳,随即把身后的程宇很亲热地搂过来说:“来给大伙儿介绍介绍,这位是程宇程警官!”
一群人刚坐下,一听这个,腾地全部从转角沙发里弹起来了,战战兢兢点头哈腰地跟程警官问好。
罗战又特正经地补充道:“程宇是我铁哥们儿,真铁的那种!你们以后见了他都得称呼程警官,都客气着点儿,听见了没?”
众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听见了!”
罗战:“还有,在程警官管片儿的前海后海,大伙都老老实实的,甭给程警官捣蛋添乱!想要折腾呢,就到隔壁别家派出所的地盘儿上折腾去,明白了吗?”
众人信誓旦旦地吼:“战哥我们都听明白啦,放心吧您呐!”
程宇也知道这一伙人肯定就是罗战的那些狐朋狗友,各色人物儿都挺齐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欢闹的小酒吧里,一支三人小乐队在台上摆起架子鼓,插着电吉他,杀猪般嚎叫着《死了都要爱》。
罗战把程宇让到沙发最靠里的转角位置,属于老大的上座,自己跟程宇挤坐在一起,一群小弟人五人六儿的,围坐在大哥和警察大爷的两侧。
杨油饼跟程警官有两面之缘,殷勤地给程宇点烟,开啤酒。
坐他下手的麻团儿武偷偷地拿胳膊肘捅杨油饼,小声叽咕:“喂,油饼儿,这人原来就是鼎鼎大名的程宇啊?程宇原来长成这样儿啊……”
杨油饼微微一闭眼,你小子说对嘞。
麻团儿武扁着嘴大惊小怪道:“就是战哥从里边儿出来以后一直喳喳呼呼要找的那个条子?!我还以为他跟这条子有仇呢,我咋看着这亲热劲儿像老相好儿啊!”
杨油饼憋着小声乐:“嘘,嘘,小心战哥削你……”
再下手位置的另个小弟“赖饽饽”也拿胳膊肘捅麻团儿武:“喂,小武,我就从来没见过长这么帅的警察!”
麻团儿武嘿嘿乐道:“我看战哥老毛病又犯了吧……这个绝对比以前那个小奶酪都俊,盘儿靓,条儿顺!”
赖饽饽挤兑他:“小武,怎么着,看上帅哥警察啦?”
麻团儿武扭脸作势去咬赖饽饽:“去你的吧!我可不敢跟战哥抢,我就是……嘿嘿,看着馋两眼呗……”
罗战跟小弟们喝过几个回合,面前摆满一堆啤酒瓶子,酒意上头,眼眶上一圈儿醺然的暖红色。
麻团儿武和赖饽饽在旁边儿起哄:“战哥,给咱来一个吧,好久没听过你唱歌啦!”
罗战舒服得意地窝在沙发里,一条胳膊架在程宇身后,若有若无地搂着人,嘴唇追逐着程宇的耳垂,小声问:“会唱歌儿么?”
程宇耸肩:“我五音不全。”
罗战喷了:“真的假的?这也忒糟践了吧!”
程宇抱歉地笑着说:“我真不会唱,你自个儿玩儿。”
罗战眯缝着微红的眼瞧人。他眼里的程宇有时候暧昧模糊得像躲在云层后边儿一座冷然的雕像,有时候却又单纯青涩怯怯得像个十几岁没长大的男孩儿,一尘不染,纯净无暇,让罗战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身边儿近在咫尺的妙人儿,却始终不敢迈过最后一道关口。
程宇只要一天不点这个头,他就不敢冒然扑上去,总觉得在对方面前过分造次那就是某种无耻的亵渎和不尊重。
酒酣耳热,罗战霍地站起身来,利落地扒掉T恤,把衣服从头顶潇洒地甩到屋角,溅起一片尖锐的口哨声。
他走上台去,给小乐队的几位爷递了烟,勾肩搭背叽咕耳语了几句,于是拿了鼓槌,在架子鼓前坐下来。
激昂的鼓点响起来,罗战吼出第一嗓儿的时候,就让全场的酒客都兴奋了,惊艳了,high起来了,扬起手臂鼓掌给罗战打节拍。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
“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70末80初这个年代出生的这群男人,人人都会唱这一首口水歌。那时候在学校里,三五个好哥们儿下课了凑成一堆儿,猫在教学楼二层的阳台上,对着楼门口匆匆走过的惊鸿一瞥的漂亮女生,集体扯着破锣嗓子嚎这首歌。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
程宇是真没想到罗战这厮还留着这么勾人的一手儿。
他当然还不太了解,现如今十里洋场灯红酒绿的三里屯娱乐广场若干年前老板是罗强,罗战那时候还年轻,是三里屯歌厅舞厅一条街的麦霸,特别爱炫。
罗战唱歌儿的嗓音,高亢嘹亮的音色中又夹杂着被岁月和烟酒夜生活过滤出的沧桑和沙哑,吼出来气场全开,毙掉迪克牛仔,完胜张洪量,吼得全场男女热辣地扭动尖叫。
罗战开始唱第二遍。程宇默默地坐在沙发角落里,全身的血液好似就要开锅沸腾,一瞬间的感情失闸,仿佛就快要控制不住。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
“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罗战卖力地嘶嚎着他想对程宇说的每一句心里话。他无视眼前晃动的妖男艳女,目光像两道灼灼发亮的光柱,远远地投过来,牢牢地罩住程宇。
俩人遥遥地对视,视线拧麻花儿似的缠绵交错,这一眼汇入了千言万语。
罗战目光深邃,眼底浮动的是程宇冷面横枪行走在荒无人烟飞沙走石的公路上那一刻令人屏息惊艳血脉贲张的强悍,他心目中那个最完美最帅气的程宇,无与伦比的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