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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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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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尸体。
  屋顶上,树上,还有隆起的小山丘上随处可见等待救援的人。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只能尽量往水淹不到的地方逃命。他们大概是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都抬头张望,然后用力地挥着手臂呼喊。
  螺旋桨的声音很大,飞机上的人压根就听不见他们在喊什么。
  荣启元看不清他们的面孔,然而他看得到他们的饥饿,寒冷,焦虑,还有绝望。
  荣景笙不满地问:“为什么还不扔东西下去?他们就没看到下面有人在呼救吗?”
  荣启元问李光乾:“李州长,请问我们还要飞多久才能到目的地?”
  李光乾擦擦额头:“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荣景笙转回身,呆呆地看堆在机舱里的那一堆东西,没有再看出去。
  目的地是一座露出水面较高的小山坡。远远地就能看到山坡上站满了人,挤挤挨挨的像是一大窝蚂蚁。他们衣衫褴褛,面有饥色,当中还有许多老人和小孩。李光乾像荣启元解释说:“这里还能打得通电话,所以我们知道有许多人正在等待救援。”
  飞机飞到山坡上空之后就缓缓地往下降。山坡上的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蜂拥而上,聚拢在飞机下面。飞机降到三十米高的时候停住了,飞行员打开喇叭向下喊话:“请大家先让开,以免被砸伤,请大家让开,以免被砸伤——”
  这时候人群中有几个壮汉站了出来,又是喊话又是推搡,终于在正下方清出一小片地方来。机舱后面的人打开了门,开始一样一样地往下面扔东西。人们开始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然而没过多久就有人扑了上去,抢先抱住了一袋面包。后面丢下去的一瓶水正好砸在了他背上。他痛得趴下,然而紧紧抱着那袋面包不放。
  后面的人立刻跟着都扑了上去。空地瞬间被淹没。人挤人,人踩人。荣启元清楚地听到了人们的哭喊声。
  负责扔东西的是个圆脸的姑娘。她红着眼睛回头问:“总统先生,州长,怎么办?”
  荣启元再看外面,已经不少人打了起来,为了抢夺面包。
  “下去。”
  “什么?!”李光乾大惊。
  荣景笙耸耸肩,在他耳边说:“他们会吃了你。”
  荣启元重复:“我说,我们下去。”
  “可是——”
  “李州长,一个普通的沙罗人每年要交大约三千六百元的税。就算这里一个村只有一百个人,他们交的税也足够买这里一百倍物资了。”
  李光乾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条正当的理由来阻止他。最后只好向驾驶员做个手势。驾驶员竖起一根大拇指,立刻转回去操纵飞机。
  在半空中停了许久的飞机忽然又动了——渐渐地升高,然后往西边山坡的最高处飞去。人们还以为它已经完成了任务要离开了,都疯狂地追了上去。于是又有不少人被人群踩在脚下。
  然而飞机不久后又停住了,随即缓缓地往下降。
  这一次它没有像刚才那样停在半空,而是直接降落在了一小片平地上。人群潮水一样涌过去。飞机的螺旋桨发出巨大的声音,带起的风几乎能把人吹倒。灾民们无所畏惧地冲到最前面,等着机舱的门打开。
  他们失望了。从机舱的门走出来的并不是刚才往下扔东西的救援人员,而是一个——似乎很眼熟的人。
  他手里拿着一只扩音喇叭,用沉稳的声音对所有人说:“请大家安静一下。我是荣启元,沙罗联邦共和国的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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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着陆的时候颠簸得非常厉害。荣景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弹簧一样跳起来。
  荣启元就坐在对面的椅子里。
  “到家了。”
  空军一号的卧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荣景笙面无表情地看看周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跟着荣启元吹了半天冷风,一踏上归途,立刻又烧了起来。开始的时候还强忍着,直挺挺地坐在会议室看云。挺了没多久,就一头栽倒在过道上。荣启元带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搬回了卧室。可惜从他醒来时跳起来的速度判断,他相当的不领情……
  荣启元甩手站起来,“起来。下去吧。”
  亏了荣景笙居然还记得“不能说话”的约定,自己一个骨碌爬起来,歪歪扭扭地往舱门走去。天已经黑了,雨也停了。荣启元率先走出舱门。脚还没踩到地上,就听到身后“咚”的一声,一个沉重的身体跟着倒了下来。
  扶梯上只容一个人通过,所以荣景笙理所当然地栽在了荣启元身上。
  飞机上下的人都在想,总统今天出门不带记者,这绝对是个英明神武的决定。
  总统在安全人员赶过去之前自己灵巧地爬了起来,还把荣景笙给架住了。最先赶到旁边的人边跑边朝后面喊:“快,快叫救护车!”
  荣启元单手抱在荣景笙肋下,挥手要他们回来:“感冒而已,不碍事。”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荣景笙抬上总统座车,都出了一身冷汗。后来又觉得总统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在总统的飞机刚落地的时候就有救护车呼啸而至,守在外面的记者们还不知道要编出什么故事来!
  ——毕竟总统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都没有记者随同,所有媒体的好奇心都像气球一样打的满胀。
  拜总统的冷静所赐,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有一架插着一面小国旗的防弹车优哉游哉地开往月亮宫。
  车里的座位是相对着的两张长椅。荣启元把荣景笙扔在对面,自己用手托着下巴看他。车厢内的灯光是很暗的白色,把荣景笙的脸色照得十分难看。荣启元这么看了一会儿,
  司机问:“先生,用不用再开慢点?”
  荣启元摇头,显得有些疲倦:“不用。”话音未落,荣景笙突然抬起头。荣启元伸手过去扶他:“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荣景笙摇摇头,颓然软倒。下一刻又突然弹了起来。
  “唔——哇——————”
  一阵刺鼻的味道扑过之后,荣启元只觉有一堆热热的东西砸到了自己的鞋子上。
  他用最快的速度伸出手去。一手从下面托着荣景笙的额头,另一手从后面缓缓拍打他的背。车里除了司机,就还有两个安全人员一前一后坐着——他们对着枪林弹雨也是不怕的,现在却都手足无措了。
  荣启元扶了荣景笙片刻,荣景笙还在吐个不停。司机问:“先生,要不要开窗?”
  荣启元摇头:“风冷。”
  司机自己默默抽出了张纸巾捂住鼻子。
  两个安全人员手忙脚乱地找了一阵,终于翻出来一只装冰块的小桶放过去。荣启元扶着荣景笙过去,他却又不吐了。荣启元抬头:“水。”
  这个自然是有的。他接过水杯,自己喝了一口试温度,才扶起荣景笙的上身给他灌进去。荣景笙吐得天昏地暗不知人事,灌进去了又从嘴角全淌了出来——自然又落了荣启元一身。
  司机回头试探地问:“先生,还是去医院吧?”
  荣启元继续给荣景笙灌水,“回家!”
  把自己身上整干净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路过荣景笙门口的时候听到医生和护士都在里面,停下听了一会儿,就扶着楼梯的扶手缓缓下到侧楼的一楼去。所谓的总统办公室占去了整层楼——最里面的那一间是他自己的,办公室所属的几个部门就在外面几间。他今天不在,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回来处理,是以下面还是灯火通明。他随意地向遇到的每个人点头,又挥手叫助理白辉:“麻烦你,给我弄杯咖啡。”
  白辉今年只有三十一岁,从外表上看,就是个憨厚诚实的普通青年。但是他已经跟了荣启元整整五年,从竞选办公室的一个小文书做到离总统最近的助理之一,非常之不简单。
  不消两分钟,他就捧了一杯热呼呼的咖啡上来。
  “先生,当心烫。”
  跟着咖啡而来的还有无数的麻烦事。白辉说完了还有几个助理接着说。荣启元小口啜着咖啡,单手执笔迅速地记下他们说话的要点。一个一个打发出去之后,叫了白辉进来单独问,“段司令没说别的什么吗?”
  白辉摇头:“没。”
  荣启元沉默了片刻:“让大家回去休息吧。”
  白辉点头:“好,您也早点休息。”
  荣启元看着他走出去,伸手拿起电话。那边接线员的声音:“喂?”荣启元打起精神:“总统办公室,请接段祠山司令。”接线员道一声“请等”,荣启元等了两秒,忽然又说:“算了,挂上。”说完自己抢先挂了电话。
  这时白辉已经一盏一盏地关掉了别处的灯。楼道里非常安静,脚步声像水波一样一层一层地回响。荣启元很想起来,然而又不想起来——身下的椅子明明是很不舒服的。他在进住月亮宫的第一天就把从前的总统们坐的皮椅搬到别处去,换上了现在这把实木椅子。他说,人太过安逸就会忍不住偷懒。
  坐在这把冷硬的椅子里面还是不想起来,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累了。
  白辉关完了灯,回来看他:“先生?”
  荣启元实在不想挪动身体,于是摇摇头:“你回去吧,我刚喝了咖啡,睡不着的。”
  白辉叹口气:“您今天累了一天了,就是睡不着也该躺着,至少能放松身体。我陪您上去?”
  荣启元笑了。他想这大概是白辉讨人喜欢的原因。
  “你先走吧,我坐会儿就上去。”
  白辉无可奈何地带上了门。荣启元刚低下头,就听到白辉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之后,外面恢复了彻底的安静。
  荣启元决定回去睡觉。明知道医生他们肯定已经把荣景笙收拾妥当了,临进门还是忍不住过去瞧一眼。门后面一片安静,大概是已经睡着了。荣启元反而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只见荣景笙直挺挺的仰面躺着,两眼紧闭,脸色蜡黄,似乎非常难受。
  荣启元抽出他的手来探一探他手心的温度,忽然发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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