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板上吱吱的响着烤肉被油煎熟的声音,夏小川翻着烤肉:“你有话说,尽管说,什么事这么让你开不了口?”
乔晋微拼命的抽烟,终于开口:“谭鉴去了哪里?”
夏小川浅笑:“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和哪个女人度蜜月去了吧。”
谭鉴在他搬进学校不久后就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走了,生活费记得按月去银行取。夏小川甚至来不及问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他就已经挂了电话。
再打过去,关机,可能已经上飞机了。
乔晋微愈发的沉默,最后,扔了张纸在夏小川面前。
“什么东西?”夏小川被他劈头盖脸的掷到面前,有些怒,随手捞起来,看了一眼。
烤肉的香味阵阵袭来,渐渐变成了焦味,夏小川一动不动。
“ITP,这么专业的名词你可能听不懂。这份检验报告上写得很清楚,不一定是绝症,但10~20%的患者会发展成尿毒症。”
……
“他自己应该早知道了,这种检验报告是每个月一次的例行检查。”
……
“我现在知道他为什么给你存那么多钱了。”
……
十一月,日子像蜗牛般慢慢爬过,落叶飘黄。
陈晔笨拙的使用着烤箱,他其实不喜欢吃面包,一日三餐的黄油面包吃得他闻到味就想吐,可是没办法,这里没人替他做饭。
于是怀念起谭鉴的好手艺,虽然吃到的次数不多,算起来也只有最后几个月勉强像是情人间的交往,可是寂寞的时候,可以回忆的还是只有那些日子。
走的时候以为很快就可以忘记的,可是在美国,每天忙于应负沉重的学业,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回到住处,往床上一倒,闭上眼,晃过眼前的还是那个身影。做梦也会经常梦到他,大多是些琐事,或者是两个人一起逛超市,或者是在公车站地铁口突然重逢……当然也会有春梦,谭鉴在他的梦中热情而大胆,呻吟扭动挣扎,关键时总会醒来,激情嘎然而止。
陈晔每次睁开眼睛,满脸的黑线。他想我操,做梦都吃不到,果然是欲求不满。
他的床上皱巴巴的摆着一只和谭鉴床上一模一样的枕头,陈晔每晚上抱着那只枕头,睡梦中一脸的淫笑,活像个变态。
好在美国是个开放的国度,陈晔想发泄,不至于找不到床伴。可每次事后抽着烟瞪着天花板发呆时,更加空虚。
还是会想念那张脸上偶尔闪过的温柔笑意,他已经中毒,不致命,却是长久的折磨。解药在十万八千里外,要痊愈,比想象中难得多。
可笑他还以为一走了之,便是天下太平。
新年很快来到,陈晔放假回国,一帮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兴头上多喝了几杯,开车出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过了几个路口后实在撑不住,怕出事,停车靠了路边,掏出烟来抽。
脑子清醒了一点,这才看清自己竟然把车开到了谭鉴以前学校后的巷子里,于是想起第一次遇见他,二话不说的下狠手把他揍了个鼻青脸肿。那时候倒是得意,谁知道以后的日子竟会被那个男人弄得狼狈至此。
叹口气,喝得多了什么面子尊严都懒得计较了,手机摸出来,按下了那个许久不曾拨打过的电话,心跳得厉害,屏住呼吸等着电话接通,不料竟然关机,陈晔只好打到谭鉴家里。
电话被接起,却是夏小川。
“谭鉴在吗?”陈晔想这个电话被他接了那可完了,谭鉴就是在估计他也会说不在。
“你找谭鉴?”夏小川在电话那端笑,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寒,“他不在。”
“那他在哪里?”
夏小川说:“在哪里?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两个月前他买机票走了,只留下了十五万的银行存折和一张检验报告——你那么神通广大,不如帮我找到他,然后问问他现在躺床上还是太平间?”
手机茫然的跌下,陈晔听不懂夏小川的话,谭鉴不在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闭上眼,有些想笑。他想起那个冰凉的雨夜,谭鉴淡淡的对他说,爱你?或许吧,一点点。
灰蒙蒙的天空,蜻蜓低低的贴着水面,似乎要下雨。
谭鉴坐在狭小的公寓,打开电脑,手里端着杯热牛奶,上网。
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手机可以换号,地址可以不留,可是网络四通八达,还有电子邮箱这个东西。
回不回信是一回事,至少只要你肯打开邮箱,就一定能看到别人想传达给你的信息。
夏小川功亏一篑,因为和谭鉴朝夕相处,自然从未想过要他的电子邮箱。陈晔不同,他在去美国前的几个月里,已经为以后做好了打算,谭鉴的一切联系方式他都有。
每隔几天,谭鉴的信箱里就会多出一封邮件,陈晔自说自话的高兴,他也不在乎谭鉴从不给他回信,仿佛他笃定这些信,谭鉴全会看到。
等我回来,不管你在哪里,我总会找到你。
你不等我,我回来后也会找到你。
谭鉴轻轻按下删除键,退出邮箱,关闭了网页。
推开窗,外面已经闷雷滚滚,眼看就要大雨倾盆。楼下有人边跑边尖叫——我晒的衣服!顶楼的帮我上天台去收一下!
谭鉴大笑,开了门,走出去了。
喝了一半的牛奶搁在桌子上,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上面漂浮着淡淡的血丝。
残破的蛛网上,倒吊着一只节肢动物,外形特征是8只脚,有触须。
它从不主动出击,不动声色结下自己的网,等待猎物送上门来,然后将对方困死其中,不得挣脱。
这种动物很危险,最好一辈子不要遇上。
否则尸骨无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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