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长相不免招致许多同性老是借机跟他搭讪,甚至遭受许多近乎侮辱的对待。
由于容貌和家世而饱受他人嘲讽与欺凌的国贵,于是不计一切困难地勤奋向学,一股劲儿朝精英份子的路途迈进。
明知国贵很介意这点,浅野却老拿长相跟他开玩笑,故意惹火他。
此刻若将视线从窗上转开,就等于承认自己输了,国贵只好强压下内心的愤怒硬盯着玻璃窗看。
就在此时,一位疾行通过店外的青年侧脸猛然窜进国贵眼帘,他登时惊讶地站起身。
那张线条精悍的侧脸、意志坚强的双眸,以及充满男子气概的模样,即使国贵已十六年没见过他,依然不会认错人。
那是辽一郎!
「清涧寺?」浅野讶异地唤道。「怎么了?是不是看到谁了?」
「……不,没有。」
国贵重新坐下来,依依不舍地将视线再次调回店内。
强烈的冲动催促着他追出去一探究竟,但某件事实却让他当场退缩了。
不行,我得忍耐!
辽一郎可说是国贵唯一的弱点,要是让眼前这男人发现,不知会引来多大的麻烦。
「没酒了。」
国贵拿起杯子,话锋一转地说。
「嗯,再叫两瓶吧。」
和辽一郎共渡的日子,至今仍紧紧束缚着国贵。那段记忆远比一切更教他珍惜,也让他无比憎恶。
为了那又爱又恨的回忆,国贵才选择成为军人,成为现在的自己。
突然,后脑勺的伤痕抽痛了一下。
幼年时受的伤仍未消失,只要头发一剪短就能清楚看见。
尽管明白伤痕会被看见,再校受训期间他仍依规定剪五分头。然而,某次到校视察的皇族看见这道伤痕却感伤地说『头
上有这样的伤看来虽勇敢,不过当时一定很痛吧。』之后,国贵便决定留长头发隐藏伤痕。幸好并没有人因此说些什么
。
国贵悄悄伸手触摸那道伤痕,感觉它正灼热似地发疼。
清涧寺家的宅邸位于东京市麻布区。树林繁茂的广大土地上矗立着一栋壮观洋房,距离稍远处,则是另一栋和式独立别
院。清涧寺豪宅的雄伟壮丽可说名闻遐迩。但整个家族却一贫如洗,国贵每每为此烦恼不已。
清涧寺一族原本是京都一带的朝廷重臣,由于贵族令的关系,当家主人于明治十七年受封为伯爵。
过没多久,国贵的曾祖父便搬到东京开始从商,并将生活方式彻底西化。
不同于多数不会做生意的贵族,国贵的祖父及曾祖父在商界都闯出不错的成绩。
当初,曾祖父先以天皇御赐给各贵族的门第永续基金为资本创业,幸运地搭上时代潮流。事业有如滚雪球般越做越大,
一时间版图广及重工业、造船、纺织业。正当大部分贵族逐渐没落时,清涧寺家却创造了难得的成功景象。
但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在此便能得到印证。世袭爵位传到国贵的父亲冬贵时,由于他对事业漠不关心,加上后来继承清
涧寺家、理应负责打理家业的弟弟和贵能力不足,几乎无力支撑这庞大的事业体系。而早先战时的特殊需求潮结束后,
景气便如气球泄气般一路萎缩,全日本开始笼罩在不景气的大片乌云中。不过,即使这股景气低迷的狂风没有吹起,清
涧寺旗下各产业持续下滑的业绩以及层出不穷的劳资纠纷,就让各分公司的主管阶层头痛不已了。
这个家到底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最近,已经开始有人向国贵打听是否要出售一部分的土地。就连浅野刚刚也开玩笑要
他以身相许,拯救清涧寺家。
「您回来啦,国贵少爷。」
从幼年时就在这个家工作的老管家内藤打开木制大门,迎接国贵进屋。那殷勤的嗓音和动作,数十年来都没变过。至少
打从国贵懂事以来,他就是这样。
「我回来了。」
「商量的结果如何呢?」
「不是很乐观。」
不想让家里人操心的国贵朝内藤露出笑容,老管家便用沉稳的嗓音说:
「辛苦您了。要不要我待会儿送一杯热咖啡到少爷房里?」
「不用了。你等门等很久了,早点去休息吧。——父亲呢?」
「老爷已经休息了。他今天接见了客人,一定很累了。」
「客人?」
「是分家的文男少爷,来谈融资的事。」
「融资……吗?」
国贵神情为难地重复道。
现在就算想帮助他人,只怕家里也没有闲钱。老实说,国贵今天才为了筹钱去拜托父亲的朋友帮忙呢。
清涧寺家的亲戚们,完全符合贵族不懂经商或储蓄的社会形象,几乎呈现坐吃山空、日益潦倒的局面。
然而本家又不能见死不救。为了拯救逐渐颓败的分家,国贵只得到处借钱周转。
「因为国贵少爷不在,他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听到内藤话中透露出身为当家主人的父亲根本帮不上忙,国贵不禁暗自苦笑。父亲虽是贵族院的议员,说到底不过是拥
有虚名罢了。
「事吗?和贵他们呢?」
「和贵少爷……还没有回来。今晚应该也会晚归吧?」
「既然这样,你先去休息吧。和贵有钥匙会自己开门,用不着等他了。」
「可是……」
大弟和贵放荡成性,根本不晓得他何时返家。如果还让从早工作到晚的内藤为他等门,未免太过意不去。
就在此时,厚重的木制大门突然被打开。
「和贵……」
「——唉呀,这不是大哥吗?你特地出来迎接我啊。」
清涧寺和贵一出现,便为深沉的夜平添几分艳色。拥有艳丽美貌的弟弟,凝视着伫立原地的国贵绽现微笑。
尖削的下巴,浓密修长睫毛覆盖的深茶色眸子,殷红的嘴唇带着蛊惑人心的娇媚。像极了天赋十足的画家笔下,融合优
雅与颓废气息的美男子,也是三兄弟中长得最像父亲的一个。
「这么晚才回来,你以为现在几点啦,和贵?你也该收敛一点,别老出去夜游!」
「什么夜游啊,真难听!我只是到二之宫家参加派对而已。」
和贵身穿剪裁合宜的外套,高级质地再灯光下照射发出美丽光泽。尽管鹿鸣馆时代的社交模式已于明治年间宣告终了,
但在部分贵族和财政界人士间仍留有这类文化。
再加上和贵大学毕业后并没有固定的职业,经常在社交花丛间穿梭,制造一则又一则奢华糜烂的传闻。明知这样的行为
会引来社会底层的劳工阶级强烈反弹,却还不知节制。
「你每天都只知道在外头玩到这么晚吗?实在太不知长进了!」
「我这是在帮忙不擅长社交的您啊!而且我记得……您已经把下任伯爵的位子让给我了。」
和贵懒洋洋的口气夹杂着揶揄,国贵岂会听不出来。他只是不想在下人面前发脾气才拼命忍下来。
「就算如此,你这模样怎么做道贵跟鞠子的榜样!劝你还是收敛点比较好。」
「收敛点?你是指哪方面?」
直截了当的询问让国贵顿时语塞。
别再玩弄女人,也不要再跟男人纠缠不清了!这种话他真的说不出口。一旦说了,就等于默认他先前放荡的行为。
「开玩笑的。」
见国贵不发一语,和贵轻笑道。
「就算我不够格当他们的榜样,还有您这位出色的大哥在啊!道贵可没笨到分辨不出谁好谁坏。」
「和贵!」
「晚安了,国贵哥。」
对忠告嗤之以鼻的和贵,经过国贵身边往自己房间走去。
行经身边时,国贵闻到他身上传来女性香水味。如果只是参加舞会跳跳舞,他人的味道怎会在身上留存如此久!?这时
,国贵赫然发现自己对和贵此次的对象是女性感到一丝安慰,不禁讶异自己竟然纵容他放荡到这种地步!
和贵向来是男女通吃——他过分浪荡的行为,搞得整个社交界都热烈讨论这则八卦。
和贵原是个聪明伶俐的少年,虽没考上帝国大学,却也以优异的成绩自庆应义塾毕业。然而后来不知何故,竟开始游手
好闲四处玩乐,不停耗损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