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到了家,还是给贺明打了通电话,确认助理备了很多避暑药,李玦身体也还没出什么差错,才放心下来。
也好在这种情况不用持续太久,纪云清回来不到一个礼拜,这部宫廷剧《朱颜改》就正式杀青。就要到纪云清生日,原本说好六月就要来内地的崔然也姗姗来迟。接待这位少爷让纪云清头痛不已,才三天时间,就把各种娱乐场和跑了个遍。顾伦露过一次面,其余时间都被通告和各种广告排满了。崔然也不太在意的样子,没了顾伦,再找女人补上,一定不会让怀里空着。纪云清向来不好玩乐,但该应付的场合还是积极应对。即便如此,陪了他这么些天也有些体力不支,摆生日宴那天有些精神不佳。
他不像崔然,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不喜欢搞排场,邀请的都是业内人士,其余就几位私交好友。按部就班的模式,有崔然和周霖一路替他挡酒,没喝太多,头脑一直保持清醒。所幸如此,贺明来电话时,他才能理智地抉择。
当时已经吃完晚宴,正被参与公司新项目招标的一位商户缠住,来电铃音像救星一样凭空而降,一看显示是贺明,略一皱眉心,简单寒暄后找了个角落接起来。
原来是李玦不胜酒力,在杀青宴上喝高了,被抓拍到和乐薇的错位照。连带拍戏时两人私下独处的照片一齐爆出,字里行间多有贬低李玦高攀知名女星,借势上位的意思。纪云清这些天忙着跟崔然出入各种花花场所,也没让陆璐继续筛选娱乐报给他看,更没关注网络,居然漏了这么一则新闻,好一会没缓过神来。
他没去确认那两个人关系的真假,贺明却好像怕他误会了便撒手不管,解释道:“乐薇出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几乎就是绯闻炒红的人。这次估计是想拿李玦的出身做文章,炒出新的话题。李玦什么都不懂,也没那个心,被玩了一道。”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剧本。
乐薇那边要么就是真不知道他和李玦的事,居高临下地拿他开刀。要么就是知道以前的关系,以为他如今没了靠山,痛打落水狗。
“今天是纪总你生日,实在是事出紧急,才不得不问问你的意思。就让媒体这么写,受益的是乐薇,对李玦而言全是负面影响,他还没红起来,公众舆论和乐薇的粉丝就能把他打回原地。邱总的意思是将计就计,承认他们的关系,又买通别家媒体扭转故事,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纪云清沉默半晌,不动声色道:“我来办。”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酒会的交响乐让他一颗心沉静下来,低头捏了捏鼻梁,径自上楼,挑了间卧室进去,锁上门。这套别墅一直闲置,只用来摆摆酒会,家具也没多少,这间卧室只有一张沙发,他却没坐,站在窗台前眺望窗外漆黑的夜色。
路灯很暗,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条忽明忽暗的马路,一直朝视野镜头延伸,再突兀地断开。笨重的货车嗡嗡叫着冲向路天交接的断面,自我毁灭一样消失不见。
先拨了陆璐的电话。
“查一下乐薇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一早,有媒体爆出李玦艰辛的演艺之路,五年的武替生涯,永不言弃,才换来《烈日》里迈出的一大步。《烈日》导演也发微博肯定李玦的努力,祁耀尘和顾伦更是赞扬他在新剧《朱颜改》中的飞速进步,更夸赞他为人朴实,虚心求教。随后,各家媒体接二连三爆出他与乐薇的片场故事,情节从“高攀”变为“热血新人诚意在心,百变天后步步沦陷”。讲述李玦对演技的吹毛求疵,逮到机会就请乐薇一起搭戏,再认真求教,乐薇被新人的单纯和热血打动,从而日久生情。感情的主动方从李玦转成了乐薇,加上女主人公在微博发表声明,粉丝们无可奈何,实在无法接受的粉转黑,其余大多改为了祝福。
纪云清能够想象乐薇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画面。
事情是她自己掀起的,也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谁让她看低了李玦?
他是不能像以前那么处处为李玦打点了,但并不代表谁都能在李玦身上踩一脚。
音响里放着小红莓乐队的CD,纪云清躺在沙发上合眼假寐,忽然笑了一下,嘴角再逐渐变得僵硬,眼珠滚动两下,面色阴冷下来。
《朱颜改》还没开播,就被这次的新闻吵上热门话题,祁耀尘刚刚还来电话调侃他,顺便唏嘘他的本领神通。其实这次他也有难处,乐薇是星唯旗下的,就是那个和邱雨扬有些矛盾的赵初兰力捧的对象,如今赵初兰身边还有唐西,要说服他们配合改编故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那天他在楼上忙了一个多小时,情况还是不容乐观,乐薇那位经纪人言语处处礼让,却态度坚决,一直拿赵初兰当挡箭牌,对他还隐约有些嘲讽之意。恰好崔然还在,他把人叫来,两人都出了力,才让赵初兰让步。
被崔然嘲笑了一番。
无论如何,事情得以解决,还能借机推李玦一把,是件好事。
CD第二次循环开始,门铃响起来。他依旧合着眼,在沙发上赖了一会,才慢条斯理起身去开。见到来人,没有半点意外。
李玦一双眼睛带着血丝,眼窝青黑,就这么盯着他,只穿一件黑色紧身棉T,深蓝运动裤,像个狼狈的流浪汉。距离上次在机场,又是一个多月没见。
已经恭候多时。
见他额上出了汗,T恤也汗湿了,纪云清侧身催他进来,关上门,进洗手间给他递来一条毛巾。李玦犹豫片刻,接到手里,在沙发上坐下,开始擦拭脸和胳膊、脖子。
纪云清又转身步入厨房,不一会,拿了听啤酒出来,往他面前的茶几上一放。他没开,擦干汗以后毛巾还攥在手里,垂眸盯着地板。
关掉了音乐,纪云清半躺回沙发上,静默地望着他。
等了好久,都不见他开口,纪云清便先开启了话题。
“我知道你会生气。”面上不见半点波澜,“但这是最好的办法。”
向贺明说过,如果李玦有异议,尽管来找他。
“我们已经……”李玦抿了抿唇,沉声道,“你没有权力。”
纪云清道:“乐薇有意拿你炒作,照片证据确凿,怎么澄清都显得苍白。”
李玦盯着地板的目光凌厉了一瞬。
纪云清视若无睹:“她有心抹黑你,如果不管,你这半年来的努力统统都白费。”
李玦垂首,宽厚的掌心在脸上抹了一把。
“我知道。”
良久,他窃笑一声,又抬头看他:“但我这是借她上位。”
纪云清眉心微蹙,又松开,笑了笑。
屋子里不再有任何声响。
“这只是个开始,谁也无法断定以后你还会面对什么。如果实在受不了,我收回之前的话。”纪云清道,“你想退圈,一切交给我打点。”
李玦脸上闪过几分错愕,但只是一瞬间,不久,眼里渐渐有苦楚在浮动。
纪云清只作不见,像在处理公事,静待他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李玦脸上的失常渐渐褪去,深吸一口气,朝纪云清笑了笑,又恢复一贯的模样。
他点了支烟。偏着头,打火机摁了三次才出火,换成了黄鹤楼,他闭上眼睛狠吸了一口,喉结上下浮动,烟雾从他口鼻间翻涌出来。
就在这一瞬间,纪云清有些失神。
“多大点事。”他忽然一哂,“我也是睡迷糊了,脑子还浆糊似的,就跑你这来丢人。”
纪云清只是看着他,不作声。
又吸了几口,他道:“这么久没见,应该问问你最近如何的,倒成兴师问罪了。”
纪云清紧绷的脸有了些笑意:“你精神不太好。”
李玦嗤笑一声,道:“闹了这么一出,邱雨扬几天不让我出门。没见过世面,刚开始还以为要被他封杀了。”
纪云清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玦又笑一声,冲他竖了个拇指。
“欠你这么大人情,又不知道怎么还。”
纪云清一笑:“江湖规矩,请顿饭的事。”
李玦一愣,随即开怀大笑,连连点头。
两人这么干坐着,也无话可聊。最后还是纪云清把话题又拉回来:“互相炒作很正常,只是要以这次为戒,别让人牵着鼻子走。”
脸上的笑僵了几秒,李玦又吸了口烟,点点头。
“有新剧打算没有?”纪云清道。
李玦道:“下个月。”
纪云清点了点头,不再过问。
待了半个小时,李玦道别离开。确认有司机候着,纪云清才放了他走。
锁上门,把茶几上那听没动过的啤酒放回冰箱,熄了客厅的灯,上楼进入书房。无意识地行动着,等回过神,发现人已经站在窗前,把窗帘也拉开了。
刚换了白光路灯,有些晃眼。夹在绿化带中间的石板小道亮堂堂的,像给洒了一地的水。
人肯定已经不在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腿却不听使唤,依旧钉在原地。
却真让他找到个高大的人影。
李玦就坐在一棵银杏下的花台下,又点了支烟,恰好面向他的窗户,只是他垂着头,有些狼狈的模样。
纪云清转身走到门口,将书房的灯熄了,侧起身,靠到窗户边的墙上。李玦还是没有抬头,却不见有离开的意向。灯光照着他半边身子,为麦色肌肤渡了一层光泽,即使离得很远,纪云清还是有些呼吸乱套。
李玦开始点第二支烟了。
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想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纪云清心下自嘲,却依旧不挪半步。
“踢踏”几声脆响钻入耳膜,玻璃窗上染上雨珠。击打声加快频率,随之,密集的雨幕刷刷地落下,窗外的世界逐渐变白。
雨水来得急,不多时,整个窗户都模糊了。
难怪大晚上还把李玦热出那么一身汗,是要迎接这场倾盆大雨。
闪电透窗而入,整个房间被白光照亮一瞬,又像跳了闸似的黑下来。一记响雷紧随而至,大地一阵晃动。纪云清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