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安德鲁摘下自己的手表,道:“能让一位警司陪着受罪,我夫复何求?”他几下按钮一按,指着北边道:“哇哦,离最近的小镇,整整七十六公里。”
叶字真已经径自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安德鲁收起表朝着格奥弗雷笑道:“需不需要我借你一条胳膊?”
“不必!”格奥弗雷拒绝。
他以前只听说过与虎谋皮很危险,可是他现在明白与熊谋皮可能更危险,因为熊长了一张憨厚的脸,但是却有更大的胃口。
安德鲁耸耸肩,抬脚就追着叶宇真的背影而去。
格奥弗雷长吐了一口气,他一瘸一拐跟在他们的后面,每走一步都觉得针扎似的疼,眼瞧着安德鲁与叶宇真越走越远,他的额头冒出的汗也越来越多。
他叹了一口气,坐到了沙漠上,看着茫茫天地,突然就有了一种渺小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陌生,因为他生命当中太多的时候都是在掌控别人的生命。
掌控生命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凌驾在万物之上,而现在格奥弗雷仿佛才能领悟到,人在大自然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仰头看着天,万里无云,阳光燥热得让人生出一种晕眩的感觉。他突然听到了脚步声,他收回视线,看见叶宇真向着他走来!强光照射过的眼睛有一些眼花,这让格奥弗雷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错觉了。
叶宇真蹲下身体,将格奥弗雷的鞋子脱掉,然后将他的脚踝向左向右扭动了一下,突然狠狠一拉一收。
瞬间的疼痛加剧,让格奥弗雷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可是那疼痛瞬间就消失了,整个脚踝像是轻松了不少。
叶字真掏出自己的手帕,将它从当中撕成两半,又扎成一条,将格奥弗雷的脚踝捆绑好。
格奥弗雷瞧着蹲在面前的叶宇真乌黑的头发,这人能为了完成任务,一枪杀了自己的同事,却也肯蹲下来为敌人疗伤,他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微妙感觉。
“叶宇真,你在杀他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格奥弗雷突然打破沉默道:“想着这样你能救更多的人,然后为自己开脱吗?”
“我从不为自己开脱。”叶宇真熟练地将布条打好结。
“所以你的内心没有外表这么平静吧!”格奥弗雷道:“人如果不给自己找借口,都会很痛苦吧。”
“那是我自己的事。”叶字真起身道:“现在你走起来会比刚才好多了。”
格奥弗雷抬头看他,突然又问了一句:“叶字真,你这一次是拿什么和安德鲁交换的?你还有什么……可以跟他交换?”
“你太好奇了。”叶宇真瞧向他,眼眸黑白分明,然后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多考虑一下,怎么活着从撒哈拉回去。”
格奥弗雷轻笑了一声,道:“叶宇真,你们真是一种务实的人。”
他从沙地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脚踝真的好了许多,他动了动脚踝跟上了叶宇真,道:“叶宇真,是不是像你们这样的华人,都是现实主义者?所以你们大多数人不愿意在上帝面前低头,但是很容易为利益弯腰。”
“我们每个人都不相同。”叶宇真淡淡地道:“所以你不可能通过别人来了解我,也不要通过我……去了解别人。”
格奥弗雷一滞。
叶宇真的脚步却没有停顿,片刻之间就走出很远,格奥弗雷只得深吸一口气,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这两天格奥弗雷真是记忆深刻。白天燥热,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晚上裹着黏腻的衣服钻在沙洞里冻得浑身哆嗦,饿也就算了,关键是渴到了极点,等他们到了最近的沙漠小镇一沙,几乎都快不成人形。
最后格奥弗雷坐上自家的私人飞机的时候,他颇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少爷。”一个保镖走了过来轻声道。
格奥弗雷少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突然讶异地道:“约翰,你怎么还在摩洛哥?!”
约翰满面羞惭地道:“有人抢走了……尸体。”
“谁!”格奥弗雷几乎瞬间站了起来,厉声道:“是谁?!”
约翰咬着牙道:“安德鲁的人。我们刚把人抬出帐篷,就突然遭到了他们的袭击。他们不但抢走了人,还把我们关了起来,直到现在才放出来。”
如果不是完全没想到安德鲁的人马会跑出来跟他们抢一具尸体,他们又怎么会败给安德鲁的手下?
可是想想他们这享有荣誉的大家族保镖,居然会败在安德鲁手下那乌合之众之手,约翰就觉得这口气难以咽下。
“少爷,如果您同意,我们现在就去让他们瞧瞧厉害!”约翰说道。
但是格奥弗雷不知道为什么在发呆,直到约翰叫了他一声,他才轻笑了一下,答非所问地道:“好枪法。”
说完,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淡淡地道:“起飞。”
“少爷?!”
格奥弗雷道:“既然你都说了是一具尸体,安德鲁想要就给他好了,没必要为这种事另起冲突。”
“可是回去……”
他看着窗外的跑道,道:“告诉那些有疑问的人,就说我说的,这件事情结束了……永远到此为止。”
黑衣人毕恭毕敬地将一杯咖啡放到了低头看报纸的叶宇真面前,叶宇真抬起眼帘,收起报纸微笑道:“谢谢。”
“不客气。”黑衣人低眉顺眼地道:“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叶字真微笑了一下,抬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黑衣人才转过身去,将托盘里一杯酒弯腰放到了安德鲁的面前。
安德鲁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对黑衣人道:“对你还活着有什么想法?”
黑衣人恭谨地遭:“恍然大悟,感恩戴德。”
安德鲁挑了一下浓眉,道:“怎么讲?”
“我活着,是因为老板还想让我活着,所以我活着要感恩戴德。”黑衣人垂目谦卑地道。
叶宇真深吸了一口气,安德鲁则饮了一口酒,道:“这个解释不错,滚吧。”
黑衣人连忙夹着盘子倒退出了飞机,出了机舱他才长吁了一口气,心想不管之前老板因为什么不满,他现在大概暂时歇了要让自己去跟大西洋底三位前任会合的念头。
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满呢……
他偷偷掀起帘子的一角,只听里面老板对叶宇真道:“宇真,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
叶宇真很淡地道:“说来听听……”
善于得寸进尺的安德鲁自然立刻就站起了身,挪到了叶宇真的身边。
黑衣人连忙将帘子放下,又长出了一口气,并且立即给自己保命的要诀薄上又添了一条新准则:
永远也不要试图表现得比老板更幽默!
小叶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盏华丽的水晶灯……明明自己应该是在帐篷里才对,他最后的意识是自己的脖子后面被人狠狠敲了一记。
他猛然惊醒,哗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离他不远处有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冷冷地坐在单人沙发椅上。
“啊!”小叶失声,被送回来的不应该是叶宇真才对吗,而自己……不是应在撒哈拉努力吸引住安德鲁,顶替叶宇真的吗?
“老板……”小叶总算明白了,不管怎么样,安德鲁根本没上当,他反而让真的叶宇真顶替了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小叶百思不得其解,那个时候的情况对叶宇真应该是最不利的,自己顶替他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我失败了……”小叶低下了头。
林龙转过眼睛道:“别气馁,你并不算失败。”
小叶有一点不解,安德鲁简直可以说足狠狠地耍了他们一通,怎么能说不算失败?
林龙悠悠地道:“你的存在,等于是对叶字真最大的冒犯,依照安德鲁的个性,送回来的应该是一具尸体才对……”
小叶听着他抑扬顿挫的嗓音,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林龙嘴边划过一丝嘲讽:“但你却毫发无伤的活着回来了,这足以证明安德鲁不是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居然让你顶着叶字真这张脸活在人世……可见你给了他不少的触动。”
“那……”小叶问:“我该怎么办?”
“再会安德鲁……”林龙含笑道:“也许过不了多久,安德鲁就会发现叶字真也不是无可取代的……”
小叶想了想,有一些小心翼翼地问:“如果叶宇真在安德鲁那里不是无可取代的,那么……”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林龙接着替他说道:“为什么在我这里,取代不了?
因为……”
林龙轻笑了一声,瞧着墙角的古董镜子,道:“我不但爱他,我还恨他。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其实并不是爱人,而应该是……仇人。”
叶宇真的回归’在警局不亚于又掀起了一波当年艳照门的风波。
惊讶的人有之,愤怒的人有之,当然也有喜悦的人,比如叶宇真本来的英国分部。
“老板的戏演得可真逼真啊!”汤姆夸赞道。
“丝毫没有破绽,尤其是林龙那段,有谁会想到我们老板是玩假的。”这是同部门的林达。
“他们把戏也演得太夸张了吧,你说他们是从哪里开始演起的?我简直怀疑是从艳照那段开始的!”茶水间其他部门的人则八卦道。
“不可能的吧,这可是丑闻啊,尤其是对叶警官来说。”
“人家不怕啊,人家有本钱,你倒是脱脱看!”
“我倒是觉得诺更丢脸,那毕竟是真人秀啊!”
“我倒觉得艳照门事件是真的,至于后面的戏……是叶警官公报私仇吧!”
“嘘……叶宇真。”有人小声道。
叶宇真穿了一件风衣,围了一条黑色的围巾,从茶水室的窗口路过。他夏末走的,回来已经是秋天。
茶水室议论得热火朝天,他跟没听到似的,脚步既不恢也不慢,就这样走过去了。
“他今天来总部吗?”有人小声同。
“过来复职吧,人家立了一件大功,不过洋相就是一部出的!”
“我看这件事一部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今天还听他们说一码归一码,他们还是要调查叶宇真跟军火商的关系。”
“有得斗了……”
“宇真!”米格尔站在门口笑道:“正在等你。”
叶宇真点了一下头,以示行礼,然后走进了门。米格尔随手将门关上,然后将百叶窗也拉上,彻底隔绝了外面大厅好奇的目光。
“休息得怎么样?”
“还不错。”叶宇真道:“只是我今天还是来请假的。”
“请假……”米格尔顿了顿道:“当然,可以理解,这次任务对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