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怎能招来顾客上门?”抬起黑手对他摆摆,纵目四顾下,寻得柜台上的帐本擦了擦手。
计无失无神看我一眼,语气不诚地道:“还是要谢谢夜大哥……”随即张张口,却没道出什么,好似有满腹辛酸。
我把帐本翻个面,放回原处,随意道:“是谁把计兄提携到这个位置的,别告诉我是行无踪。”
“是小法梦……”计无失猛顿住,思索着道:“是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
“哈哈哈哈!”我大笑起来打断他,小法梦城府很深,这其实是个低智商皇帝给自己的封号,他用搞笑的方式把自己要称王的野心印到有心人脑海里。
我忍住笑,不由对计无失的记忆力大为赞赏,直言对微露慌张的他道:“大将军人现领军驻守何处?”
“你要找他?”计无失探头询问道。
我点点头。
计无失眨眨眼,表情古怪流利道:“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随行大人出城了。”应是他内心也不如何尊敬这称号。
他见我仍眼带疑惑,随即道:“具体做什么,我这个小吏也不清楚,不过似乎这几天便可以回来。”
我心中已再无疑问,站起来打量空荡简陋的房间,左右消遣道:“计大人可有护从?”
计无失怅惘道:“原是有的……”声音似经过岁月的沧桑悠然滑入耳朵。
我轻声一笑,随意道:“会有的。夜鹰走了。”言罢步出。
出来后阳光从头顶打下来,远见华丽马车队仍在,目视熙熙攘攘的行人,可那群人不知被火辣美人带到哪里去了。眼看天色将近午,便反身约计无失出去吃饭,可惜他竟道要坚守职责,中午就在小仓库凑合一顿,而且他家竟也全搬过来,我亦不强求,复又走出行向东闹市。
在东闹市胡乱糊弄一餐,便到中心传信阵欲传书水当当,不曾想她亦不在这个世界。我摇摇头,叹口气,便按打探来的消息游走金陵高门大伐之间,欲某个客卿或是家臣当当,可惜不是毫无发展前途,便是白眼相向,想来我夜鹰也是有些名气的,可报出来怕会徒增烦恼。
闲逛下来天色已昏,便去看望老朋友老矮人。
走入僻静的巷子,眼见老矮人铁匠铺斜放的牌匾,生似脚踏逆转的时光,第一次入金陵的画面像厉箭般从眼前闪过。假如世界只剩下我一人,面对不曾改变的景物,是否我可以小小欺骗自己一次呢?告诉自己其实什么也没发生过,我只是刚从狼牙山走出的夜鹰,只要现在反悔,我就可以回去……
面对与回忆重合的景物,我走入铁匠铺,拌着涌来熟悉花香推开院门,突见老矮人旁站着个陌生人,这不是我第一次来此看到的画面!时空断裂的痛苦瞬间撕裂我的心。
我勉力控制自己不呻吟出声,嘻笑道:“老哥哥,夜鹰来看你哩。”
老矮人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从躺椅上站起,眨巴眨巴眼睛:“原来你叫夜鹰。”
那个陌生人自老矮人起身,便恭敬的侧在一旁,低眉顺首,亦没转头看我一眼,竟有如此尊敬老矮人的。我好奇之下,仔细打量他:他样貌普通,身着深蓝色官服,左臂上银丝绣了个‘千’字,右胸襟上金线缠绕展翅飞翔的大鹏,那是金陵王部队的徽记,他还是个千总。不过他眉宇间留露的气质不似是我们世界的人。
老矮人见我看向那个陌生人,便嘿然道:“你是来蹭饭的吧?”
我听后笑出声来,他总是猜得这样准。
老矮人浑不在意一点身旁千总,随意接续道:“他叫常行,你让他请吧,老矮人一会有事要做,你二人便一同走罢。”
千总抱拳道:“夜兄好,我叫常行。”
我嘻嘻而笑,走过去亲热搭肩拖他走出,微笑道:“叫我名字便好,常兄我们去哪吃?”
这是个昏暗的小酒馆,这就是上趟老矮人带我来的小酒馆,除了昏暗,它只是个小酒馆。我现在心中怀疑:他和老矮人会否是亲戚,抠门的脾性怎如此相似?
屋里仅有的蜡烛光点在身边飘摇,随着它我的思绪起伏,往日画面竟又再出现。
“夜兄,快请动筷!”
我抬首看见常行左手挽右袖,右手提筷,和善亲切地笑着。随即看到桌上酒菜具已备好,却比上趟丰盛许多。我抓起筷子,随意道:“谢谢。”提筷进食。
常行取食举止有度,筷子转换取舍之间不见犹豫匆忙,但进食速度却比我快很多,应是经过刻苦训练。
饭后,店家却多赠了两杯茶,但常行却与店家至此没说一句话,想来常行或是熟客,或他俩便是极熟的朋友。
我手捧热茶,直言问道:“常兄,金陵最近可有兵事?听说你们行大人带军出行。”
常行放下手中热茶,一抱拳道:“夜兄,还请见谅,常行不能说。”
我得到想象中的答案,却也觉得索然无趣,便继问道:“常兄与老矮人关系不错吧?夜鹰与他相交多时,怎未见过常兄?”
常行挺直身躯,微笑道:“矮人叔叔对常行很好。”
“噗!”我把热茶呛出,脱口道:“矮人叔叔?”把头急转过去。
常行微闭双眼,泛起痛苦神色,慨然道:“我认识矮人叔叔很久了,已有十多年了。”
十多年?我惊疑更甚,却忍住没脱口去追问。
常行却转头咧嘴一笑,追忆道:“是因为一件衣服,一句话。”说着又转回头凝视前方,不再说话。显是在畅想往事,无心之下把我撇在一旁。
我高举双手,试探道:“常兄当真是讲故事高手,夜鹰的胃口已被你吊得很高!”
常行歉然一笑,轻叹口气,专注地看着前方虚空,似乎见到了让他怅然回首的画面,低沉道:“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还小,家就住在秦淮河边的鱼村,那时候人不多,河面也宽阔,鱼多得啊,自己往船里跳。”他双眼中透出痛苦神色,接续道:“可忽然遭了灾,所有人,爸爸、妈妈、所有人……全死了。我那时侯还小,快活不下去了,天上忽又下起了从未见到的大雪,那是我见过唯一的一次大雪……大雪让天地连成白茫茫一片,河面也被冻死了,阻住了我唯一的生路。”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坚定从容,竟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我的家里突然多出件棉衣,衣服里写着一个名字,名字旁有一句话,这句话让我活了下来!”顿了顿,缓缓道:“那句写道:这是我的名字,这个世界还有一人希望你活下去。”
他说罢,默然一会,平静道:“原来你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你只要活着,只要你尝试去做,便是最好的办法。”
所料不差,老矮人原是东大陆的人。可惜常行有许多事没有明说,而且那么久前,我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并不知道发生什么灾难;还有老矮人原来的名字应是他故意不说,我也无从去问。
呵呵,或许这是一个招收忠心手下的好办法,制造一场灾难再从中救出相中的人,我突地惊叹:我看事情已无是非,全看是否获利。心情怅惘下,狂怒横生,面颊忽传来火辣刺痛,直似数条火线穿过头颅,我欲抬手抱头,却发现身体连微动都已不能!眼前接连现出被我手刃之人死前一张张绝望的面孔,刺骨巨痛与眼见面孔带来的恐慌让我一下昏了过去。
卷三转折第三节因美搏
我悠悠地醒来,不敢睁开双眼,感觉中过了一生般长久的岁月。
身体里涌动着似明非明的力量,像是得到了某种启示,它就在眼前,却怎么抓也抓不住。已经明白脸上热辣辣的疼痛源于螳螂臂口吐的鲜血,我用了一生时间才弄清楚,似乎太漫长了些。
茫然中带着期待张开了眼睛,身边残茶仍有余香,桌上烛光一点,对坐着一个身着军服的壮硕青年,浓眉高鼻,相貌中正,隐有杀伐之气,双目却清澈明亮,好熟悉……
我仔细打量他,他亦随我的目光望过来,微笑道:“夜兄,怎么不信常行的故事吗?”
常行?记忆像潮水般涌入大脑,过往的所有一切具都清晰无比,口中直欲道:夜鹰昏迷了多久?终忍住没说。我弯下腰猛力攥住额头,记忆的瞬息涌入与时空的错位让我一时痛苦不堪。
“夜兄,你不舒服吗?”常行关切地问道。
我慢慢压下惊异与痛苦,长吐出一口气,托词道:“夜鹰被常兄故事吸引,有些情难自禁,见笑了,没事的。”
常行默然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行无踪去燕京竟不似专程为了轻红,更不会为夜鹰,而且还是开拔大军前往,什么威武大将军亦随行,不过这是计无失的言辞,改名做柔日白的小法梦出城目的地仍在未知。这许多疑问让我全无头绪,不知从何入手。
我眼见问常行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有对老矮人再添疑问,不过老矮人欲做事情应和我无关,也不去想它。起身告辞后,强先出小酒馆而去。
步出酒馆天上已是繁星点点,孤身走在巷路上,心里竟多了份岁月沧桑带来的宁静,往事一幕幕荡过胸膛,夜风如诉刮过耳边。
突然昏迷和螳螂臂临死前的吐血有着微妙的联系,不过目下就算让夜鹰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抛下疑惑归店而去。
步至中心广场,远见一女子傲立人群中,窈窕的身姿,秀丽的齐腰长辫,正是昨日太白居下与水千月同行的女子。
广场中心巨大的传送塔接天而起,泛起晶莹的光芒向四面洒过去,以传送塔做中点,连起十字行的火把阵一直延伸到广场边缘,照的广场上明亮得有如白昼一般。
广场上城民众多,却都与女子那群人离得有些距离,我亦不想与这脾气难测的有钱人家小姐有什么瓜葛,况且她还似乎很讨厌夜鹰,便匆匆走过。
耳中忽隐约传来“鹿灵小姐”的唤声,我不禁停下脚步,印象里权倾金陵的左相庸仁好似有个女儿叫鹿灵,心下不能确定她俩会否是同一人,便欲寻个旁边休息的城民问问。
“夜鹰,夜大侠客请过来。”
一声轻唤传来,声音若黄莺出谷,美妙动听,语气庸懒散漫,却含有丝灵蕴。不用猜,我便知道定是那‘鹿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