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失马,福祸难料;柏顺得妻,焉知嬉笑。 杨柳细腰,如获至宝;妖媚无比,凶多吉少。 另有所好,真魂出窍;猫哭老鼠,焚香打醮。 淫屋藏奸,披麻带孝;誓死不招,公堂喧闹。 且说周氏喝令徐进帮他杀死柏顺,慑于法律的威严,徐小秀才说死也不肯帮这个忙,周氏芳颜大怒,忿忿然地离开书房后,没过多久,又拽响了铜铃,徐进依然按兵不动。周氏终于失去了耐心,索性自己动起手来,也不知小淫妇采用了何种杀人方法,躲在书房里不肯出手相助的徐进,只听见隔壁的柏顺 嗷! 的一声惨叫之后,咕咚一下,也不知倒在了床铺上还是地板上。旋即,隔壁又传来周氏那虽然熟悉的、却是假意绝望的哭喊声: 老——公,你怎么了?哇——, 徐进虽然身在隔壁,依然听得清清楚楚,并且努力地猜测着隔壁的情形:周氏此时应该是跪在床铺上,手掌啪啪地拍打着大腿: 死——人——了,……死——人——了,…… 什——么? 接下来是婆婆的惊叫声,以及忙不迭的推门声: 啊,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唉,呜呜呜, 徐进侧耳细声,婆婆应该是瘫倒在了地板上,双手绝望地拍打着地砖: 老来丧子,我好苦命也,将来谁人给我送终也!呜呜呜, 周氏家里很快便嘈杂起来,闻听死讯,柏顺的远亲近邻们纷纷赶来,同时,保甲也赶来履行自己的职责,向周氏询问柏顺的死因,周氏则哭哭涕涕地吱唔着: 不清楚,他卖货回来之后,喝了半碗酒,突然嚷着头痛,我顿时慌了手脚,正欲给他找点药吃,可是,他咣当一声倒在地板上,嘴里一个劲的喊痛、痛,……没过片刻,就,就,就死掉了,咦咦咦,夫君啊,你死得好惨啊,你死得不明也不白啊! 周氏家的院子里很快便热闹开来,徐进知道柏顺一定是死于非命,自己与周氏有染,绝然不敢过去吊唁,出于好奇心,徐进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大墙下,自己跳到椅子上,手扒着墙头,悄悄地向周氏院内窥视而去。在院落中央,明晃晃地放置着一个廉价的棺椁,柏顺的尸体横陈地一张门板上,保甲蹲在柏顺的尸身旁,正在认真地查验着。末了,保甲摇了摇头: 怪哉,不仅没有外伤,也看不出内伤,他是怎么死的呢? 保甲查验不出柏顺的死因,手掌一摆,命柏顺的亲邻们将其装殓,待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柏顺放进棺材里后,周氏身着孝服,披散着秀发,痛哭流涕地冲出屋来,不顾一切的扑在棺材上,手拍着棺盖,更加悲恸地号滔大哭起来。徐进看在眼里,不觉暗暗发笑:小淫妇,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呐,呵呵,真没看出来,姐姐的演技着实不错啊! 。 。 埋葬了柏顺,在当晚的酒宴上,周氏郑重宣布:自己将终生为柏顺守节!此语即出,举座顿然响起一片赞叹之声,众人无不竖起大姆指,夸奖周氏道:好样的,如此年轻便立誓守节,如此贞妇,如此烈女,日后一定会得到皇帝的旌表、封诰、建立牌坊,从而流芳百世。 唉,你看看人家,一个丫环出身的妇人,能够做出如此壮举,真让我等世宦之家汗颜啊! 从周氏府内回来后,一生怀才不遇的老儒生,嘴里喷着酒气,唠唠叨叨地夸奖着周氏,那言外之意,徐进当然比谁都清楚,老爹爹希望儿子以周氏为榜样,恒下一条心来,狠下苦功,做出一番骄人的事业来。徐小秀才不禁掩面而笑:嘿嘿,我老朽不堪的爹爹啊,儿子如果当真学了那周氏,此时焉能坐在书房里看书?早已跪在衙门的大堂上,接受知县老爷的审问喽! 叮叮铃,叮叮铃,叮叮铃,叮叮铃,…… 徐进捧着古书正在发笑,床下又响起急促的铜铃声,徐进吓了一跳,惊出一身的冷汗,回头一望,老爹爹不知是唠叨够了,还是酒性发作了,不知何时走出了书房,回到他自己的卧室去了。徐进那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警觉地走到房门,老爹虽然已有七分醉意,依旧没有忘记锁死房门,徐进从房门绕了回来,蹲到床边正欲掀起地窖盖,谁知窖盖自己开启了,随即是周氏雪白的手臂,咚的将窖盖推向一旁,妖娆的身子非常灵巧地爬出地窖,表情严肃地盯着徐进: 怎么,不理睬我了? 不敢,不敢, 小淫妇敢说敢做,徐进此时当真不敢得罪周氏了,很是讨好地将周氏搀扶到床铺上: 小生岂敢慢怠姐姐啊!姐姐啊, 徐进搀着周氏的手臂,一脸诡秘地问淫妇道: 您是用什么办法,把柏顺弄死的啊? 滚, 周氏一把推开徐进: 你休要血口喷人,谁弄死他了?他是自己死掉的,徐进, 周氏还是第一次直呼小秀才的大名,并且呼地站起身来: 我告诉你,我郑重地告诉你,人命关天,前几天,我只是跟你说着玩玩,我一个小女子,哪来的胆量和气力,去行杀之举呢?柏顺他是自己死掉的,你若再敢胡说,我可要去官府状告你,告你诬陷罪,…… 姐姐, 徐进第二次跪倒在周氏的裙下: 小生不敢了,小生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以前的话,权当咱们两个都没说过,行否?嘻嘻, 见周氏没有作声,徐进站起身来,又轻薄起来: 嘻嘻,嘻嘻,…… 去, 周氏又推了徐进一把: 正经点,别一看见我,就动手动脚的,我此番过来,可没有心情与你胡来,徐进,我问你一句话:什么时候娶我? 这,这, 对于周氏的问话,徐进无法作答,是啊,怎么回答她啊?娶她?这是不可能的;倘若直截了当地声言不娶她,小淫妇岂能轻易的放过小秀才?
徐进,你好生考虑考虑吧, 周氏方才还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人,此时,又以威胁的口吻道: 如今,你我已经是系在一条绞索上的蚱蜢了,我出了事,你也逃不了干系,别以为你没帮我杀人,就自认为手上干净了,一旦事情败露了,我就说:是你指使我杀掉柏顺的! 啥, 徐进大惊失色,方觉什么叫做乐极生悲,瞬间的欢愉之后,便是永不止境的烦恼和惊悚了,看来,周氏是怎么也甩不掉了,至于今后的生活,徐进再也不敢想像下去了 。 。 。 待三年孝满, 周氏与徐进又在反锁着的书房里厮混了一宿,第二天早晨临走之前,周氏似乎以命令的口吻道: 我摘掉孝衫之后,你便找媒人上门说亲,记住没有? 记住了, 徐进茫然地、喃喃地、无奈地应承着,周氏突然和颜悦色地笑了起来: 亲爱的,莫上火,好生的用功,我还希望你中第登科,日后,我好当官太太啊,嘻嘻,好了,不打扰你了,你好生用功吧! 周氏爬回到自己家里,刚刚钻出地窖,正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忽听院门处有陌生人说话的声音,周氏抬头一看,但见婆婆与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走进了院落。周氏芳颜顿然不悦,哗啦一声推开窗扇,此时,中年男子已经将目光扫视过来,与周氏的面庞恰巧碰到了一处,四目相对之时,周氏仔细打量一番来人,但只见: 灰色长袍宽且松,混迹江湖药郎中。 两道浓眉黑乎乎,一对腮帮红彤彤。 仙气升腾映傲骨,步态稳健生劲风。 识妖慧眼雪又亮,瞪得淫妇心忡忡。 哼,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江湖郎中, 周氏避开中年男子咄咄逼人的目光,冲着婆婆没好气地嚷嚷起来: 老贱人,你真是越活越没正经了,自古道:寡妇门前是非多,而咱们家已经一老一少两个寡妇了,居然不知好歹的把个陌生的男人往家里领,你是不是嫌咱家不热闹啊?你是不是主动给街坊邻居送话柄,喜欢人家讲究咱们啊? 唉,儿媳啊, 听罢周氏的唠叨,婆婆示意中年男人退回到院门口处,自己走到窗扇前,苦涩地解释道: 是这么回事,自从我儿柏顺死后,我这颗心啊,就像被刀子剜了一般的痛啊,每当发作起来的时候,痛得要死要活的,这不,我在街上偶然碰见一个郎中,向他述说了病情,他说有祖传的药方治我的心痛病,所以啊,我就把他领回来了,…… 哼, 周氏气咻咻的打断婆婆的话,冷言冷语地说道: 老贱人,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连江湖郎中的话也敢相信?他嘴上说得天花乱坠,私下里随便配副假药卖给你,然后一拍屁股便溜之大吉了,你吃了他配的药,心痛病非但不好,没准还越吃越严重呐,到时候,你找谁说理去?又找谁索赔去? 哦,对啊, 婆婆仿佛如梦初醒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是啊,儿媳的话,很有道理, 婆婆立刻改变了主意: 儿媳啊,如果你嫌不方便,我这就让他出去!喂, 说到此,婆婆转向院门: 先生啊,实在对不起了,媳妇不让我看,我,我,…… 没关系, 中年男子也很知趣,很有礼貌地向婆婆作了一揖: 在下无意间擅闯了寡妇门,多有冒犯,请多多包含,多多包含, 中年男子一边作揖一边向院外退出: 对不起了,再见! 赶走了江湖郎中,周氏又摔盆敲碗地把婆婆数落一番,直至嘟哝得口干舌燥,这才退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将房门牢牢地锁死,又拉上窗帘,然后,哗啦啦地拽响了铜铃。徐进闻铃岂敢怠慢,循声从地洞里钻了过来,嘻皮笑脸地爬上周氏的淫床,当真就像夫妻一般地同衾而眠了。 开门,开门,快开门! 朦朦胧胧的清晨,周氏搂着美少年睡得正香,院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喊叫声: 开门,开门,快开门! 啊, 周氏吃惊不小,大清早的,这是谁人在敲门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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