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一直都在门口守着候命,何青柳与廖北辰的争吵她一字不落的都听见了,越听越心惊胆战,她原本还想着要进屋护主,但最终还是怕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廖北辰抱着何青柳打开了门,御剑而去,看都没看她一眼。她是怕了,怕得连出声阻拦都不敢,更别说是拦人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廖北辰把何青柳带走,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人从头到尾都只盯着少爷一个人,从来不把正眼放在外人身上,开始也是,最后也是。秋儿非常讨厌那人,也非常害怕他,讨厌他一直盯着少爷,就好像……想要把少爷独占,不给任何人看,害怕他一直盯着少爷,就好像……里面有一种名为疯狂的东西。
那人是一个疯子。
ELEVEN
自那日之后,何青柳音信全无,仿佛是人间蒸发一般,若不是有官府记录在案,恐怕是所有人都会怀疑这世间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
何府这些年刚刚积累起来的财富就如同雨夜里摇曳的火星,迅速的萧条衰败,这回是真的败了,何家没了主心骨,大家都收拾东西走人了,就剩下这空荡荡的毫无人烟的府邸。
秋儿是不大愿意离去的,但她还是搬到了别处,时常回来看看这荒废的宅子,回想当年的一些事。她现在已为人妇,嫁的是来福客栈的少掌柜,日子过得也算美满富裕,不愁吃不愁穿,可她的心里有一根刺——
她后悔自己那日没有以身护主,现在少爷没有半点消息,她心中的愧疚感一日比一日来的沉重。
可是半年之后,何青柳有悄无声息的回来了。他瘦得不成样子,脸色苍白,眼下是一片青黑,看上去像是疲倦的很,穿着一身白衣,就如同索命的厉鬼,但是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一种难以察觉的无法表达的感觉。
秋儿见到何青柳时足足盯着他半晌,才认出这是她的少爷,她一下子红了眼,开口呼唤道:“少爷……”
何青柳朝她淡淡的笑,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秋儿明白过来便不说话了,充满疑问地看着他。
“我要搬到山里去住,”何青柳开了口,“你帮着我把何府给卖了吧。”
“为什么?少爷这……”秋儿听了一头雾水。
“只是累了,要去休养一段日子,如果……”何青柳顿了顿,“如果那人来找我,你就说……没看到过我。”
“少爷,那人……是”廖公子吗?
“是。”何青柳打断了她的话,“照我说的做就是了。秋儿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的事,秋儿不辛苦的。”秋儿应了,可总觉得少爷有些变了,可又好像没什么变化,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在何青柳离开后的第二天,廖北辰找上门来了。
“他在哪?”廖北辰冷冷的道。
“不是你把少爷带走的吗?怎么还来问我?”秋儿道。
“你在说谎,说,他到底在哪!”廖北辰的眼睛眯了起来,一丝狠厉在眼中闪过。
“我怎么晓得?我不知道!”秋儿强作镇定的说道。
廖北辰几次逼问都没有结果,只能作罢急匆匆的走了,继续寻找的旅途。
秋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下他再也找不到少爷了。
天气渐渐转凉,山间的露水也越来越重,屋外*阴雨连绵,淅淅沥沥的雨点在屋顶上聚成一潭,顺着屋檐缓缓流下,形成了一条条细小的水柱。
何青柳坐在屋内看着屋外的景象一言不发,他的手边放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剑。
他看着屋外出神了许久,想起了那个神秘人——
“要我助你逃出这地方?可以啊。”华服男子摇着折扇悠然自得,“不过,你也得帮我做一件事。”
“不是什么坏事,这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让他永远都找不到你的好事,你答应吗?”
“只要你一直带着这个锦囊就够了,你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那就老实告诉你好了,那不过是团柳絮,不过你只要一直带着它,他就永远都找不到你,哪怕他的修为有多么高。”
“你问为什么要帮你?”华服男子合起了摇晃的扇子,语带怜悯,“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好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却落得这般光景,唉,真真是可怜呐。”
他摇头晃脑装模做样的一边叹息一边往外走去,不过眨眼片刻,已经没了踪迹。
只要一直……戴着它?
何青柳的手攥紧了手心里的锦囊,却又不自觉的松开了。
真的要一直……戴着它吗?
何青柳又开始望着屋外的细雨愣神,手指却开始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边的那把漆黑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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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儿总是不时地上山来探望何青柳,来时总是带着些东西,大多都是些进补的吃食或者是御寒的衣服。
何青柳对她的这般举动很是感激,身子也渐渐养好了起来,不再那么瘦的骇人。可惜那年冬日,何青柳染上了肺痨。
在当时,肺痨是绝症,治不好的,何青柳没敢告诉秋儿,她来的时也忍着咳嗽,直到秋儿察觉出异样来,可那时已经是强弩末矢了。那时候何青柳与秋儿话正说着,忽然间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感觉到了咽喉间翻涌上来的血腥味,却还是无法抑制的在洁白的方巾上留下了梅花般的血红印迹。
何青柳的病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了只能卧病在床的地步,而一直以来都是秋儿在照顾他。
又是一年春来到,梅花已谢,桃花正旺,何青柳觉得精神好了些,便让秋儿同他一道去看桃花。当时花开正盛,桃花的花瓣落了一地,鸟儿在枝头高歌,蜂蝶在花间飞舞,那场景真真是美极了,可惜何青柳还没有仔细的看完这番美景,便身子一歪,昏倒在了地上。
“少爷?少爷!……”秋儿惊恐的声音在何青柳的耳边回荡,继而渐渐淡去。
这年初春,何青柳殁,享年仅二十又二。
秋儿按着少爷生前的祝福将他葬在了山中,每当清明时节,就来这山中看看他。
某一日,一位华服男子来到这坟前,埋下了一个锦囊:“就知道你日后会反悔,那就让我来做这件事吧。”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在这里会长出一棵柳树,那时候你将不得轮回,化身为妖,遗忘前尘过往所有旧事,待你修成*人形之日,定会是那人求而不得之时。”
“婉儿啊婉儿,爹爹要帮你报仇了哦,”华服男子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对着它缓缓道,“等你归来之时,必定会大仇将报,使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色的瓷瓶亮了亮,似乎在回应他所说的话。
廖北辰找了很多地方,很久很久,终究是没找到何青柳,最后他回到了师门,失魂落魄,萎靡不振。
“呦呦呦,二师弟怎么了?丢了魂似的。”大师兄廖杨风嬉笑着一巴掌拍上了廖北辰的肩膀。
廖北辰一个踉跄,勉强稳了稳身形,失神的眼睛望向廖杨风时闪了闪,又黯淡了下来。
“哎哎,你到底怎么了?落得这般模样?”廖杨风察觉出了不对劲,收起了不正经的嘴脸,“不过十几年未见,怎像是着了魔障似的。”
“他……不见了。”廖北辰喃喃。
他不见了,消失在万千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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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复杂的一个故事啊!”廖戌瞠目结舌。
“唉,是挺复杂的,不过我们还是赶快把轮回镜送回去吧,要不然被大妖怪发现了会被揍死的!”廖申一脸焦急。
“对啊,大妖怪明天就回来了!真是太糟糕了!我们赶紧走吧!”廖戌也哼哼唧唧的回应道。
俩少年一阵风似的带着镜子跑了,只留下了风儿的叹息。
何柳这几日都在院子里编制花篮,他用去了叶子的柳条一点一点的编,到现在已经做出了个半成品的样子,就差最后一点就可以完成了。
他原本可以自在的晒太阳或者是看书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廖北辰总是一直盯着他,河流被他看得着实是浑身上下都好不自在,只好做些事来转移注意力顺便消遣时光。
这年头的人们都非常懂得享受,启阳山虽然只是一个小地方小景点但是来的人还真不少,许多人听闻到有这么一棵两三人合抱那么粗的柳树都纷纷跑来瞧上一眼。
人多了之后何柳的生意自然是越来越好,他的本体是棵树,自然是不愿意多动的,便把各种花花草草分门别类之后在一旁标上价格,在放个小篮子让游客们自己挑选完后吧钱放在篮子里。
一棵树赚了钱后能干嘛呢?所以何柳也不怕钱被偷了,只当像开店赚钱一样做个样子。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不起眼的地方自顾自的编花篮,编花篮编得无聊了就抬头看看过路的人群都在干些什么或者是随手编几个小动物放在身旁,看谁想要了就送给谁,但绝大多数时候都用这些小玩意来逗弄小孩,等到把他们都逗得快哭了才用它们来哄小孩开心……
廖北辰坐在他的身边不吭声,就盯着他做这些玩意,然后自己也试着拿一条柳条来编,他虽然看得很认真,但是他从没有做过这样的精细活,因而显得笨手笨脚的,编了半天倒是编出了个“四不像”。
何柳瞄了他的“四不像”一眼,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玩意儿,犹豫的道:“你那个跟我手里的一样……是鸟儿?”
廖北辰默默的点了点头。
“……长得还真是奇妙啊,”何柳感到汗颜,“要不……我做的慢点,你看着学?”
廖北辰又一点头,眼睛盯着何柳的手一动不动,就跟认真学习的小学生一样。
何柳感到压力山大,但是说出口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喏,就这样……把这根柳条从这里穿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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